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芝
(新疆大學人文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1901年晚清政府推行新政,開始了在軍政、財政、教育等方面的改革,廢科舉、立學部、辦新學等措施陸續(xù)出臺,1905年,京師編書局按照光緒29年(癸卯1903年)的《奏定學堂章程》(即“癸卯學制”)的要求,編定了《鄉(xiāng)土志例目》,并由學部頒布,作為全國編纂鄉(xiāng)土史地教材的指導方案,通令全國各地纂修鄉(xiāng)土志,作為初等小學堂的課本。這是鄉(xiāng)土志編纂由官方正式發(fā)起的標志。隨后全國掀起了編纂鄉(xiāng)土志的熱潮。當時的新疆省下轄的四十二個行政地方的任職官員也積極響應,編纂了新疆的鄉(xiāng)土志,編成后上交新疆巡撫袁大化審核,最后成為王樹枏編纂《新疆圖志》的史料來源之一。由于未及刊印,故以稿本形式流傳,稱《新疆鄉(xiāng)土志稿》,《葉城縣鄉(xiāng)土志》即其中之一部分志。
葉城縣,按《葉城縣鄉(xiāng)土志·歷史》(1):“光緒九年置。未置本境以前??h城地名哈哈里克。城西南一百六十里城名庫庫雅爾,即漢子合國。城西南二百七十里地名玉代里克,漢為西夜國,一名漂沙,向來未設州縣。乾隆二十五年平回部,隸入版圖。既置本境以后。光緒二十九年分設皮山縣,將咽瑪桑株西大莊劃歸皮山縣轄,將府屬之上下坡斯坎兩莊撥歸縣治?!标P于其設縣時間,《新疆行政地理沿革史》(2)一書中稱“1882年9月5日設葉城縣知縣一員,治回城(莎車),歸莎車直隸州管轄,1884年移縣治于哈哈里克回莊?!辈⒔淮嗽撃甏蹈鶕豆饩w朝東華錄》第1377頁所載內容,且認為《葉城縣鄉(xiāng)土志》、《新疆圖志》均作光緒九年設縣為誤。本文也認為清政府置葉城縣在光緒八年(1882年),但是關于縣治,在于維誠的《新疆地名與建制沿革》(3)中認為初置縣時的縣治就在在哈哈里克。初置的葉城縣,包括今葉城、皮山和澤普三縣,后兩縣于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分出另置縣。
《葉城縣鄉(xiāng)土志》,一名《新疆莎車府葉城縣鄉(xiāng)土志》,成書于清代光緒三十三年至宣統(tǒng)二年(1907—1910年)間,據《鄉(xiāng)土志例目》要求,分列歷史、政績錄、兵事錄、耆舊錄、人類、戶口、氏族、宗教、實業(yè)、地理、山、水、道路、物產、商務十五門內容,二千九百余字,有光緒末年抄本,1963年甘肅省圖書館油印本,1978年吳豐培輯,中央名族學院圖書館油印本《中國民族史地資料叢刊之九》(后簡稱油印本),新疆大學圖書館1983年據湖北省圖書館藏抄本復印本(后簡稱復印本),1986年日本刊印《新疆省鄉(xiāng)土志三十種》本,1989年馬大正等整理的《新疆鄉(xiāng)土志稿》本(后簡稱八九年整理本),2010年12月出版的由馬大正等整理的《新疆鄉(xiāng)土志稿》本(后簡稱一零年整理本)。由此看來,《葉城縣鄉(xiāng)土志》從成書之后不斷地刊印、整理中,由此足見其價值。
現謹將找到的四種版本作一對比。宏觀方面表現為刊印形式、段落排版格式各有特點;微觀方面表現為字體、標點、字句的訛漏等。復印本大致保留了清代末期古籍排版規(guī)則,豎行,一頁十行,每行二十四字,手抄繁體;八九年整理本則保留了豎行排列,但每頁行數、每行字數不一且作標點,簡體字,楷書鉛?。灰涣隳暾肀緞t為現代書寫版式,橫排版,標點與八九年整理本一致,簡體字,宋體鉛印。這三種版本段落一致,未作改動。
由表1可看出,各版本間的差異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文字的書寫出現訛漏,如表中政績錄、物產、商務三門中加有著重號的字;對格式的改動,如表中地理門的一肯蘇為一莊名,復印本和油印本在一肯蘇之前加“一”字是為了分隔,而兩種整理本中則把這個“一”刪去,下文的“下坡斯坎莊”前的“一”卻未作改動,造成了歧義;對原文作了補充,如地理門中的復印本“伯什乙克”,省去了“莊”字,在后面的油印本和整理本中都作了補充,作“伯什乙克莊”。
由此看來,各版本的具體內容相差不大,只是在使用的過程中,需要審慎對比以免以訛傳訛。
關于其修纂者,除《新疆大學圖書館藏古籍書目》第二輯中作“清甘曜湘撰”之外,其他記載均為佚名。甘曜湘,“光緒三十三年五月,再署新疆迪化府知府準補莎車府知府甘曜湘應即飭赴本任以專責成”(4),“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莎車府知府甘曜湘,年五十六歲,湖南小陰線監(jiān)生,尚未據報到任”(5),光緒三十四年五月,“莎車府知府甘曜湘萎靡不振,難資表率。前署和闐直隸州候補直隸州知州捐升知府車玉衡性嗜奔競頗滋物議,均擬請以通判降補”(6),由此可知,甘曜湘在任莎車府知府不到半年的時間,而《莎車府鄉(xiāng)土志》作者即是甘曜湘,且其記事下限為光緒三十四年。又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葉城縣知縣易潤庠阜康縣知縣巨國桂等七員即行革職,並飭各該管道府確切查明各浮收若干勒限照數追繳,”(7)十二月二十五日,“又葉城縣知縣易潤庠撤任遺缺,查有候補知縣孫磻溎堪以署理”(8),“宣統(tǒng)三年。以短解稅契銀兩。革新疆疏附縣知縣錢炳煥。前署葉城縣知縣孫磻溎職。孫磻溎并永不敘用?!?9)也就是說,甘曜湘于光緒三十四年擬以通判降補,但未能考知其是在莎車府還是其他縣城,而葉城縣的知縣在光緒三十三年到宣統(tǒng)三年歷任的知縣有易潤庠、孫磻溎等,雖然葉城縣隸屬于莎車府,但是不能以此判定《葉城縣鄉(xiāng)土志》的修纂者為甘曜湘,且存疑待考。
表1:具體的內容因版本的不同而略有差異,茲舉如下:
《葉城縣鄉(xiāng)土志》的十五門中,政績錄、人類、地理、水、道路、商務六門的內容較為詳備,人類、戶口兩門中,除了記載漢、回、纏民戶外,還詳細記載了當時縣境內的英民、俄民的來源、居住時間、職業(yè)、戶口等,如人類一門中對英民的記載:
英民查英國所屬有印度、克什米、瓦漢、愛烏罕、巴達什罕等處,客民遷居縣屬上下坡斯坎、一肯蘇、密西提、庫木什坎、庫庫雅、郭廈斯等莊。久則有一百五六十年者,近亦數十年或十數年不等,均置田地耕種,照章完納糧草。又有散居本城及一肯蘇、坡斯坎八柵專以放債或買賣營生者,其來年月遠近不一。(《葉城縣鄉(xiāng)土志·人類》復印本)
由此可見,當時葉城縣居住有英民、俄民等遷居民族,且在戶口一門中記載了英、俄民的人口數。那么,既然有英、俄之居民,也該有相關的宗教方面的記載,然而,查其宗教一門中卻是如下記載:
查纏、回最重經書,均從瑪罕特木之教。此外并無別教在本境流傳。至于喇嘛、黃教、紅教、天主耶穌等教,本境均無傳人。
也就是說,對于英、俄之民是否信教,或者修纂鄉(xiāng)土志之人是否查明有英、俄民所信仰的宗教也未可知。
由此可知,這部分內容是研究新疆民族史的重要資料。但是,值得進一步推敲的是,在人類門中,竟然沒有關于漢民、纏民的源流、世系、聚居村落、風俗等內容,而在戶口門中,卻又有漢、纏民戶的人口數,說明在葉城縣是有漢、纏民戶生活于此,只是修纂者未能詳盡記載。
另外,從商務門看,記載較其他門目詳細,有英、俄兩國商民收買本境之毛皮氈棉花蠶絲等運往英、俄兩國銷售者,又有本國商民運往喀什、阿克蘇暨省城伊犁各處售銷者,又有自他境運入本境銷行者,如英、俄之金絲緞、香羊皮、回絨、花洋布、花素洋紗、雅爾緞、布布砍、洋布、糖食、餞器煤油、洋蠟、磁碗、壺、洋線等。由此又可得知當時該地商業(yè)之繁榮,亦可知其本境與國外、省境之內其他各處間的商業(yè)往來狀況,如此則可想而知,前文所提及人類門中所記載的縣城有英、俄之民居住于此就不難理解了。但是從商務往來的商品中,可以看出本境所輸出者多為原材料或半成品,而輸入者則是這些商品原材料經過加工之后的成品,也可推知當時新疆境內大多數地區(qū)簡單的加工制造業(yè)并不發(fā)達,商業(yè)屬于出超地位。
《葉城縣鄉(xiāng)土志》的十五門類中,耆舊錄作和氏族兩門“無考”;兵事錄內容過于簡略,僅兩句話帶過。此外的其他門類內容均有可資參考之處,尤其是人類、戶口、宗教、商務等門的內容是研究晚清新疆民族史與外國商貿往來情況的重要參考史料,是其他文獻所未載的細微之處,值得借鑒。
注釋:
(1)[清]佚名.葉城縣鄉(xiāng)土志稿.湖北省圖書館藏油印本。
(2)魏長洪,著.管守新,高健,整理.新疆行政地理沿革史.新疆大學出版社,2011,(6):198。
(3)于維誠.新疆地名與建制沿革.新疆人民出版社,2005,(8):97。
(4)光緖朝硃批奏摺〔(第二三輯內政:職官(三十二年九月至三十三年九月)〕吏部議奏光緒三十三年五月二十四日:619。
(5)光緖朝硃批奏摺〔(第二四輯內政:職官(三十三年十月至三十四年四月)〕吏部議奏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該部知道:348。
(6)光緖朝硃批奏摺〔(第二五輯內政:職官(三十四年五月至十二月)〕該衙門知道單倂發(fā)光緒三十四年五月二十六日:102。
(7)光緖朝硃批奏摺〔(第二四輯內政:職官(三十三年十月至三十四年四月)〕吏部議奏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吏部知道:244。
(8)光緖朝硃批奏摺〔(第二四輯內政:職官(三十三年十月至三十四年四月)〕吏部議奏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331。
(9)《大清宣統(tǒng)政紀》卷之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