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艷輝

(大連海事大學法學院,遼寧大連 116026)

隨著物質生活與生產資料的日益豐富,物件形態(tài)趨于復雜化,尤其是高科技的設施和產品的產生,更是隱藏著巨大的物件侵權風險。現(xiàn)代物件損害責任突破了傳統(tǒng)侵權責任過錯責任的一元主義,主張以過錯推定和嚴格責任的歸責原則進行責任認定,在舉證責任上采用舉證倒置的證明規(guī)則。蓬勃發(fā)展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游離于一般侵權法的價值體系之外,陷入了失范的危機,各國都在進行積極立法,希望以特殊的侵權規(guī)則作為統(tǒng)攝和調整利益沖突的工具[1]。對物件侵權的救濟應該建立在完善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之上:縱向上,從歷史的角度厘清物件損害責任的發(fā)展歷程,橫向上,從比較的進路總結各國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的成長規(guī)律;微觀上,從概念和規(guī)則入手明晰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的基礎理論,宏觀上,從價值層面透析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所折射的利益關系和其存在的意義。本文將從現(xiàn)有的物件損害制度中總結出未來該制度構建的一些思路和方法。

一、 物件損害責任概述

物件在詞源中是指東西、物品,但侵權法理論中卻限制了該詞語的外延。我國《侵權責任法》第十一章,對于物件損害責任作了專章的規(guī)定,認為物件侵權責任包括建筑物、構筑物及其設施侵權責任,建筑物中拋墜物侵權責任,堆放物、傾倒物侵權責任等侵權責任形式。

我國侵權責任法,雖然深受德國、日本民法與侵權法的影響,但是物件損害責任的用語卻與德國、日本侵權法有所不同。德國、日本民法典中規(guī)定將建筑物、構筑物及其與土地結合的物件稱之為工作物,構成要件有二:一是價值為人所用,二是與土地結合,因此,物件損害責任在德國、日本侵權法理論中統(tǒng)稱為工作物責任[2]。德國、日本侵權法之所以將物件稱之為工作物,目的在于與公共物、制造物相區(qū)別[注]日本等國家將物件稱之為公共物與這些國家的國家賠償機制的完善有關系,我國因為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沒有能力以國家財力承擔公共物的損害賠償,所以更多地依靠物件侵權責任制度。參見于敏:《日本侵權行為法》.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317頁。。公共物是指由國家或者社會組織依公共利益建設、使用的公用物品,公共物的侵權行為適用國家賠償法;而制造物是指由企業(yè)、組織或者個人制造并通過商品流通等方式為人使用的物品,對于制造物的侵權行為,適用產品責任法。通過對工作物、公共物與制造物的劃分,明確了侵權責任法的適用范圍,形成了物件種類劃分理論。該劃分有利于實踐中不同類型侵權行為的責任認定。而我國關于物件一詞的使用更加類似于《法國民法典》第1384條、第1386條的規(guī)定,法國民法中有建筑物侵權責任的規(guī)定,而建筑物上的擱置物、懸掛物致他人損害的適用第1384條“對管理下的物件所致?lián)p害”的規(guī)定。法國民法中關于物品的內涵不僅包括建筑物,且不以與土地結合為限,它的范圍廣泛。雖然我國物件損害責任名稱與法國相似,但是實際上物件的內涵與外延更類似于德國、日本侵權法中工作物的含義。

二、 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歷史沿革

1. 我國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歷史沿革

由于受到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及重刑輕民等思想的影響,中國古代對于特殊侵權行為并沒有規(guī)定,直至1911年8月,以日本民法典為藍本完成的第一個民法草案才對特殊侵權行為進行了規(guī)定,但是沒有實施。國民黨政府時期,在《大清民律草案》、《民國民律草案》基礎上,1929年頒布《中華民國民法債編》,該法第二部分對特殊侵權行為進行了規(guī)定。新中國成立后,物件損害責任制度得到了充分的發(fā)展。自1979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zhí)行民事政策法律的意見》開始實施,我國的侵權責任法與理論研究進入了一個全面復興的時代,呈現(xiàn)出百花爭艷的繁榮景象。在總結中國法制建設歷史經驗,借鑒外國成功立法成果基礎上,頒布了《民法通則》、《侵權責任法》等一系列的法律,不斷地完善了我國的侵權責任法律體系[3]。

2. 西方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歷史沿革

西方的侵權損害制度發(fā)源比較早,但僅限于對人身、財產等簡單的侵權行為進行規(guī)制,責任單一。公元前20世紀《蘇美爾法典》中就有關于“毆打自由民之女,致墮其身內之物者,應賠償三分之一明那”的規(guī)定,這是世界上早期的侵權責任法[4]。在羅馬法時期,法律制度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對于侵權行為的主體、歸責原則、責任方式都作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形成較完善的債法體系,成為西方法制史上的一朵奇葩。而關于歸責主觀形態(tài)的規(guī)定開始于12世紀,波倫納修道士格拉蒂安清晰地區(qū)分了民事責任與刑事責任的故意與過失的問題[5]。近代大陸法系的侵權法以1804年《法國民法典》為開端,1804年《法國民法典》繼承了羅馬法傳統(tǒng),提出了以“準侵權行為”來替代“準私犯”,而“準私犯”正是羅馬法中規(guī)范物的損害責任的救濟制度。近代英美法系的侵權法受判例法的影響,在“間接侵害訴訟”的基礎上建立了物件損害責任制度,并將物件損害責任分為建筑物、高度危險物以及動物等致害的責任形態(tài)。

3. 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發(fā)展趨勢

第一,行為方式細致化是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發(fā)展的首要特點。高科技的不斷涌現(xiàn)使得侵權行為正向著多種多樣的方向發(fā)展,侵權行為新時代的變化與思考,對于傳統(tǒng)的侵權行為法提出了嚴峻的考驗。第二,物件損害責任制度出現(xiàn)了歸責原則多元化的發(fā)展趨勢。由于特殊侵權行為的不斷涌現(xiàn)和危險程度的不斷增加,人權保障的社會需求更加迫切。公平責任及過錯責任的適用更加廣泛了,侵權行為構成要件的思考及侵權損害責任的理論也日益豐富。侵權行為中因果關系的判斷趨向嚴謹,賠償責任向多樣化發(fā)展。新時期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能夠讓受害人的利益得到更加科學合理的賠償。

三、 完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的意義

1. 有助于消除現(xiàn)行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的混亂與沖突

我國現(xiàn)行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是不完善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在適用中產生了許多混亂與沖突。例如:同樣是建筑物中拋墜物侵權損害行為,有的法院認為被告不明確而不予受理,有的法院認為應當承擔公平責任。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的不完善會直接導致受害人的損失不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賠償,產生了法律適用上的不公正。沒有明確的物件損害責任立法,法律工作者就不能根據(jù)完備的法律規(guī)范進行邏輯判斷。因而通過對物件損害責任制度的完善才能夠實現(xiàn)法律與理論的融合統(tǒng)一,實現(xiàn)運轉良好、內在統(tǒng)一的法律制度,有助于對人權的保障。

2. 有助于物件損害責任規(guī)范在司法實踐中的適用

形成完善的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有助于法律的遵守及該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適用。法官審理物件損害責任案件時,只有依據(jù)嚴謹?shù)?、體系化的法律制度,才能對具體的侵權行為進行理性化的思考。例如:在分析具體案件時,受害人請求建筑物中拋墜物的損害賠償,此時法官應首先判斷侵權行為人與受害人之間的侵權行為是否符合物件損害責任的構成要件。制度的完善能夠使法律工作者運用體系化的、科學的思維方法,從全面思量的角度來解決糾紛,進而促進物件損害責任法律適用的規(guī)范性。

3. 有助于完善法律制度,維護侵權法律關系中人民的權利

誠如我國臺灣地區(qū)學者黃茂榮教授所言,完善的法律體系不但可以提高法之“可綜覽性”,從而提高其適用的“實用性”,而且可以提高裁判上之“可預覽性”,從而提高“法之安定性”,只要由之所構成的體系“圓滿無缺”,則光憑邏輯的運作便能夠圓滿地解答每個法律問題[6]。完善的法律體系及其相關的理論體系能夠促進侵權糾紛的完美解決,維護社會的和諧與穩(wěn)定。

四、 物件損害責任制度比較

1. 物件損害責任立法體例比較

我國屬于成文法立法體例國家,在民法制定過程中,受到了日本、德國民法典的影響,采用法典式成文法的立法方式。成文法的立法方式有助于保障法律的穩(wěn)定性與權威性。法律有嚴謹?shù)慕Y構,能通過預先設定的規(guī)則來考量人們的行為,進而確定行為責任。

英美法系的立法體例與大陸法系的立法體例截然不同。英美法系國家并沒有成文法典,只有部分的制定法,并通過大量判例來支撐法律體系形成法律規(guī)則,侵權法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注]例如美國1980年的防流產藥DES致癌案,確立了侵權責任法著名的市場份額原則,成為侵權集體責任中一種新型的歸責方式。。而在我國,侵權責任則是作為債法中的一部分進行法律規(guī)定的,這種立法方式限制了侵權法的發(fā)展。我國《侵權責任法》的頒布與實施為侵權責任法形成法律部門開創(chuàng)了良好的開端。同時成文法因其穩(wěn)定具有滯后性、不靈活的特點,也成為我國侵權法適用的缺點。我國對司法實踐遇到的疑難案件、新案例,主要是通過最高人民法院公布案例及回復的方式來解決,這種做法產生了法律解釋的混亂。

2. 物件損害責任構成要件理論與因果關系理論比較

(1) 物件損害責任的構成要件理論比較

大陸法系物件損害責任的構成要件理論主要分為兩種:三要件說與四要件說。三要件說認為構成侵權行為應具備過錯、損害事實的存在、行為與損害事實有因果關系三個要素,以法國為代表。而德國和我國則采用四要件說,認為侵權行為應具備行為的違法性、損害事實的存在、違法行為與損害事實有因果關系、過錯四個要件。英美法系國家則認為侵權行為應具備法律義務、違反法定義務、行為與損害結果間存在因果關系、損害事實的存在四個構成要素。兩大法系的構成要件主要區(qū)別在于對主觀要件的態(tài)度,英美法系傾向于對客觀義務與客觀事實的判斷與評價,而大陸法系側重于對侵權行為全面的評價與描述。特殊侵權行為的構成要件采用事實構成要件的該當性與侵權行為違法性兩個層次的判斷是對傳統(tǒng)侵權行為構成要件的一種拓展,判斷一個行為是否屬于侵權行為首先應判斷事實構成要件的該當性,這種判斷方法首先對于侵權行為的事實構成要件進行客觀價值中立判斷,之后在存在侵權事實的基礎上進行違法性判斷,如判斷侵權行為是否違法、是否免責、是否承擔侵權責任。

(2) 物件損害責任的因果關系理論比較

① 我國物件損害責任中因果關系的判斷現(xiàn)狀。法律上的因果關系是指侵權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的關聯(lián)性。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因其具有復雜性的特點而形成了不同的理論學說,例如:條件說、原因說、相當因果關系說、法規(guī)目的說等。在我國侵權理論中,因果關系學說主要是條件說,即損害結果與造成結果的原因之間存在必然的關聯(lián)。條件說的判斷規(guī)則具體可以分解為以下幾方面:首先,判斷引起損害發(fā)生的原因或行為是否與損害結果之間具有一定的聯(lián)系。其次,確定沒有這些原因的產生,損害是否能夠發(fā)生。最后,所有引起損害發(fā)生的條件都是導致?lián)p害的不可或缺的因素[7]。但是條件學說理論存在適用的缺陷,即只注意對事實判斷,并沒有從歸責的角度出發(fā),會導致因果鏈條的無限延長。“原因與條件不能混為一談,如果把條件當原因,就會使根本不應負民事責任的人也要負民事責任,與此相反,把原因當成條件,就會使得本來應該負民事責任的人逃脫[注]參見中央政法干部學校民法教研室:《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基本問題》.北京:法律出版社1958年版,第334頁。?！睏l件說又可以理解為必然因果關系說,而我國侵權行為構成要件理論受到蘇聯(lián)侵權理論的影響,長期適用我國的因果關系理論與判斷,它強調因果關系中損害與造成損害的原因之間的一種直接的、必然的關聯(lián),否認偶然性原因的因果關系。由于司法實踐中對于因果關系偶然與必然理解存在差異,也使得因果關系的認定具有主觀色彩。

② 相當因果關系說。相當因果關系說是由大陸法系國家德國學者馮·克恩斯提出的,是指侵權行為人應對他的違法行為作為充分原因所產生的損害結果負賠償責任,具有一定的范圍限制性。在相當因果關系的框架下,大陸法系國家主要通過考察引發(fā)損害后果的可能性大小來區(qū)分與損害后果有關的各種原因,如果原因與后果之間完全無可能性,那么侵權人不承擔損害責任。所謂原因的相當性,關鍵在于該原因是否表現(xiàn)為通常形態(tài),如果是特殊性質的、不可能的、依據(jù)事情正常發(fā)展不應予以考慮的,那么就不具有相當性?！跋喈斠蚬P系”理論可以從積極和消極的兩個方面來表述,從積極的方面來講,如果被告的行為在通常情況下會導致已經發(fā)生的某個損害結果,或者至少它在相當程序當中增加了某個結果發(fā)生的可能性,那么這一行為就是損害發(fā)生的相當原因;從消極的方面來講,如果被告的行為造成了損害,但是這種損害的發(fā)生僅僅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才能發(fā)生,或按照事物發(fā)展的正常過程是非常不可能的,那么被告的行為就不構成損害發(fā)生的相當原因[8]。大陸法系的相當因果關系判斷標準有利于減輕受害人的舉證責任,有利于堅持因果關系的客觀性,有利于限定責任。比較之下,英美法系國家對因果關系的判斷采用兩步驟:即事實上的因果關系與法律上的因果關系,王澤鑒教授將事實上的因果關系稱為“條件關系”的判斷,即類似于條件說中的因果關系通過一種“如果是,如果不是”的邏輯判斷來嚴格地追尋事物間的因果關系;法律上的因果關系是對損害與造成損害原因之間進行法律上的因果關系的判斷,建立在因果關系之上,限制因果關系鏈條的無限延長。所以說英美法系的因果關系是一種部分因果關系。

③ 《德國民法典》中倒塌物件侵權損害責任的追責效力。《德國民法典》第836條第二款規(guī)定:“因建筑物或與土地相連的工作物,因崩塌、或因為建筑物或工作物一部分的脫落,致人死亡或者損害人的身體健康,或損壞財物時,土地占有人對受害人因此而產生的損害負有賠償責任,如果倒塌或者脫落系在土地的前占有人終止占有關系后一年之內發(fā)生的,土地的前占有人,對損害負責任,但前占有人在其占有期間已盡到必要注意的,或者后占有人如果盡到必要的注意義務即可防止此危險發(fā)生的除外?！币罁?jù)該項法律,德國民法規(guī)定了建筑物侵權的前占有人的責任。由于建筑物具有長久性的特點,其某些問題具有隱蔽性,不易顯現(xiàn)。在侵權糾紛中,前占有人對于占有關系解除后的建筑物侵權仍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實踐中這種情況也時有發(fā)生,例如:甲購買乙的一棟房子,外墻已經出現(xiàn)裂痕,乙隱瞞了這個事實并完成了交易,轉移占有,一個月后該外墻脫落導致路人重傷。依我國侵權責任法應由甲承擔侵權責任,并由甲向乙追究合同的違約責任。但甲的舉證是十分困難的,實際上會造成真正責任人乙并沒有承擔責任,甲承擔全部損失的后果。這種判斷勢必會產生不公正,而德國向前占有人追責的制度正為我國彌補這一漏洞提供了很好的借鑒。

3. 物件損害責任公平責任比較

《侵權責任法》第87條規(guī)定:“從建筑物中拋擲的物品或從建筑物上墜落的物品造成他人損害,難以確定具體侵權人的,除能夠證明自己不是侵權人的外,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給予補償。”對于加害人不明的建筑物損害責任,我國采用公平補償責任方式。例如:重慶渝中區(qū)人民法院判決的煙灰缸傷人案,受害人郝躍于2000年5月10日夜在街上行走被從空中落下的一只煙灰缸砸中頭部,并花去了9萬元醫(yī)療費,同年受害人將事發(fā)地兩側二樓以上的22家住戶均告上了法庭,請求賠償。法院判決有嫌疑的22家住戶分別賠償8101.5元,該判決作出后在社會及法學理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支持者與反對者進行了激烈的討論,支持者認為該判決是公平責任的適用,符合公平責任及集體責任理論的發(fā)展趨勢,對受害人給予保護;但反對者則認為高空不明拋物的損害責任與共同危險行為的公平責任是不同的,會使無辜的人承擔賠償責任,造成民事責任的不明確性,有悖于公平公正的理念[9]。

在原告無法證明誰是具體侵權人的情況下,美國采用集體責任理論,包括選擇責任原則與市場份額原則。選擇責任原則類似于我國共同危險行為連帶賠償責任,而市場份額理論則完全是根據(jù)侵權產品的生產者所占有的市場份額來確定,證明責任轉移給被告。美國自防流產藥DES致癌案件開始創(chuàng)立了該項原則。該案原告是一位婦女,當年她母親懷孕時服用一種名為DES的防流產藥物,由于此藥物的服用致使她患上了癌癥,于是她起訴了17家可能生產該藥物的生產商。根據(jù)傳統(tǒng)的選擇責任理論,適用選擇責任的案件必須窮盡加害人的范圍。但是該案件不可能把所有的生產商追加進來,因此傳統(tǒng)選擇責任理論適用陷入了困境。最后法院根據(jù)公平正義的原則判決原告起訴的幾家過失的生產商就曾經占據(jù)的市場份額比例來承擔責任。該案創(chuàng)立了一種新型的寬泛的歸責方式,將因果關系擴展到客觀可能性的范圍,較我國的公平責任更寬泛,對受害人權益給予更加全面的維護與保障[10]。

五、 物件損害責任比較啟示

1. 明確物件內涵與分類

我國對于物件的內涵分類并沒有形成完善的理論體系,立法中只是通過列舉的方式闡明了物件的種類,而德國和日本民法典中關于工作物、公共物和制造物的分類方式,能夠更加明確闡述物件的內涵。實踐中法律工作者可以根據(jù)這種分類適用不同的法律規(guī)定,既有利于培養(yǎng)法律工作者的法律邏輯思維能力,又有助于對于案件進行分類以明確侵權行為適用的法律,同時對責任競合與法規(guī)競合的情況提供了一種理性的解決方式。

2. 采用案例補充的立法體例

我國的侵權責任法采用成文法的立法方式。成文法律的穩(wěn)定性、明確性使我們在實踐中有法可依,能夠明確地判斷行為的法律后果。但是成文法的表述能力有限,并且滯后于實踐的發(fā)展,限制了司法實踐中法律的適用。利用案例補充的方式對于司法實踐中的具體法律適用及適用的標準進行明確,能夠促進法律規(guī)定與實踐更好地融合與銜接。法律規(guī)定對于生活中出現(xiàn)的新問題、新情況具有局限性,因此我國通過最高人民法院回復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即最高人民法院對各個地方法院具體案件適用法律的問題進行解答。實踐中,回復的方式作為一種法院內部的審判指導行為廣泛適用。但這種做法本質上是一種法律解釋行為,最高人民法院并沒有法律的解釋權,回復的法律依據(jù)不足。因此筆者建議,應該對回復這種實踐法律解釋方式進行規(guī)范。首先,應通過立法的方式對法律制度進行確認與明確。對法律解釋權利主體、行使程序進行明確的規(guī)定,增強規(guī)范性。其次,應由立法機關進行法律的解釋以及針對個案的法律適用解釋。由立法機關進行法律解釋不僅有助于保障立法權限的規(guī)范以及法律解釋與立法意圖的統(tǒng)一,而且有利于法律規(guī)范對實踐的適用性、靈活性。

3. 完善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理論

物件損害責任的構成要件,應更加注重中立的無價值判斷,增強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的邏輯性。物件損害責任可以采用該當性與違法性構成要件理論。在判斷侵權行為時首先判斷是否具備該當性,即是否有侵權行為,是否有損害結果,以及損害結果與造成的損害原因之間是否具備因果關系;其次,在侵權行為事實要件成立的基礎之上,考慮該行為是否具有違法性,是否有免責條款。該當性與違法性構成要件理論能夠對侵權行為的判斷進行邏輯的篩選,有助于對侵權行為進行更加理性的判斷。

4. 建立嚴謹?shù)囊蚬P系理論體系

建議我國在大陸法系相當因果關系理論框架下,借鑒美國侵權法上部分因果關系的認定標準,形成嚴謹?shù)囊蚬P系理論體系。立法中借鑒事實因果關系理論,對侵權行為與損害結果進行中立的思考,能夠更加快捷明了地認定因果關系的存在,并且通過“合理人預見標準”,防止因果關系中因果鏈條的無限延長,再用因果鏈條中介入因素的判斷,來中斷原有的因果關系鏈條,形成新的因果關系。但美國是采用不成文法的國家,因此對于因果關系中法律因果關系的考量擁有更大的空間,法官可以根據(jù)公平正義原則、公序良俗原則等進行自由裁量,法官的裁量權很大;而我國則應建立起適用自身的法律因果關系理論,來指導我國的立法及司法實踐。

5. 堅持建筑物中拋墜物公平補償責任

對于建筑物中拋墜物侵權損害責任的考量容易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要么嚴格責任會造成受害人得不到賠償,要么公平責任造成非加害人承擔賠償責任。在這兩難的選擇中我國《侵權責任法》規(guī)定了公平補償責任,即對于加害人不明的建筑物中拋墜物侵權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所有人、管理人承擔責任。與原司法解釋和法律規(guī)定不同的是:承擔補償責任。該項責任的規(guī)定在該兩難的境遇中找到了一個平衡點。美國的集體責任原則的適用范圍及責任確定更加寬泛,雖然這種法律規(guī)定對于受害人的利益是一種有力的保障,但有悖于公平正義的原則。因而公平補償責任能夠對糾紛雙方的權益均衡地考慮,實現(xiàn)對非加害人的侵權責任與受害人利益的公平保障,但補償?shù)臉藴视写谒痉ń忉屌c司法實踐的進一步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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