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誠（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 哲學(xué)研究所，北京 100732）

《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簡稱《三元經(jīng)》），是流行于明清社會各階層的一部道經(jīng)。該經(jīng)內(nèi)容僅數(shù)千字，未署撰者姓名及造作年代。經(jīng)文主要宣講供奉天、地、水三官（亦稱“三元”） 以達到“賜福、赦罪、解厄”之目的?！度?jīng)》在明代時被世人用以祈集功德、消災(zāi)去禍，清代全真道士將讀誦此經(jīng)列入每日功課之一，今世道士則多將其用于超度亡魂的齋醮法事中。

據(jù)筆者目力所及，中國國家圖書館現(xiàn)存有?？眱r值的《三元經(jīng)》版本共計13種，其中明版計有11種，清版計有2種。茲予介紹如下：明刻景泰四年（1453年） 印本（書號：19021）、明景泰五年（1454年） 刻本 （殘本，書號：151854）、明天順四年（1460年） 刻本 （書號：151853）、明刻天順五年（1461年） 印本（書號：02256）、明天順六年（1462年） 萬氏刻本（書號：06449）、無紀年明刻本（約出天順年間，書號：05326）、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 刻本（書號：05109）、明刻正德二年（1507年）焦璉印本（書號：06566）、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刻本（書號：XD10592）、明萬歷《續(xù)道藏》本（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 刻本，書號：02608）、明萬歷四十三年 （1615年） 泥金手抄大內(nèi)本 （書號：02021）、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 刻本（書號：136160）、清光緒十四年 （1888年） 刻本 （書號：140049）。本文試圖對上述版本予以梳理和考證，進而分析《三元經(jīng)》文本的演變過程，并判定其造作時代。

1 今存《三元經(jīng)》諸本之演變及內(nèi)容異同

《三元經(jīng)》的經(jīng)文形式，在從明初到晚明這段歷史跨度中經(jīng)歷了一次大的轉(zhuǎn)變。最初，《三元經(jīng)》本子由“本文”與“道言”兩部分組成（簡稱“繁本”），其“道言”靈驗記中所宣講的內(nèi)容多為勸人信奉“三官”、讀誦《三元經(jīng)》，更似勸善書性質(zhì)。其后，明正德年間出現(xiàn)了新的文本樣式，即將“道言”部分刪除、僅存“本文”（簡稱“凈本”），此成為后世之統(tǒng)一范式。就內(nèi)容來看，《三元經(jīng)》是由幾個獨立的篇章部分構(gòu)成，諸本之間多有不同。參校眾本，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該經(jīng)書文本不斷增衍的痕跡。

第一、有“道言”靈驗記的版本（簡稱“繁本”）。今存《三元經(jīng)》13種本子中，有“道言”靈驗記內(nèi)容的版本計有8種：明刻景泰四年（1453年）印本、明景泰五年（1454年）刻本（殘本）、明天順四年（1460年） 刻本、明刻天順五年（1461年） 印本、明天順六年（1462年）萬氏刻本、無紀年明刻本（約出天順年間）、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 刻本、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刻本。

據(jù)此可知，“繁本”始見于明景泰四年（1453年），爾后五十年間“繁本”作為《三元經(jīng)》唯一“范式”流傳于世，直至正德年間“凈本”出現(xiàn)后才逐漸被取代。

第二、無“道言”靈驗記的版本（簡稱“凈本”）。無“道言”靈驗記內(nèi)容的版本計有5種：明刻正德二年（1507年） 焦璉印本、明萬歷《續(xù)道藏》本、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泥金手抄大內(nèi)本、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刻本、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刻本。

就目前所掌握的文獻材料看，“凈本”至遲出現(xiàn)于明正德二年（1507年）以前，并經(jīng)《萬歷續(xù)道藏》收錄而成為定本，此后世俗中流通的《三元經(jīng)》本子均以“凈本”面貌出現(xiàn)。“凈本”逐步代替“繁本”的過程，當至少歷時百年之久。在從“正德”至“萬歷”這一時間段中，當時社會上并行流傳著“繁本”與“凈本”兩種本子，嘉靖四十年（1561年） “繁本”即為例證。此外，明代何瑭《栢齋集》卷八“重修三官廟記”中所載《三官經(jīng)》亦屬“繁本”。

綜觀這13種《三元經(jīng)》版本，除“繁本”“凈本”差別外，各本的章節(jié)構(gòu)成也有所不同。大抵說來，《三元經(jīng)》主要由如下幾個部分組成：“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太上說三官經(jīng)序”（“凈本”均無此節(jié)內(nèi)容）“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太上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玉皇心印妙經(jīng)”“三元三官圣誥”“午靈官呪”“道符五通”。其實，這八個章節(jié)乃是從明景泰四年（1453年） 到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 這四百余年間不斷增飾的結(jié)果。就目前狀況來看，任何一種本子都僅體現(xiàn)了其中某幾個章節(jié)而已?，F(xiàn)將諸本的篇章構(gòu)成情況陳述如下：

（一）明刻景泰四年印本、明景泰五年（1454年）刻本（殘本）、明天順六年（1462年）萬氏刻本、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 刻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太上說三官經(jīng)序”+“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太上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

（二） 明刻天順五年（1461年） 印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 （這部分內(nèi)容被拆分開，分別置于“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前后）＋“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太上（說） 三官經(jīng)序”＋“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

（三）明天順四年（1460年）刻本、無紀年明刻本（約天順年間）：“太上說三官經(jīng)序”+“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妙經(jīng)”。

（四）明刻正德二年（1507年）焦璉印本、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泥金手抄大內(nèi)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太上）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

（五） 明嘉靖四十年（1615年） 刻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太上說三官經(jīng)序”＋“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太上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玉皇心印妙經(jīng)”。

（六）明萬歷《續(xù)道藏》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

（七） 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 刻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太上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三元三官圣誥”＋道符五通：“天尊加封三官符”“天尊簡命三官符”“天官賜福符”“地官赦罪符”“水官解厄符”。

（八） 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 刻本：“持經(jīng)訣要”（或稱“三官諸咒寶誥”）（有殘缺） ＋“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太上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三元三官圣誥”＋“午靈官呪”。

2 館藏《三元經(jīng)》扉畫造像的幾種類型

今存《三元經(jīng)》諸本中有扉畫者共計有10種，據(jù)這些扉畫的圖像風(fēng)格及人物造型之差異，我們暫將其劃分為幾種類型：

A類：天尊座像

此類造型的版本有：無紀年明刻本、天順四年刻本。

此二本扉畫均為天尊坐像，主神留八字胡、頦下短須，束髻無冠，有圓形頭光，雙手分放膝上及胸前，身穿道袍，神態(tài)安詳，趺坐殿上。這兩幅扉畫中人物造型、風(fēng)格特征及扮演角色都很接近，畫中6位人物的刻畫較為粗糙、線條簡單，神態(tài)也略顯呆板。

B類：三官座像＋某神祇審案圖

此類造型的版本有：明景泰四年印本、明天順五年印本。

此二本扉畫中人物造型及場景布局完全相同，似系同出一種刻版。畫面由兩個場景布局而成，共計刻畫人物達12人：第一幅場景為三官合座像（呈“品”字型分布），三官均戴“通天冠”、有圓形頭光，盤腿坐于蒲團之上，雙手均置衣袍內(nèi)，有侍從二人，身后祥云繚繞、隱約可見山脈和云車。三官座前有一小獸，頭朝東、作奔跑狀；第二幅場景似在一個半高圍欄之內(nèi)，居中有一神祇、頭戴長翅幞頭官帽，手捻長須、端坐案幾后，身后設(shè)有一屏風(fēng)，面前桌案上擺放筆墨及展開的卷宗等。案幾兩側(cè)分立三名侍從、均蓄有短須。案前左側(cè)有一異相武士，手持兵器（貌似鐵蒺藜），跣足、站立堂前；案前右側(cè)跪有一對男女，男人長須、似為老者，手捧冊籍、呈稟告狀，女人頭頂盤髻、揖手而跪。石欄之外有祥云繚繞，樹木低垂。

C類：三官合座像＋三神祇審案圖

此種扉畫造型最為常見，所見版本有：明天順六年（1462年）萬氏刻本、明正德二年（1507年）焦璉印本、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刻本。

此類扉畫之布局均由兩個畫面場景構(gòu)成：第一幅畫面為三官合座像。三官均戴“通天冠”、有頭光，旁立侍從四人，座前三人呈禮叩參拜狀，身后祥云繚繞、可見云車、華蓋、羽扇；第二幅畫面為三神祇審案圖。三位神祇各自端坐案幾之后（呈“品”字型分布），居中神祇頭戴“通天冠”，身后設(shè)有一屏風(fēng)，旁立侍從二名；右側(cè)神祇頭戴長翅幞頭官帽，左側(cè)神祇頭戴軟腳幞頭紗帽，另有護衛(wèi)軍士三人手持兵器、分立兩側(cè)。畫面下端有戴枷者二人，由手持兵器的獄吏驅(qū)趕、前往“業(yè)秤”以待量刑，“業(yè)秤”上正懸吊一人?！皹I(yè)秤”右邊有侍從手拿冊籍作查閱狀，其前跪有一人，拱手作聆聽狀。畫面上端祥云繚繞、見有一宮殿，匾額或書“三元考較府”字樣。

D類：三官合座像＋三官審案圖

此類造型的版本有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泥金手抄大內(nèi)本。

此種扉畫為泥金手繪，此版為大內(nèi)本，其紙張、染料、裝幀形制及畫中人物造型等無不顯示出大明皇家的雍容華貴氣度。該本扉畫亦由兩個畫面場景構(gòu)成，共刻畫人物計達24人。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內(nèi)府寫本泥金扉畫雖從整體風(fēng)格上看貌似C類，然在諸多細節(jié)上與后者存在重大差異。

E類：三官合座像（僅此一個畫面場景）

此類造型的版本有：明嘉靖四十年刻本，清康熙二十五年刻本。此類扉畫僅由一個畫面（即三官合座像） 布局而成：三官均戴“通天冠”、有圓形頭光，正襟端坐。三官身后站有侍從若干人，祥云繚繞中可見云車、華蓋、羽扇之狀。三官座前有一龍形小獸、作奔跑狀。三官座前兩側(cè)有三人，或跪或站，呈參拜稟報狀：左邊跪一人，長須、無冠，手持笏板、作稟報狀；右一是長須老者形象，微躬、戴帽，拱手胸前；右二為武將形象，披甲帶盔，前身微躬，拱手胸前，腳邊站一虎。

3 不同版本中護法神像及所處位置

所謂“護法神”，就是肩負驅(qū)除邪鬼、保護信眾之職責的神祇。道教中護法神多稱為“護法元帥”或“護法靈官”，其有多種組合形式：如王、馬、陳、朱四大靈官，關(guān)、岳、趙、殷、溫五大元帥，馬、趙、溫、岳（或關(guān)） 四大元帥等。據(jù)筆者掌握的資料看，《三元經(jīng)》中所附護法神像大抵可分為如下幾種情況：

第一、一護法像。書末附有一個護法神像是《三元經(jīng)》諸本中最為常見的情況，此計有5種本子，分別為：明景泰四年刻本、景泰五年殘刻本、明天順四年刻本、明天順六年萬氏刻本、明正德二年焦璉印本。這5種本子中護法神均為馬元帥，所處位置均在書末牌記之后，人物造型亦大同小異。上述5種本子中馬元帥所持兵器，除明天順四年刻本為右手執(zhí)金瓜外，其余4種本子均為左手持長槍。

第二、二護法像。在書末牌記后刻（繪）二個護法神像者，計有兩種本子：明萬歷四十三年泥金大內(nèi)本、光緒十四年刻本。

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大內(nèi)本書末附有泥金手繪二護法神，其神態(tài)略顯飽滿、富態(tài)，然祥和有余而威武不足。這二位護法神均身著武裝，頭戴圓帽、下頜長須，其中一位雙手握锏，另一位右手持長槍、左手扶腰，此二人當系溫元帥和岳元帥。

清光緒十四年刻本書末刻有二護法神，其一是溫元帥，其形象剛毅威猛，蓄連鬢須，右手持锏，左手執(zhí)玉環(huán)，身披綬帶上書“無拘霄漢”字樣，意為玉帝欽定其可自由出入天庭；其二為岳元帥（即南宋抗金名將岳飛），身著武官袍，慈眉善目，一派長者風(fēng)度，右手持長槍，左手微捻胡須，威風(fēng)凜凜，頗有官相。

第三、四護法像。經(jīng)書中繪有四名護法神的本子有：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 刻本、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刻本。這兩個版本中四名護法神所處位置卻有不同：明成化十六年刻本四個護法神均在書末牌記之后；清康熙二十五年刻本中則將四個護法神分為兩組：經(jīng)書開篇（即扉畫前） 繪有二名護法，余下兩名護法神則繪于書末牌記后，乃成前后呼應(yīng)之勢。

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 刻本書末所繪四位護法神像，分別是：右起第一位是華光馬元帥，鳳眼英目，右手持長槍，腳前有一火輪，面露三眼；第二位是趙元帥，頭戴鐵冠，身著戰(zhàn)袍，環(huán)眼暴目、虬須濃眉，右手持剛鞭，左手持繩索；第三位是溫元帥，蓄連鬢須，右手持锏，左手執(zhí)玉環(huán)；第四位是關(guān)元帥，其形象威嚴，留五綹須，身著武裝，手持青龍偃月刀。

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 刻本中經(jīng)首繪有二護法神，分別是：第一位是馬元帥，面色白凈，身著武裝、披甲戴帽，右手持長槍，左手持金磚，面露三眼；第二位是趙元帥，面色黝黑，蓄連鬢須，環(huán)眼暴目，右手持剛鞭，左手扶腰，跨黑虎，形象威猛。書末所附二護法神，分別是：其一是溫元帥，其形象剛毅威猛，蓄連鬢須，右手持锏，左手執(zhí)玉環(huán)，身披綬帶上書“無拘霄漢”字樣；其二為岳元帥，身著武裝，長須劍眉，右手持長槍，左手微捻胡須。

第四、無護法像。無護法神像的情況，除萬歷《續(xù)道藏》本外，尚有3種本子：天順五年印本、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刻本、無紀年明刻本。前兩種本子中書末有牌記但無護法神像，無紀年明刻本則無牌記亦無護法神像等。

4 有關(guān)牌記內(nèi)容之分析

前述13種版本中，附有牌記者計11種本子。這些牌記均成碑形，其底座分為蓮花座和須彌座兩種?？逃猩徎ǖ鬃朴浀陌姹居校壕疤┧哪暧”?、景泰五年殘刻本、天順四年刻本、天順五年印本、天順六年萬氏刻本、正德二年焦璉印本；刻有須彌底座牌記的版本有：成化十六年刻本、萬歷四十三年大內(nèi)本（前后各有一牌記）。此外，還有三個本子中同時出現(xiàn)蓮花座牌記和須彌座牌記，計有：嘉靖四十年刻本、康熙二十五年刻本（共有三個牌記：兩個須彌座、一個蓮花座）、光緒十四年刻本。若以牌記所處位置劃分，這11種本子又分為以下幾種情況：

（1）牌記在書末。牌記位于經(jīng)書末尾的版本計有7種：明景泰四年印本、明景泰五年殘刻本、明天順四年刻本、明天順五年印本、天順六年萬氏刻本、正德二年焦璉印本、清光緒十四年刻本。上述7種本子有一個共同特征：牌記均成蓮花座，且這些蓮花座牌記的內(nèi)容均屬于描述施經(jīng)刻印有關(guān)的版本信息（如刻經(jīng)時間、捐資人姓名、施經(jīng)緣由等），也是區(qū)分不同版本的最具個性化之標志。

（2） 牌記在篇首。牌記位于經(jīng)書開篇的情況，僅見于明成化十六年刻本中。該本內(nèi)文扉畫之后，有一須彌座碑形牌記，正中書四十二字，云：“乾坤清泰，日月昭明，四時順序，百神效靈，宮闕亨吉，邦國永寧，祚胤繁昌，萬載升平。成化十六年正月十五日?！?/p>

（3） 經(jīng)書前后均有牌記。經(jīng)書前后均有牌記者，凡有三見：明萬歷泥金大內(nèi)本、明嘉靖四十年刻本、清康熙二十五年刻本。明萬歷四十三年抄本的經(jīng)文前后各有一須彌座碑形牌記：前一牌記碑額刻有“御制”字樣，正中刻詩詞1首、計48字；后一牌記上書“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9字。明嘉靖四十年刻本經(jīng)文前有一須彌座牌記，上書“皇帝萬歲萬萬歲”，書末有一蓮花座牌記，記錄捐資人姓名、施經(jīng)緣由、印經(jīng)卷數(shù)、刻印時間等。清康熙二十五年刻本共有三個牌記：兩個須彌座、一個蓮花座。須彌座牌記位于卷首，上書“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字樣，書末有二個牌記，前一須彌座牌記上書“康熙二十五年歲次丙寅仲秋月吉旦虔造”9字，其后蓮花座牌記則刻有捐資印經(jīng)者名諱、籍貫及撰者名字。

就眾多牌記而言，值得注意的是那些記錄捐資人姓名、刻印緣由及印經(jīng)時間的蓮花座牌記，它們無疑更多地透露出有關(guān)該版本的極具價值性的豐富信息。此類牌記計有九個，均見于經(jīng)書末尾。下面，筆者對牌記的有關(guān)內(nèi)容略作分析。

第一、《三元經(jīng)》的流傳地域。據(jù)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明清時《三元經(jīng)》主要流傳于中國北方，如當時的都城北京（明景泰四年印本、明嘉靖四十年刻本、清光緒十四年刻本），河北地區(qū)如大興縣（明天順五年印本、明天順六年萬氏刻本、明景泰五年殘刻本、清康熙二十五年刻本）及山西地區(qū)如潞州雄山鄉(xiāng)（明正德二年焦璉印本）。而據(jù)田野調(diào)查資料顯示，當前我國南方地區(qū)如云南、福建、臺灣、浙江等地齋醮儀式中卻大量使用《三元經(jīng)》，此與歷史的傳衍有所不同。

第二、《三元經(jīng)》的信奉者及其社會階層?！度?jīng)》有著廣泛的信奉人群，其奉讀者遍布明清時期社會各階層。據(jù)現(xiàn)存版本的有關(guān)信息來看，捐資助刻者中既有帝王、官員、富人，也有下層貧苦民眾。這一點不僅見載于《三元經(jīng)》“道言”靈驗記中，也從諸多牌記中得到佐證。如明萬歷皇帝就欽命道士泥金書寫《三元經(jīng)》九卷，并親自作序。諸多官員也紛紛解囊捐資，刻印《三元經(jīng)》流通、以求功德（如明天順五年印本、明嘉靖四十年刻本）。就刻經(jīng)數(shù)量而言，既有一次刻經(jīng)萬卷者（如明正德二年焦璉印本），也有僅印經(jīng)百卷者（如明嘉靖四十年刻本）。就經(jīng)書的刻印質(zhì)量來看，既有裝幀考究、印刷精美者（如明萬歷四十三年泥金本、明成化十六年刻本），亦不乏做工粗劣者（如明天順四年刻本）。就捐資者的性別而言，女性施印者計達四位（如明景泰四年印本中“嚴永清”、天順四年刻本中“王輔”、明天順五年印本中“朱杰意妻尹氏”、明景泰五年殘刻本中“邱妙清”），約占捐刻總?cè)藬?shù)的45%。

第三、捐資人施印《三元經(jīng)》的緣由。捐資人出于何種目的而認捐施印《三元經(jīng)》？據(jù)上述牌記內(nèi)容分析，其緣由大抵可分為五類：⑴消災(zāi)解厄：明景泰四年印本中捐資人嚴永清施經(jīng)一千卷，以求家居清吉、消災(zāi)解厄、保命延生；⑵祈集功德：明天順四年刻本中捐資人王輔施經(jīng)一千卷，祈集功德、上報四恩、下資三有；⑶求愈疾?。好骶疤┪迥隁埧瘫?、明天順六年萬氏刻本、明正德二年焦璉印本中捐資人身患疾病、求醫(yī)無果而轉(zhuǎn)求神祇，施資刻經(jīng)、以求庇護；⑷求子長壽：明嘉靖四十年刻本中京官張鏜捐資印造《三官延生保命妙經(jīng)》，以求神祇保佑其子長命百歲；⑸償還心愿：明天順五年印本朱杰意妻尹氏祈求丈夫平安返京，得遂所愿后捐資印施《三元經(jīng)》一千卷。

5 結(jié)論

明英宗正統(tǒng)十年（1445年）編成的《正統(tǒng)道藏》未見載錄《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zāi)延生保命妙經(jīng)》，僅有《元始天尊說三官寶號經(jīng)》（以下簡稱“三官寶號”）作為獨立的經(jīng)書而出現(xiàn)。至明神宗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編成的《續(xù)道藏》才始補收《三元經(jīng)》，然“三官寶號”此前已收入《道藏》中，故《續(xù)道藏》本《三元經(jīng)》省略了“三官寶號”一節(jié)內(nèi)容。據(jù)此筆者推斷，在《正統(tǒng)道藏》編撰時，《三元經(jīng)》并未出世，或雖已出世但影響甚弱、尚未受到明代官方及道派的重視和認可。由此可知，《三元經(jīng)》的造作年代，上限當定于明正統(tǒng)十年前后（即《正統(tǒng)道藏》編纂之際），下限為明景泰四年。在這八年或至多前推二、三十年間，①“繁本”靈驗記中出現(xiàn)“洪武十七年”字樣，故《三元經(jīng)》的出世當不早于此。此經(jīng)得以出世，并將先前已有的“三官寶號”納入到《三元經(jīng)》體系中，使之成為后者的一個章節(jié)?！度?jīng)》出世之后，其文本的定型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約計一百五十年），最終由早期的“繁本”過渡到“凈本”。此后，該文本的篇章結(jié)構(gòu)仍以“凈本”為基礎(chǔ)不斷地增衍新的內(nèi)容：如明嘉靖四十年刻本中新增“玉皇心印妙經(jīng)”一節(jié)內(nèi)容；清康熙二十五年刻本多出“三元三官圣誥”一節(jié)，并附有道符五通；清光緒十四年刻本多出“三元三官圣誥”和“午靈官呪”二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