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淑敏：女，漢族。國家一級作家，心理學家。北京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五、六、七、八屆全國委員。祖籍山東文登， 1952年10月生于新疆伊寧。1969年當兵，任西藏阿里軍分區(qū)衛(wèi)生員、助理軍醫(yī)、軍醫(yī)。1980年轉業(yè)回北京，任內(nèi)科主治醫(yī)師，衛(wèi)生所所長。1987年發(fā)表處女作《昆侖殤》，1991年獲文學碩士學位。2002年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碩士、博士方向課程結業(yè)。著有《畢淑敏文集》十卷。

當年在西藏阿里，我無數(shù)次看到過這種外圓內(nèi)方一層套著一層的圖案。它們或在墻上，或在紙上，或在洞穴之中……絢爛多姿，色彩鮮艷，雖然由于時間的漂洗，很多細節(jié)已看不分明，但那種寄予了無限想象力的氣勢和龐大系統(tǒng)的縝密性，伴隨一種不可知的象征性，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劈頭蓋腦而來。

這是什么？我問阿里的老同志。他軍裝很舊，不過洗得很干凈。這在阿里的軍人里面并不常見，因為藏北風沙大，基本上所有的人在所有的日子里，都風塵仆仆滿面塵灰。

那里面是佛教對世界的解釋。他說。那時候我17歲，他大約30多歲吧，受過高等教育，喜沉思和讀書。在我眼中，已是足夠的老邁與淵博。

它在解釋什么？我追問。

解釋他們心中的宇宙是什么樣子的。老同志說 。他被大家公為是最有學問的人，常常從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說到宇宙。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阿里這個地方，就是和宇宙有特殊的聯(lián)系。也許那時的他，得了某種冥冥之中的感召。

宇宙就是這個樣子嗎？一圈套著一層，一層又套著一圈，層層遞進，有方有圓的嗎？那我們此刻是在哪里呢？是在方的框架里，還是在圓的中心呢？我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那要問畫這圖案的人。老同志居然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你看，這圖當中還有類乎花草和人形的樣子，是不是說明我們就在這里呢？我充滿好奇。

那里的人，恐怕不是我們吧。老同志斟酌著說。

那他們是誰呢？我窮追不舍。

應該是神仙吧？老同志也有點吃不準。

可是，不是沒有神仙的嗎？我說。

人們對世界有很多種解釋，沒有神仙的說法，只是其中的一種。老同志說。

我說，這個圖案叫作什么？

叫什么名字我真不知道。我猜它是信仰佛教的人們對西方極樂世界的想象。不過，小鬼，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不必當真。

因為他叫我“小鬼”，好像自己是當年紅軍中的首長一樣，讓我很惱火。那天的談話就此中斷，后來，老同志在一次雪山車禍中殉職，我曾到太平間照料過他的尸體。他躺在冰冷的水泥臺上，尸衣已經(jīng)穿戴完畢，看起來像在深睡。他的臉上蓋著一條白色的毛巾，有清冷的風從半開的門中吹過（我不敢把門完全關死），毛巾上的絨毛在輕輕抖動，好像他還在呼吸。我輕輕揭開他臉上的毛巾，因為并沒有傷到臉部，所以他一如既往地英俊著平靜著，眼瞼微闔。新縫制在軍裝上的鮮紅的領章和帽徽，反射著暖洋洋的微光，映襯得他的臉色比平日還要神采奕奕。在邊防軍人的死法當中，他死的實在很漂亮。那時我們每年只發(fā)1副新領章，大家都儉省著，留到過年節(jié)或是探家的時候才佩戴。尋常時日，大家佩戴的領章都是舊的，色淡而有皺褶。我嘆了一口氣，覺得他就會睜開眼睛，再和我探討一下宇宙的事兒，可是，他頑固地耷拉著眼皮，雖留有一個細小的縫隙，但沒有光芒射出來，很驕傲的樣子，對人不理不睬。

從此，我再也沒有和人探討過這圖案的意義。也許是為了對老同志的祭奠，我把他對這種圖案的推斷，當成了真理，這就是最原始的世界圖解。我雖然記不住它們繁雜而又有規(guī)律的色彩，但那種令人眼花繚亂而又井然有序的圖案一出現(xiàn)，我就會認出來，并肅然起敬。

后來，我走過了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凡是在藏傳佛教流行的區(qū)域，都可以從精美的唐卡、堆繡、雕塑里看到它。我知道了它的名字叫作——壇城。

壇城也稱曼陀羅。

當你在字典里查找曼陀羅的時候，會看到兩個最著名的解釋。一個當然就是上面所說的這個符咒般的圖案了，還有一個，是一種植物的名字，叫曼陀羅花。

先來說說這朵花吧。

曼陀羅小名洋金花、大喇叭花、山茄子等，多野生在田間、溝旁、道邊、河岸、山坡等地方，原產(chǎn)印度。翻譯過來可以意譯為：圓華、白團華、適意華、悅意華等。

阿育王經(jīng)七曰：“漫陀羅，翻圓華。”又有曰：“曼陀羅華者，譯為小白團華。摩訶曼陀羅華者，譯為大白團華。”

這花傳入中國后，小名又叫風茄兒、瘋茄花、野麻子、醉心花、狗核桃、萬桃花、鬧羊花等等。

一朵花，為什么有這么多別名呢？是生長的地域遼闊，還是人們格外的喜愛或是垂憐？除了名字多以外，曼陀羅的顏色也很多，隨之而來的就是花語，據(jù)說不同的顏色代表著不同的意義。

紫色曼陀羅——恐怖。

藍色曼陀羅——詐情，騙愛。

紅色曼陀羅——又稱彼岸花。接引之花?；ㄏ阌心Я?，聽說能喚起前生的記憶。

粉色曼陀羅——適意。

綠色曼陀羅——生生不息的希望。

黑色曼陀羅——不可預知的黑暗、死亡和顛沛流離的愛。

金色曼陀羅——敬愛，不止息的幸福。

白色曼陀羅——情花，如用酒吞服，會使人發(fā)笑，有麻醉作用。是天上開的花，白色而柔軟，見此花者，惡自去除。

我不知道曼陀羅花真有如此多的顏色嗎？也不知是何人給無知無覺的花草，闡釋出了如此復雜的意義。是什么動機呢？也許來自梵語。曼陀羅，在梵語中就是指的雜色。

我相信科學?！吨袊N子植物科屬辭典》中說：曼陀羅，茄參屬，茄科，分布喜馬拉雅和地中海，我國云南西藏產(chǎn)2種。蒴果大，常有刺，花冠喇叭狀，沒有粗大的地下根，藥用鎮(zhèn)靜，鎮(zhèn)痙，鎮(zhèn)痛，麻醉。似乎也并不是栽種廣泛的花卉。

本草綱目中說：曼陀羅生北土，人家亦栽之。春生夏長，獨莖直上，高四五尺，生不旁引，綠莖碧葉，葉如茄葉，八月開白花，凡六瓣，狀如牽?；ǘ?，朝開夜合。結實圓而有丁拐，中有小子。八月采花，九月采實。

當年讀醫(yī)科的時候，正是文化大革命后期，外科手術時興針刺麻醉和中草藥麻醉。一天，外科教授問，誰知道世界上最早采用麻藥開刀的人是誰？

這難不住我們。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華佗。

教授接著說，華佗在哪里用了麻藥？

有快嘴的學員回答說，給關云長刮骨療毒的時候。

我想了想，心生疑惑。《三國演義》里所寫關羽在整個手術期間，喝酒下棋，不像是被麻醉了的樣子啊。還沒容我舉手提出意見，教授就對那位同學說，你記差了。首先那是小說，歷史上的真實是關羽和華佗根本就沒有見過面。二是關羽中的是箭傷，外科的局部清創(chuàng)術而已，小事一樁，根本就用不著全身麻醉。三國演義中的這個杜撰出來的故事，最主要是說明關羽的意志力堅強，和麻藥倒并沒有太大的關系。反過來說，如果華佗的麻藥非常厲害，關羽在療傷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疼痛，人們還會這樣佩服關羽嗎？！

那同學訕訕，我們在佩服外科教授醫(yī)術的同時，也對此教授的歷史和文學修養(yǎng)刮目相看。

教授最后自揭謎底。

三國演義第78回，寫的是曹操患了頭風病，痛不可忍，遍尋良醫(yī)。終不見效。華歆向曹操推薦華佗，說“華佗醫(yī)術之妙，世所罕有。但有患者，或用藥，或用針，或用灸，隨手而愈。若患五臟六腑之疾，藥不能效者，以麻肺湯飲之，令病者如醉死，卻用尖刀剖開其腹，以藥湯洗其臟腑，病人略無疼痛。洗畢，然后以藥線縫口，用藥敷之?；蛞辉禄蚨?，即平復矣”。于是，曹操派人星夜請華佗來診治，結果是個悲劇，“神醫(yī)身死”，曹操也因頭風而死，終于沒有用上麻肺湯。

外科教授說，我判斷曹操患的是腦腫瘤。

大家就問，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呢？

教授說，請記住，所有的腦腫瘤，都可以認為是惡性的。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人的大腦被堅硬的顱骨包圍，顱內(nèi)腔的容積是有限的。哪怕是一個良性腫瘤，它只要不斷地長大，很快就會引起腦組織受壓，危及生命。第二點，《三國演義》中的麻肺湯，就是醫(yī)學書上的“麻沸散”。它最早見于《三國志·魏書·方技傳》。那上面寫道：“若病結積在內(nèi)，針藥所不能及，當須刳割者，便飲其麻沸散，須臾便如醉死，無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腸中，便斷腸湔洗，縫腹膏摩，四五日拆，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間，即平復矣?！?/p>

我們做恍然大悟狀，其實也不大明白。外科教授接著說，誰能說出麻沸散的方子來？

大伙大眼瞪小眼，誰也說不出來。有人小聲嘀咕：我們也不是華佗，誰知道呢！

外科教授笑了，說，你答對了。你們不知道麻沸散的處方，我也不知道。因為它已經(jīng)失傳了。它的藥物組成，至今還是一個謎。不過據(jù)現(xiàn)代研究，麻沸散的主藥是莨菪子。在《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中，記載莨菪子“多食使人狂走”。莨菪子就是莨菪的種子，“狂走”是由于服了一定量莨菪子之后，發(fā)生了中樞神經(jīng)的麻醉作用而出現(xiàn)神智錯亂的現(xiàn)象。根據(jù)研究，麻沸散的主藥，正是曼陀羅。

我猜你一定要說，繞了這么大的圈子，原來是在說曼陀羅的藥性很厲害啊。

曼陀羅花，是中藥麻醉中最常用的藥物，據(jù)說藥圣李時珍曾親自試服過曼陀羅花。

我不是要大家學習醫(yī)學常識，而是覺得這曼陀羅花，也是和壇城有關系的?！胺ㄈA經(jīng)”中記載，佛說法時，天雨曼陀羅花。又說道家北斗有陀羅星使者，手執(zhí)此花。

說完植物的曼陀羅，再來說這佛教中的典故。

曼陀羅，是藏傳佛教中修持能量的中心。曼陀羅也被稱曼荼羅、滿達、曼扎、曼達……意譯為壇場，以輪圍具足或“聚集”為本意。泛指一切圣賢、一切功德的聚集之處。這樣供奉曼陀羅，就是積聚福德與智慧最圓滿而巧妙的方法。以曼陀羅的形式來供養(yǎng)整個宇宙，是很多方法中最快速，最簡單，最圓滿的。曼陀羅是僧人和藏民日常修習秘法時的“心中宇宙圖”，共有四種，即所謂的“四曼為相”，一般是以圓形或正方形為主，相當對稱，有一個中心點。

壇城有“證悟的場所”、“道場”的意思。塑造和繪制時，需根據(jù)尺度進行，材料各異。有木制的，有金屬材料制作的。方法也各異，有繪畫的、彩粉的，也有用細砂造的。都是構圖華麗典雅，內(nèi)涵博大精深，具有宗教和哲學、心理學和美學的深刻意義與價值。

在藏傳佛教中，信徒經(jīng)過啟蒙后，就要給予特別的指導，教他們?nèi)绾斡^看曼陀羅（難怪當年我們看不懂）。曼陀羅描繪了和藹寧靜之神和兇惡憤怒之神，描繪了存在力量的沖突，有著原始的沖動和激情，也描繪了神性之光——存在于精神深處，如果精神上進入曼陀羅，你就能使自己由對立到達統(tǒng)一。

曼陀羅圖也曾拯救了著名的心理學家榮格。

榮格受佛教很大影響，他參悟出曼陀羅的深奧含義及其在心理整合過程中的重要作用。他認為“曼陀羅”是完整性的原型與象征。在曼陀羅里，心理完整性得到了最佳表達。

榮格心理學的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揭示人的心理深層結構，也就是要解釋人心靈的豐富性和意義。榮格還致力于共時性的研究。共時性是什么呢？榮格說：“共時性是兩種或兩種以上事件的富有意義的巧合，其中包含著某種并非意外的或然性東西。”

比如某一天，榮格拿蘆葦稈作為卦具，來為自己占卜（榮格對中國的易經(jīng)非常喜愛）。這一次占卜的結果暗示他即將患病，榮格當時身體好好的，他有點搞不明白。過了不久，榮格真的病了，患了一場重感冒。榮格認為，這意味著他的復雜的生活情勢和他用來占卜的那六根蘆葦稈之間，存在著某種精神的影響和力量，通過客觀發(fā)生的偶然事件可以確定人的心靈現(xiàn)實。

榮格的這個理論，核心意思就是世界上的萬物和我們的心靈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聯(lián)系。它能以某種形式和能量體現(xiàn)出來。

通覽世界上的美學方式，基本上分為四個種類的模式。即西方模式、中國模式、印度模式和伊斯蘭模式。其中，東方模式的隊伍比較強大，包括中國模式、印度模式和伊斯蘭模式。什么東西一成為模式，就有了某種規(guī)律性。所有這些模式，萬變不離其宗，最后都祈望達到和諧共處。不過，東西方模式達成和諧的途徑卻不盡相同。西方美學模式中的和諧，是通過矛盾的斗爭而達到。東方模式中的和諧，特別是印度和中國的模式，期望經(jīng)由矛盾的互補、協(xié)同而實現(xiàn)圓滿。

我走過世界的很多地方，看過了無數(shù)廢墟和現(xiàn)代建筑。發(fā)覺無論哪個民族哪個時代，都以圓形為美，其次是方形，然后是長方形……（近代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形狀，比如貝殼或是管風琴式樣，不過內(nèi)里還是以上幾種形狀，萬變不離其宗。）拆分開來，各式各樣的建筑，基本上都是這幾種形狀組成的。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祭壇，所有的古劇場都是圓形的，而那是高貴和神圣的所在。你當然可以說，這是最節(jié)省材料的安排，誰都知道圓形容積最大，用料最省。我覺得古代人用于祭祀的時候，莊嚴和美感肯定是第一位重要的。至于節(jié)省材料，絕不是他們的第一出發(fā)點。他們連鮮血和生命都在所不惜地用于拜獻神靈，還在乎石頭瓦塊這些原材料嗎？當然，對太陽神的崇拜，也是圓形最強有力的基因。總而言之，“圓”的歷史極為悠久，不論是從古老的石刻圖形，還是我們祖先崇拜的日月星辰（及其衍生出之各種儀式），還是大自然中的地域形狀（如洞穴及山岳），再到人類的自然史（如圓形的卵細胞，而后在圓球體的子宮內(nèi)成長、成熟后出生）……你都能輕而易舉地發(fā)現(xiàn)——“圓”無所不在。

心理學家榮格對圓也有著濃厚的興趣，他發(fā)現(xiàn)在某些印度教和西藏佛教神秘儀式中，信徒使用一個圓圈內(nèi)置復雜的象征圖案以幫助冥想。這種“魔術圈”通常都是用十字結構分成四個部分的圓形符號。榮格認為這就把世界簡約化了，使它成為一個幾何投影。他給它取了一個頗具東方色彩的名字，叫作“曼陀羅”。

“曼陀羅”是梵文的音譯，也可翻譯為圓圈?！奥恿_”又稱壇城，把圓形和方形，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并緊緊圍繞中心展開。榮格認為，太陽是曼陀羅，飛碟也是，佛教的蓮花、中國的太極，以及車輪、銅錢，統(tǒng)統(tǒng)都是曼陀羅。

他曾經(jīng)說過：“不論圓象征出現(xiàn)在原始人的太陽崇拜還是現(xiàn)代宗教里，在神話或夢里，西藏僧侶繪制的‘曼陀羅’或城市平面圖里，以及在早期天文學家的天體概念里等等，它總是指出生命最重要的方面——根本的統(tǒng)一?！?/p>

榮格同老師弗洛伊德的決裂，使他陷入了長達6年的艱難而痛苦的探索過程。這段恩怨說起來話長。

弗洛伊德1900年出版了巨著《夢的解析》，標志著精神分析理論基礎的建立。3 年之后，28歲的榮格，發(fā)現(xiàn)他苦苦探索的問題與弗洛伊德著作中的理論不謀而合，激動異常，馬上給弗洛伊德寫信，高度評價弗洛伊德的書。當時孤立無援的弗洛伊德，立即回信，表示誠摯的謝意和自己的理論被榮格經(jīng)驗所證實的欣喜之情。兩人可謂是英雄相惜，相見恨晚，見面后一下子就談了13個小時的話。榮格說弗洛伊德是“我所認識的最杰出的人物，沒有誰能與他相匹敵”。弗洛伊德則寫信說，同你相見，“使我萬分興奮和欣慰……我信任你，你使我對未來充滿信心”。

1910年3月底召開了第二次國際精神分析大會，弗洛伊德再三堅持，親手把榮格送上了精神分析學會主席的位置，弗洛伊德滿懷深情地稱榮格是他的“長子”。

在幾年的蜜月期之后，兩位偉大的心理學家之間，爆發(fā)了深刻的沖突。談話中，弗洛伊德甚至出現(xiàn)了兩次著名的昏厥。關于這件事的始末，我在這里就不多說了?？傊?，到了1914年4月，榮格辭去學會主席職務。弗洛伊德毫不留情地評論道： “卑劣的、虛偽的榮格以及他的信徒終于從我們中間滾蛋了?！?/p>

在這場永無彌合的決裂中，榮格義無反顧地在心理學的意義上，謀殺了自己的父親。但榮格此刻的內(nèi)心波光詭譎，掉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陷于精神病的邊緣。

他在黑暗中看到的“第一線微弱的光明”，始于畫曼陀羅草圖。榮格決定服從潛意識，順從由內(nèi)心涌出來的和呼喚他的任何東西。他確信從他內(nèi)部涌出的意象，會驅使他完全脫離自己的頭腦，每一天，他都將自己的夢境、思想及所繪的圖加以記錄，并順應內(nèi)心的沖動，在日記中描繪成圓形圖。1918至1919年間，榮格幾乎每天早上都畫大小不等的方圓圖形，借以觀察自己內(nèi)心隱秘而無名的情緒，后來他將這圖形命名為“曼陀羅”。畫由心生，他那時所畫的“曼陀羅”，是內(nèi)心狀態(tài)的真實反應。他精神狀態(tài)改變后，所畫的“曼陀羅”也不一樣了。大約4年之后，他逐漸發(fā)現(xiàn)了內(nèi)心探索的目標。榮格說：“我不得不讓自己被思潮帶走，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什么地方去。當我開始描繪曼陀羅的時候，我就看到一切東西、我一直追隨所有的道路、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所有的階段、退回到單個的點處——就是中間的點。對我來說，曼陀羅就是中心。日益清楚了。”

榮格畫“曼陀羅”草圖之后，不但從精神的苦思中獲得解脫，而且還發(fā)現(xiàn)了隱藏在其中的原始意象：即原型所包含的一些內(nèi)容。一天，他在曼陀羅的中央繪制了一座金色的城堡，完成以后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識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圖案，竟是一個極具中國韻味的建筑。

1920年，衛(wèi)禮賢的《周易》德譯本出版，榮格對此書非常感興趣，于是約譯者衛(wèi)禮賢見面。見面后，榮格對衛(wèi)禮賢談及他對潛意識的研究結果，衛(wèi)禮賢說，對此他并不感到意外，因為這種思想在中國道家哲學中早已存在。榮格因此希望更確切地了解中國的道家思想。1928年，衛(wèi)禮賢將其翻譯的《太乙金華宗旨》交給榮格。次年，榮格同衛(wèi)禮賢合作寫了一篇有關此書的評論，這篇評論還包括對道教其他典籍如《慧命經(jīng)》的一些看法。

榮格在這篇評論中稱，他在開始精神病治療生涯時，全然不知中國人的哲學，只是在后來，他的職業(yè)經(jīng)驗才告訴他，他一直在無意中循守的那種神秘的方法，早已在中國人的精神中存活了許多世紀。他說：“分析心理學以一種十分奇怪的方式與（道家）的煉丹術不謀而合，我無意中觸到了我那潛意識心理學歷史上的對應物?！睒s格終于從苦悶中走出來，確信自己提出的、對弗洛伊德來講是離經(jīng)叛道的理論，被證明不是他自己靈魂出竅的妄想，在東方古老的智慧中早已存在，他為自己的理論找到了印證并獲得了共鳴。

他認為，《太乙金華宗旨》使他擺脫了困境，結束了自己同弗洛伊德分裂以來，長達15年之久的精神危機，并鼓舞著他能夠把一些基本結論發(fā)表出來。

在那段極度苦悶的日子里，他隱居在蘇黎士波林根的塔樓，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他親自選用石頭，設計自己的塔樓，繪畫雕刻，希望回歸自然的懷抱，以大自然的和諧，來療治內(nèi)心的重創(chuàng)。他畫過無數(shù)張“曼陀羅”。這個圖案，能使榮格的內(nèi)心在處于焦慮、迷茫、混亂時，重新獲得安穩(wěn)與平衡。

1920年，榮格根據(jù)《易經(jīng)》所描述的方法來進行精神分析。他認為，我們每個人都是不甚完整的，我們清楚地能夠掌握的理性的“我”，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那塊浮冰。

記得我從格陵蘭島到冰島的旅程中，看到無數(shù)浮冰。某天，我穿著一件綠色的絲綿棉衣，倚靠在欄桿上，正在數(shù)著周圍有多少座冰山。船上專職的攝影師走過來，說要為我拍張照片。

我說，我是一位老人家了，照出相片來不好看。還是去找年輕人吧。

我知道他是專業(yè)人士，對圖片的要求很高，我害怕被人擺來擺去地拍，怕自己配合不當讓他失望，故提前婉辭。

他笑笑說，您的衣服很好看。

我穿著一件舊棉襖，有個扣子掉了，實在說不上美觀。臨上船之前，旅行社提醒我們，因為要進入北冰洋水域，所以縱然是夏季，也要準備冬衣。

帶什么衣服出這趟遠門，還真讓我費了斟酌。因為只能帶20公斤行李，我還要帶書籍，只能是壓縮衣物。想到回國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在世界各國買的小特產(chǎn)，會壓分量，就打算帶些舊衣服，這樣回家的時候，可以把它們丟棄了。這個打算不能說不對，但當我在國外把患難與共的衣物扔在異國的垃圾桶里，覺得自己簡直是過河拆橋薄情寡義的小人。這些衣物陪著我走過五洲四洋，為我遮風擋雨，當我不需要它們的時候，為了把箱子騰出來裝入在各國買下的新奇玩意，斷然拋置它們，這豈不是始亂終棄嗎？我是忘恩負義之徒啊。

因為棉衣體積大，分量重，回程時被扔掉的命運，早已注定。在此謀劃之下，我在家中所有棉衣里挑了最殘破的一件——早年間的蟈蟈綠絲綿外套。不想它在這藍色的海水和雪白的冰川背景上，竟是格外鮮艷。

攝影師堅持。我不好拂他意，只好穿著這件掉了扣子的舊棉衣，迎著冰冷的海風，站在船舷。

攝影師說，好，就以這座冰山為背景吧。你就做出眺望的樣子就行了。不必特意擺姿勢。

和平號在全速航行著，冰山很快地在不遠處移動著。攝影師拍完照片，告訴我說他已經(jīng)繞著地球轉過十幾圈了。在和平號上，有一些繞地球轉圈成癮的人，我剛開始見到時很吃驚，現(xiàn)在已是見怪不怪了。

我說，你繞地球轉了這么多圈，最喜歡哪里的風光呢？

他說，最喜歡眼前的風景。

我以為是一句玩笑話。就說，明天船行到了不同國度，你又該說那里是你最喜歡的地方了。

他卻急了，說，并不是這樣的。我最喜歡的只有一種景色，就是冰川林立。明天我們漸漸向南，就看不到這么多的冰山了。

我大略數(shù)了數(shù)，周圍有20多座冰山。

我問，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冰山呢？

攝影師把目光移向那座充當背景，現(xiàn)在漸漸遠去的冰山，充滿溫情。由于航速的關系，它比剛才看起來要小了很多。

攝影師說，我喜歡它們的純潔。在世界上別的地方，你看不到這么純潔的冰雪了。我還喜歡它們的古老，每一塊冰，都有上萬年的歷史了。我還喜歡它們的美麗，你看，在日光下，它們發(fā)出碧綠或是湛藍的光芒……太神奇了。試想一下，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把美麗、古老、純潔集合在一起的東西，能有多少呢？你可能會說，那還有鉆石嘛！我承認，鉆石的確是把美麗、古老和純潔都集于一身了，可是，鉆石是多么小?。⌒〉囊钥藶閱挝?，都還不行，要以克拉為單位，5 克拉才等于 1 克?？死旅孢€有“分”，1 克拉等于100分……這是多么微小的分量啊。你看這冰山，你覺得它有多高呢？攝影師指著漸漸變得像一小塊玻璃一樣，漂浮在北冰洋上的冰山說。

我回憶了一下剛才距離冰山最近時的感覺，說，大概有三四層樓高吧？

攝影師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斜挎著他的那把照相機。鏡頭很大很重，他調整了一下身姿，說，在蒼茫大海上，因為沒有相應的參照系，人們通常都會對海面上的物體體積估計不足。剛才那座冰山，如果我們走到近前，就會看到，它足有10層樓那么高的。

我說，真的嗎？大的駭人聽聞啊。

攝影師說，這不算什么。你要知道，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只是整個冰山的九分之一。也就是說，在海面之下，還有8倍的體積藏在那里。

我從理論上知道冰山潛伏在水底的部分十分龐大，但那畢竟是理性的印象，現(xiàn)在經(jīng)攝影師現(xiàn)身說法，著實嚇了一跳。

我們潛意識的體積，正是“冰山理論”的絕妙寫照。你要了解你的潛意識，和你的潛意識對話，有一個方法。這就是拿起筆來，繪制你獨特的心靈曼陀羅。有興趣的人，不妨一試。通過這種隨心所欲的涂鴉，讓你的無意識如同巖漿一樣，從地縫（也就是我們意識把守著的土地裂隙之處），噴涌而出，來一個自發(fā)的自在的“表達”。榮格從自己的親身體驗中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我們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分裂的，以至于我們需要用“曼陀羅”把它整合起來。而這一神圣的“魔圈”——透過精密的圖騰、壇場能量、幾何中的結構奧秘，以及色彩的力量，可以聯(lián)結我們內(nèi)在的心智，創(chuàng)造出強有力的平衡。

通過曼陀羅繪畫，我們可以靜心，可以釋放不良情緒。在你聚精會神和自己的內(nèi)心交流的時候，你就踏踏實實地活在了當下。你會感到內(nèi)在能量的整合和激發(fā)，你可以學會運用這些早就埋藏在你內(nèi)心的寶藏，讓你的生命煥發(fā)出光彩。

“我所畫的曼陀羅，是關于自體狀況的一些密碼，這種密碼每天呈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時都是嶄新的，在這些密碼里，我看到自體，也就是我的整個存在?！睒s格這樣說過。

榮格證實在繪畫“曼陀羅”的過程中，會同步地造成內(nèi)心的轉化。這是一個奇妙的過程，內(nèi)中的道理，也許我們現(xiàn)在還未能完全知曉。心理學是一門非常年輕的學問，但卻無比重要。要給心理學更從容的發(fā)展時間，其中也包括這些我們已確知有效，但卻不能完全解釋清楚原理的方法。

繪制自我的曼陀羅，也有治療作用。榮格說：“保護性的圓圈——曼陀羅，是對頭腦混亂狀態(tài)的一劑傳統(tǒng)的解藥。” “曼陀羅……往往在迷惑和失調情形下出現(xiàn)。原型因而成星座狀，以一種秩序的模式呈現(xiàn)出來，該模式像一種刻成四份的十字架或圓圈心理學，稱為“反光鏡”，和混亂的精神狀態(tài)重疊，使每種東西各自歸位，精神的混沌便被有保護作用的圓圈箝制住了……”

在這個層面上說，“曼陀羅”不僅僅是一種表達方式，它也像澳洲原住民的武器“飛去來”一樣，會反轉回來給繪畫者以強大的影響，產(chǎn)生某種反作用力。不過，榮格也清醒地認識到，并沒有徹底消滅痛苦的可能性。他認為歡樂和痛苦，代表著歡樂的另一面。他說：“人們必須面對痛苦的問題，東方人試圖通過摒棄痛苦來擺脫痛苦，西方人則試圖以藥物來抑制痛苦。是的，痛苦必須被克服，而克服它的惟一方法就是忍受它。”這就是說，當一個人能夠理解他的痛苦，是因為什么而引起的，當他理解這些苦難的意義以后，他能夠忍受苦難的幅度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當看到這種表述的時候，我想起了無數(shù)的革命先烈。當他們身陷囹圄，遭受嚴刑拷打堅不吐露機密不做叛徒的時候，他們是怎樣的心理過程？當江姐的指甲都被揳入竹簽子時候，是什么激勵她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勇士們充分明了這種苦難的意義，就是以一己的痛苦，換來普天下的幸福。榮格接著說：“心理治療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使病人進入一種不可能的幸福狀態(tài)，而是幫助他樹立一種面對苦難的、哲學式的耐心和堅定?！?/p>

榮格從生理學上的進化出發(fā)，認為正如人類的身體有其歷史一樣，人類的心靈也有其歷史。他說：“我們的心理有一條拖在后面長長的蜥蜴尾巴，這條尾巴就是家庭、民族、歐洲以及整個世界的全部歷史?！弊赃h古以來無數(shù)次重復的祖先經(jīng)驗，積淀在人類心理的深層，這就是不依賴于個人經(jīng)驗的“集體潛意識”。

基爾希在《榮格學者》一書中提到，“在所有的亞洲國家中，榮格對中國的心理學、哲學和宗教最感興趣……榮格深受古老中國智慧的啟發(fā)，分析心理學與中國文化之間存在著歷久彌新的深切聯(lián)系?！?/p>

榮格的這種認真執(zhí)著使他在《易經(jīng)》中獲得了重要的啟發(fā)。榮格用“共時性”來解釋《易經(jīng)》的靈驗，“共時性”通俗地講就是有意義的巧合，一些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好像都同時發(fā)生了，這些事件其實是有心理上的關聯(lián)的，是一種內(nèi)心感知的事件與外界現(xiàn)實相呼應，即內(nèi)心的預感變成了現(xiàn)實，這就是最常見的一種共時性現(xiàn)象。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常說的“心想事成”，也包含著共時性的顆粒。

榮格曾經(jīng)學習漢字，把漢字當作一種可以觸摸的可讀的原型。他喜歡在石頭上雕刻，甚至在紀念妻子愛瑪?shù)氖^上，也用漢字刻著：她是我房屋的基石。而他所刻的最后一塊石頭上面有一個中國老人的頭像，兩邊是銀杏樹的葉子，還有漢字刻成的“天人合一”。據(jù)說榮格去世前所讀的最后一本書，也是關于中國禪宗的書。

現(xiàn)在，繪制自己內(nèi)心的曼陀羅，已經(jīng)成為人們探討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一個好方法。既然榮格在這個過程中，大悟大徹，那么，咱們也不妨嘗試一下這個過程。

這個過程通?？煞譃閮蓚€部分。咱們先從第一部分說起。

既然是繪制曼陀羅，第一步，當然是要選定好繪畫的材料。大家千萬不要以為這要像正式拜師學畫一樣，十分的隆重。完全不是這樣的，你盡可以隨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任意在紙張、泥土、石頭、木材、布……上，使用任何一種你喜歡并順手的材料，來繪制屬于自己的曼陀羅。地方和材料的大小也完全不拘一格。我聽說過一位朋友，她用一把米，在地板上撒制了自己的曼陀羅。

第二步，當然是要選一個理想的環(huán)境。

不需要多么豪華，也不需要多么一塵不染，甚至也不必考慮光線，不必顧慮是白天還是晚上抑或深夜。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保持安靜，選擇一個使你至少有1個小時不會被打擾的地方。這個地方，要能讓你平靜、專注且舒適地完成自己的作品。

第三步，我們就進入到關鍵的步驟了。你靜下心來，聆聽內(nèi)心的聲音，一揮而就地開始作畫。惟一的要求是不要停下來，不停地畫下去，直到你覺得心中的所思所想都傾倒在你的“畫布”上，你覺得“完成了”，這才停下筆來。

注意啊，在這個過程中，不要去花心思考慮該選什么顏色、畫什么圖案等等技術性的細節(jié)。這些是完全不重要的，請你憑著內(nèi)心頑強的直覺開始畫圓，并在圓內(nèi)開始著色及畫圖。

當這些都完成以后，你將進入第四步。

這第四步就是定出你的曼陀羅的適當位置

仔細端詳你畫好的曼陀羅，從各個角度全神貫注地注視這幅圖，重新定位出你心中覺得最恰當?shù)姆较?，并標示出上面的位置?/p>

第五步比較簡單了，就是注明你創(chuàng)作這幅曼陀羅的日期。

第六步，比較彈性?？梢杂幸部梢詻]有，悉聽尊便。就是如果你在畫完第1幅曼陀羅之后，還意猶未盡的話，你可以不停地畫第2、第3……個曼陀羅，直到你的內(nèi)心得到完全的滿足。

好了，現(xiàn)在第一部分的任務就完成了，我們進入到第二部分。這第二部分的主要任務是——解讀你的曼陀羅。

另外找一個本子。注意啊，不要隨隨便便用幾張紙來充當記錄的功能。要選一個可以長期保存的本子。在這個記事本中，第一步驟，是先為你的曼陀羅命名。你可以起個簡明扼要的名字，例如“混亂”，也可以起個更富于詩意的名字，例如“百花盛開”?？傊@是你的自我展現(xiàn)機會， 不要考慮你起得名字美不美或是否貼切?？傊涯愕牡谝恢庇X命名的名字寫上就是了。

第二步，請逐一列出你的曼陀羅中使用的顏色，然后寫下對各色彩的聯(lián)想。這些聯(lián)想包括：由主色開始到最細致的顏色。需特別注明你所畫的圓的顏色。

然后進展到第二步，就是展開你的想象，從你所使用的色彩中，自由的聯(lián)想有關的詞匯、感覺、影像、記憶……等。 比如你用了紅色，你聯(lián)想到血液、火焰、切開的西瓜、疼痛的感覺，還有小的時候，看到一地被風雨摧殘打下來的花瓣……

第三步，是列出你的曼陀羅內(nèi)的數(shù)字和圖形。你一共畫了幾層？都是些什么圖形？

第四步，就是按照你這幅曼陀羅的名字和所衍生出的聯(lián)想，用幾句話表達這幅曼陀羅的主題，并盡可能詳盡地記錄在記事本中。

現(xiàn)在，你的曼陀羅基本就完成了。

你可能要說，它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一般來講，經(jīng)過上述種種步驟，通過自我情感和想象力交織作用而潑墨畫出的曼陀羅圖案，再經(jīng)過大腦有意識的整理和思考，像進行的那些命名、聯(lián)想和表述及記錄，你就對自己的潛意識進行了一番探索和解讀。持之以恒地堅持，你就可以比較明白潛意識中所隱含的復雜記憶和信息，對自己有了比較清楚的了解和把握。

歷史上，只有極少數(shù)的靈魂擁有寧靜的心靈，并能洞悉自己的黑暗，我們尊稱這些人為先知和圣者。其實，通過一定的探索和修煉，這種境地也不是我們普通人完全不可能抵達的彼岸，起碼是可以部分地抵達吧。繪畫自己的曼陀羅，是一個很好的方法，不妨一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