王小四 葉迦櫻

2012年2月7日，四川省自貢市發(fā)生一起驚天血案：一名年輕漂亮的女檢察官和她年僅4歲的女兒在家中遇害。僅一天后，兇徒被抓獲歸案，他竟是女檢察官的丈夫，4歲小女孩的生父。平靜幸福的三口之家為何風云突變？溫情無限的親人之間怎會屠刀相向？這起悲劇的真相到底如何……

告別純美校園，締結(jié)的幸福漸行漸遠

趙右挺和鐘麗都是四川省自貢市富順縣人，都生于1982年，中學時兩人是同學，高中畢業(yè)又雙雙考入成都大學攻讀法學專業(yè)。學生時代的趙右挺高高瘦瘦，總是一臉憨厚的笑，一和異性說話臉就紅；鐘麗則是短發(fā)齊耳，性格爽朗灑脫。大四時，趙右挺在一次喝得爛醉后向鐘麗表白，遭到拒絕仍窮追不舍，最終兩人確定了戀人關(guān)系。

2005年，兩人大學畢業(yè)后，留在成都工作了一段時間。2007年3月，在雙方父母的勸說下，他們回到自貢，并且很快完婚，2008年2月，兩人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取名趙一可。4月中旬，家鄉(xiāng)檢察院發(fā)布招聘檢察干警的消息，這讓法學專業(yè)畢業(yè)的他倆喜出望外。經(jīng)過緊張備戰(zhàn)，鐘麗以面試第一名的成績順利被錄用，而趙右挺則在面試環(huán)節(jié)被刷了下來。

鐘麗知道男人的自尊心都很強，從此在家說話小心翼翼，生怕傷了丈夫的尊嚴。趙右挺在家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鐘麗很擔心，想方設(shè)法讓他開心，做他最愛吃的辣椒兔，上街也只給他買新衣服，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很多還是大學時候的，每天把家里打掃得干凈明亮，還擺放了他最愛的美人蕉。一天晚上，趙右挺看著在房間里忙碌的鐘麗，想著自己一個大男人，卻還不如眼前這個女人，不免郁悶，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摟住正在拖地板的鐘麗說：“老婆，謝謝你這段時間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要找個好工作，我們一起過好日子?！?/p>

不久，趙右挺應(yīng)聘到自貢市水務(wù)集團，雖然是國有企業(yè)，但他卻只是做駕駛員，這與他的學歷不相稱，更是與鐘麗相差太大。鐘麗安慰他說：“職位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要你努力，金子總會有發(fā)光的一天?！?/p>

盡管妻子這么說，自尊心非常強的趙右挺還是有了深深的自卑感，為求心理平衡，他想要妻子辭掉檢察官之職，對她說：“你當檢察官也只是聽上去很美，實際每月也就那點錢。再說我也不想你那么累，你不如好好在家?guī)Ш⒆?。?/p>

鐘麗聽了，把頭埋進丈夫懷里撒嬌說：“人家才不要你那么辛苦養(yǎng)我，我不要做好吃懶做的女人，我會為了你和我們的孩子好好努力的?！壁w右挺面無表情地推開鐘麗，一個人進了臥室倒頭便睡。鐘麗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丈夫不開心了，但看著丈夫有了起色，心里也沒想太多。

此后，再有人夸鐘麗漂亮能干，趙右挺就奚落妻子，說她飯都做不好還出去當什么檢察官，根本沒有資格檢察別人，首先連自己的問題都沒檢查出來。慢慢地，鐘麗有些不堪忍受丈夫的冷言冷語，有時會頂上一兩句。

有一晚，兩人吵架到深夜，但最后還是鐘麗妥協(xié)了，她覺得丈夫只是自尊心在外面受到傷害才會那樣。鐘麗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丈夫、體貼丈夫，可是趙右挺絲毫未領(lǐng)情，心里越發(fā)覺得比妻子矮了一大截。

漸漸地，兩人從僵持到冷戰(zhàn)再到分床而居。為減少矛盾沖突，周一到周五，他們把女兒交給雙方父母輪流帶。

糾結(jié)在婚姻胡同里，網(wǎng)上求解深陷情網(wǎng)

在單位，鐘麗全身心撲在工作上，深得上級領(lǐng)導的賞識，丈夫看到妻子的工作成績越來越好，表面上夸贊妻子能干，私下卻覺得自己在家抬不起頭，在外更說不起話。時間讓妻子變得比從前更加迷人更有味道，但他覺得自己已無福消受這道美味。

有段時間他上班的時間少，呆在家開始玩起了電腦游戲，以打發(fā)無聊的時間。如今妻子這么優(yōu)秀，自己天天在家簡直就是個窩囊廢，“妻子會投入成功男人的懷抱而拋棄自己”，這種想法一直纏繞著他。

他成天郁郁寡歡，整夜失眠，有次為領(lǐng)導開車，竟然追尾了，被領(lǐng)導狠狠批評了一頓。他甚至懷疑自己患上了抑郁癥。他以前看過雜志，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找心理醫(yī)生開導，他便在網(wǎng)上搜尋相關(guān)信息。

2011年6月13日晚，妻子和女兒都睡著了，他在一家健康網(wǎng)站上找到一個網(wǎng)名“釋然姐”的心理咨詢師的QQ號，加了她。趙右挺一上來，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阕鲂睦碜稍冊趺词召M？”誰知，釋然姐說不收錢，能為苦惱的人解除苦惱就是她最大的收獲。

生性多疑的趙右挺覺得此人一定是騙子，這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釋然姐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說道：“你一定有很多的苦惱，不知如何排遣，甚至不知道應(yīng)該向誰傾訴吧？你不用擔心，我們又沒見面，要你錢，你不給我就是了?！壁w右挺漸漸打消了疑慮，一口氣把他和妻子從認識到現(xiàn)在的大概經(jīng)過，以及他現(xiàn)在極度苦悶的心情都告訴了釋然姐。釋然姐先給他發(fā)來一段音頻，趙右挺打開來聽，仿若天籟，有水聲、鳥鳴、琴聲，還有禪音交織，浮躁的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然后釋然姐開始給他講故事說歷史。趙右挺覺得這位釋然姐還真不簡單，專業(yè)素養(yǎng)不說，還精通古今中外，對于釋然姐說的話，他更加信服了，最后釋然姐還給趙右挺列舉了她身邊很多女強人，有些女性的丈夫也存在和趙右挺一樣的情況，這讓趙右挺覺得和釋然姐有了更多的共鳴。

一直和釋然姐聊著天，他睡意全無，直到釋然姐主動約改天再聊，他才下線。當天晚上，他睡了一個從未有過的踏實覺。

此后，趙右挺按照釋然姐在網(wǎng)上教的來做，試圖用平常心對待兩人職業(yè)上的差距，妻子上班時，他會囑咐：“路上小心！”下班后，他會說：“老婆辛苦了！”還經(jīng)常發(fā)短信問妻子累不累？鐘麗有些受寵若驚，對丈夫回以更熱烈的關(guān)心。但時間一久，趙右挺感覺有些別扭，好像自己成了一個吃軟飯的人，要好言好語來討好老婆。

8月一個周五的下午，趙右挺正在為領(lǐng)導開車，妻子打來電話說當晚要加班，讓趙右挺去父母家接孩子，趙右挺覺得自己也是在工作，為什么非要讓他去接？不耐煩地說不去接，不等妻子發(fā)話，他就掛了電話。鐘麗只得打電話給父母，說第二天再去接孩子。

加班回家的路上，她想著自己每天累死累活，都是為了這個家，和丈夫說話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jīng)，他現(xiàn)在卻這樣對待自己和女兒，想著想著眼淚滑落下來。第二天她去接女兒回來，仍是悶悶不樂。

趙右挺回到家，也是一臉不高興，不停地抽煙，弄得滿屋子都是煙味，嗆得鐘麗直咳嗽。她終于開口抗議：“這屋里還有我和女兒！”沒想趙右挺淡淡地說：“那又怎樣？”

鐘麗累了一天實在不想爭吵，便轉(zhuǎn)移話題問他什么事情那么忙，趙右挺冷笑說：“我也有應(yīng)酬啊，你一天在外也少不了應(yīng)酬吧，少不了男人來誘惑你吧？”

聽丈夫這么說，鐘麗再也壓抑不住怒火，把手中疊好的衣服朝趙右挺丟了過去，趙右挺也不甘示弱，夫妻倆開始了長夜漫漫的打罵。

此后，兩個人吵架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吵完架，趙右挺為了排解壓力，就上網(wǎng)找釋然姐聊天，她總是很耐心地撫平趙右挺心中的憤怒。釋然姐資歷較高，閱歷也很豐富，這讓趙右挺慢慢離不開和她聊天了，有時候上網(wǎng)看到釋然姐不在，他就很失落。經(jīng)過苦苦哀求，趙右挺要來了釋然姐的手機號碼。以后，趙右挺常常給釋然姐打電話或發(fā)短信，甚至在深夜，他有時也會發(fā)短信給她，他覺得釋然姐不只是心理咨詢師，還是知己，他有了心動的感覺，他跟釋然姐說話，起初很客氣，后來則加上親、好姐姐、寶貝之類的曖昧詞語。

每當釋然姐的聲音在手機里響起，他就產(chǎn)生想見見這位知己的念頭。他在電話里告訴釋然姐，她春風化雨般的解答，讓他心里釋然了許多，為了向她表示感謝，決定親自見她。釋然姐推脫不過，也就答應(yīng)了。

10月15日，趙右挺向單位請了兩天假，奔赴成都。當他見到釋然姐時，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柔軟了，釋然姐至少比他大10歲，但五官精致，穿著考究，一顰一笑都像春天的陽光。釋然姐告訴他，她叫秦慧，是一位情感專欄作家，對心理和情感都有研究，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看見一些想不開的人自殺，很是難過，所以，她在網(wǎng)上發(fā)布信息，盡己所能為一些苦惱的人解除痛苦，這是她的快樂。

釋然姐這么說，更讓趙右挺對她充滿了崇敬， 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僅是一位知心姐姐，更給了他母親般的呵護，讓他對她更加依賴和癡迷了。

回到家，他開始在網(wǎng)上不由自主地對秦慧表達心跡，秦慧明確地拒絕他，說自己是有老公孩子的人。這反倒激發(fā)了趙右挺的男人征服欲，他的追求越來越猛烈，經(jīng)常借故往成都跑，秦慧避而不見，他就發(fā)短信要尋死覓活。

12月底的一個晚上，秦慧決定與他見最后一次。兩人在茶樓包間里談了很久，開始趙右挺答應(yīng)放棄追求，可快要起身離開時，趙右挺卻突然轉(zhuǎn)身，將秦慧死死抱住，瘋狂地吻她……面對眼前這位年輕俊朗、愛火熾熱的男子，秦慧淪陷了。

無法回歸屠刀相向，人生就此葬送

得到了秦慧愛的回應(yīng)，趙右挺滿心歡喜地回到了自貢，再見妻子時，因為心中有愧，他態(tài)度有了180度大轉(zhuǎn)彎，不但不再跟她吵架，還主動關(guān)心起她的工作，對女兒也是倍加疼愛，常常為女兒買這買那。女兒還對媽媽說：“媽媽，爸爸很愛很愛我們。”丈夫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這讓鐘麗感到異常，又不敢往深處想。

這幸福的假象背后，卻潛藏著最可怕的危機。趙右挺日夜思念秦慧，一到雙休日，他就往成都跑，兩人見了面，就是如膠似漆的纏綿。

鐘麗終于感覺到了丈夫的異常，2012年1月11日，她在丈夫的QQ空間發(fā)現(xiàn)一個女性網(wǎng)友評論異常頻繁，而且語詞曖昧。她進入這個女網(wǎng)友的QQ空間，發(fā)現(xiàn)丈夫評論得更加頻繁，用詞更加曖昧，氣得她捶胸頓足，去問丈夫，卻問不出任何東西。

丈夫的舉止越來越反常，要么不接電話，要么下班了也不回家。1月20日，鐘麗在上班途中，經(jīng)過趙右挺的公司，正巧看見丈夫做賊似的從公司出來，便悄悄跟上他。丈夫居然折回了家，在樓道里一直徘徊。不多時，一位靚麗的女人飄然而至，見了趙右挺，兩人就摟在一起。更加令鐘麗不敢想象的是，兩人居然進了她的家。鐘麗按捺住怒火，待兩人進去十余分鐘后，她打開門，徑直走進臥室，眼前的景象讓她整個人瞬間呆住了：丈夫正和那個女人在她的床上瘋狂纏綿……

她發(fā)瘋似地大喊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瘋跑下樓，邊跑邊哭，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顫栗。丈夫追了出來，平靜地向她說明了一切，并提出離婚。

鐘麗以為丈夫會懺悔，沒想到聽到的卻是離婚，她傷心地怒吼：“不可能，不可能成全你們！”丈夫卻冷冷地甩下一句話：“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就明確告訴你吧：我要跟她在一起?！?/p>

2月6日下午，趙右挺把離婚協(xié)議書寫好了，等鐘麗一回來，就讓她簽字。鐘麗已經(jīng)哭了幾夜，眼睛腫得老高，毫不猶豫地撕毀了離婚協(xié)議書。趙右挺心意已決，說：“不離婚，我也從此不回這個家了！”說完就要轉(zhuǎn)身離開，這時女兒突然跑過來，拉著爸爸不讓走，鐘麗拽開女兒的手說：“你爸爸不要我們了，你拉他干嘛？”女兒被嚇得大哭不止，拖著爸爸的腿哭得聲嘶力竭。

正在這時，秦慧的電話又來了，見母女兩人一起哭，心愛女人的電話也不能接，趙右挺煩燥異常，一腳踹開女兒。鐘麗的怨恨和怒火一起迸發(fā)出來，打開身邊的抽屜拿了把扳手打向趙右挺?？粗拮舆瓦捅迫说臍鈩?，他奪過扳手，朝妻子的頭部重重敲擊，很快妻子的頭上冒出了很多血，栽倒在地，趙右挺手中的扳手落在了地上，腿不停地顫抖，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的眼睛又瞥到還在哭喊的女兒，怕女兒年紀小藏不住話，他竟動了惡念：干脆一并解決！他來不及多想，把抹布塞進女兒的嘴里，又將女兒殺害。做完這一切，已經(jīng)瘋狂的趙右挺悄悄把尸體運送出去，分別藏在小區(qū)的綠化帶和垃圾站。

2月7日一早，小區(qū)清潔工發(fā)現(xiàn)了尸體，報了案。女檢察官被殘忍殺害，案情重大，公安局抽調(diào)精干力量組成專案組，迅速展開案偵工作。經(jīng)過大量走訪排查，僅僅一天后，2月8日中午11時30分，就將犯罪嫌疑人趙右挺抓獲。趙右挺如實交代了作案動機和作案過程，邊交代邊痛哭流涕。但是，一切后悔都來得太遲了。

編后： 過分的自尊給自己和別人都會帶來莫大的困擾。妻子與自身職業(yè)的反差是趙右挺心理癥結(jié)的起因，他過于敏感的性格更讓這種反差演變成了沉重的心理負擔，從而引發(fā)矛盾，導致婚姻危機。其實，如果換個角度去想，婚姻本身就是共同體，只是雙方擔任的角色有所不同，如若趙右挺能夠轉(zhuǎn)變觀念，反而應(yīng)該更加珍惜和維護好婚姻，營造屬于雙方的幸福生活。當趙右挺的心理問題致使婚姻亮起紅燈時，他也曾試圖找到突圍的辦法。他本該通過正規(guī)渠道，去醫(yī)院和有資質(zhì)的心理治療機構(gòu)，向?qū)I(yè)醫(yī)師尋求幫助，而不應(yīng)從網(wǎng)上尋找沒有任何執(zhí)業(yè)資格的陌生人求助，甚至將情感寄托在了所謂的心理治療師身上，脆弱得不知救贖，把落寞的靈魂交給別人，失去自我，直至走上不歸路，發(fā)人深省。

（責編/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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