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桂明
(南開大學 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071)
康德的憲法公民社會
唐桂明
(南開大學 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071)
在康德看來,一切自然狀態(tài)都是需要進入公民狀態(tài)的,人類只有進入倫理和律法的公民共同體,才可能真正談得上尊嚴和價值。憲法公民社會是包含國家共同體和自由國家聯(lián)盟共同體在內(nèi)的法權體系,是康德所要構(gòu)建的律法的—公民共同體。憲法公民社會體現(xiàn)出幾方面的主要特征:權利概念是憲法公民社會的基本內(nèi)涵;建立在道德原則基礎之上的律法正義原則是憲法公民社會構(gòu)建的基本原則;而共和制、代議制和自由言論則是憲法公民社會的主要制度性特征;徹底消除戰(zhàn)爭、實現(xiàn)永久和平則是憲法公民社會的終極目標。憲法公民社會是人類實現(xiàn)善德與幸福統(tǒng)一的至善——“上帝的國”在地上的實現(xiàn)。
憲法公民社會;律法共同體;正義原則;權利;共和制;代議制;自由言論;永久和平
憲法公民社會,是康德從意志自由的理性實踐當中生發(fā)出來的,依據(jù)道德原則(即純粹理性的實踐原則)所構(gòu)建出來的宏大社會理想,也是其社會秩序構(gòu)建的重要實現(xiàn)形式?,F(xiàn)代西方社會的秩序建構(gòu)實際上就是康德憲法公民社會秩序模式的現(xiàn)實展現(xiàn)。憲法公民社會通過對人的三種層次的權利要求來體現(xiàn)其合法性內(nèi)涵,終極目標是導向世界的永久和平、徹底的結(jié)束戰(zhàn)爭,為實現(xiàn)人類文化的自覺、道德自由的實現(xiàn)創(chuàng)設制度性條件,在現(xiàn)實的世界實現(xiàn)上帝之國的至善即道德與幸福的統(tǒng)一。本文主要從憲法公民社會的幾個主要特征來認識康德的律法秩序構(gòu)建思想。
關于人類社會生活的自然狀態(tài),霍布斯有著名的自然狀態(tài)學說,他的第一個命題是:“人們的自然狀態(tài)是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zhàn)爭?!盵1]95這種狀態(tài)是對所有其他人權利的不斷損害,因為人總是妄想在自己的事情上當法官,而在別人的事情上又不給別人安全感,而只讓他們聽任自己的意志。每個人根據(jù)他自己的意志都自然地按照在他看來好象是正確的事情去做,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意見。在這種自然狀態(tài)下,每個人所遵從的法則都會不同,這必然會導致社會秩序上的混亂狀態(tài),而走出這種混亂就成為理性的必然要求。于是,就自然得出了第二個命題——“必須走出自然狀態(tài)”。[1]97
在康德這里,人類的自然狀態(tài)被分為兩類:一是律法上的自然狀態(tài),一是倫理上的自然狀態(tài)。律法上的自然狀態(tài)是“一種每個人對每個人的戰(zhàn)爭狀態(tài)”;[1]96倫理上的自然狀態(tài)是“一種存在于每個人心中的善的原則不斷地受到惡的侵襲的狀態(tài)?!盵1]97康德認為,這兩種自然狀態(tài)都是不符合道德法則的戰(zhàn)爭狀態(tài),兩者皆是需要反對的。人應該走出自然狀態(tài),這不僅是指人應該走出律法的自然狀態(tài),也是指人應該走出倫理的自然狀態(tài)。本文中,僅限于討論與律法自然狀態(tài)相對應的公民狀態(tài),即律法的公民狀態(tài)。
康德認為,相對于律法的自然狀態(tài),人們必然要建立起律法的—公民政治共同體,進入一種律法的公民狀態(tài)。一種律法的公民狀態(tài),實際就是一種政治狀態(tài),指人們相互之間的一種政治關系,即“人們共同地服從公共的律法法則”,[1]95這些法則總的來說都是具有強制性的。國家,作為現(xiàn)實中存在的政治公共體,它首先使得社會中個體與個體之間的戰(zhàn)爭狀態(tài)結(jié)束,從而進入一種律法的—公民狀態(tài)。但是,國家與國家之間,卻仍然會象自然狀態(tài)中的個體關系一樣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因而,康德認為,沒有國際公法約束的國際關系事實上就是國家與國家在律法上的自然狀態(tài)。這就是說,一個真正的律法公民狀態(tài),不單國家自身需要進入公民狀態(tài),這涉及到公民與公民之間的相互關系;而且連同國家在內(nèi)的國家與國家之間也需要進入一種公民狀態(tài)。如此,一個完整的世界公民狀態(tài),才成為可能。一個完整的世界公民狀態(tài),它包括兩個部分,一是國家內(nèi)部的公民狀態(tài);一是國家外部的公民狀態(tài)。國家內(nèi)部的公民狀態(tài),即國家自身的公民狀態(tài),它依靠國家自身形成時就具有的權利關系體系得以保障;國與國之間的公民狀態(tài),即國與國之間的公民狀態(tài)則依靠國家的自由聯(lián)盟來作為外在權利的約束條件。
康德認為,在一個律法的公民狀態(tài)建立之前,單獨的個人、民族和國家都不可能是安全的、不受他人暴力侵犯的。因此,人們首先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和必然要發(fā)生直接或間接聯(lián)系的人或群體組成一個律法的政治共同體,結(jié)束人與人之間的自然狀態(tài)。
國家,“由所有生活在一個法律聯(lián)合體中具有公共利益的人們所組成?!盵2]136從國家的形式來看,可以稱之為政治公民共同體或共和國。人們之間的相互交往需要一個法律的社會組織,聯(lián)合起來的人們就必須服從一個共同的公共意志,而這個公共意志形成的依據(jù)就是盧梭的“社會契約”論。社會契約論認為,國家起源于一種“契約”,每一個社會成員放棄自己本然具有的自然權利而獲得國家形式下的律法權利。這樣,人民就聯(lián)合成為一個國家,國家的權力同時就具備了正當性和合法性,人民則轉(zhuǎn)變成為國家的公民,擁有國家頒布的權利。社會成員在形式上就具有了一種彼此依賴又相互強制的權利與義務的法律關系體系,依靠這種法律關系體系,社會生活進入一種文明的秩序狀態(tài)。國家于是成為一個主權者。所有的人共同服從一個具有公共強制性的法律體系。
在國家這樣一個公民共同體中,所有的秩序關系都是建立在相應法律基礎之上的,對所有的公民來說,公共的律法就是一切責任和權利的實現(xiàn)和保證。首先,人與物的關系,是依靠公共的法律來確定和獲得的,并得到法律的保護。每個人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擁有那些被社會認定為是他自己的東西,法律規(guī)定了他獲得或占有一個“外在物”的方式;而一個人對他占有物的持有,通過一個強大的律法共同體的外部力量來保證。這就使得占有的條件決定于公共分配的公正,只有在國家政治共同體中,各種獲得條件才被正式的制定。根據(jù)這些條件,那些在自然狀態(tài)中正式的由于長期使用而獲得的權利,符合分配的公正才成為現(xiàn)實。其次,人與人之間的基本關系,也體現(xiàn)為一種法律關系。人們相互之間,在享有某些權利的同時,又需要承擔相應的義務。權利的普遍法則成為規(guī)定人與人之間相互關系的法則,即,“外在地要這樣去行動:你的意志的自由行使,根據(jù)一條普遍法則,能夠和所有其他人的自由并存。”[2]41
康德認為,各個民族作為國家也正如個人一樣,可以斷定他們在自然狀態(tài)之中也是由于彼此共處而互相侵犯的。國家相互之間的關系,由于無法律狀態(tài)僅僅蘊含著戰(zhàn)爭,是不可能根據(jù)理性再有任何其他方式的,只有他們也像個體的人那樣放棄自己野蠻的無法律的自由,使自己適應于公開的強制性的法律,并且這樣形成一個終將包括大地上所有民族在內(nèi)的多民族的國家。但由于此種國際權利的實現(xiàn),卻不能同樣地適用于各個國家,因為他們作為國家已經(jīng)在內(nèi)部具備了權利的體制,所以已經(jīng)超過了別人根據(jù)他們的權利概念而可以把他們帶到一種更廣泛的法律體制之下的那種強制。這就是說,國家可以有一個權威的立法者,而國家之間卻不可能存在著這樣一個具備權威的立法者,那么,取代一個世界共和國這一觀念的,就只能是以一種防止戰(zhàn)爭的、持久的并且不斷擴大的國家自由聯(lián)盟。這種自由聯(lián)盟,僅是出于各國自愿原則而聯(lián)合起來,旨在實現(xiàn)國家之間的和平為目標的結(jié)合體。
理性從其最高的道德立法權威的寶座上,又要斷然譴責戰(zhàn)爭之作為一種權利過程,相反地還要使和平狀態(tài)成為一種直接的義務??墒沁@一點沒有一項各民族之間的契約就不可能建立起來或者得到保障。于是就必須有一種特殊方式的聯(lián)盟,我們可以稱之為和平聯(lián)盟。這一聯(lián)盟并不是要獲得什么國家權力,而僅僅是要維護與保障一個國家自己本身的以及同時還有其他加盟國家的自由,卻并不因此之故需要他們屈服于公開的法律及其強制之下。這一逐步會擴及于一切國家并且導向永久和平的聯(lián)盟性的觀念,其客觀現(xiàn)實性和可行性是可以論證的。按照康德的構(gòu)想,自由國家的聯(lián)盟,首先從一個自由國家開始,這個國家需要具備兩個特征,一是足夠強大,二是思想開明。足夠強大,是使得這個國家可以成為聯(lián)盟的領導力量,擔負起在聯(lián)盟中推行自由原則的重任;而思想開明,則意味著它自身就是自由意志的體現(xiàn)者,能夠使得國家聯(lián)盟建立在自由原則的基礎之上。在以這樣一個自由國家為中心點的基礎上,別的國家就可以與之形成聯(lián)合,并且遵照國際權利的觀念來保障各個國家的自由狀態(tài),并通過更多此種方式的結(jié)合而不斷擴大。在這樣一個國家聯(lián)盟中,每一個國家為了自身安全的緣故,都有希望別的國家和自己一起進入一種公民狀態(tài)的要求,通過這種方式每個國家就可以確保自身的國際權利,甚至世界公民權利。在這個意義上,世界的律法秩序就是可以被設想的了。
同時,世界公民權利應限于以普遍的友好為其條件??档陆忉屨f,“普遍友好”是一個權利問題,而不是一個仁愛問題?!坝押谩本褪恰爸敢粋€陌生者并不會由于自己來到另一個土地上而受到敵視的那種權利”。[3]24作為共存于地球的居民,一個世界公民可以提出訪問其他公民的權利要求,康德認為這種權利是人人都有的,即基于共同生活于地球表面的事實而自然具備的。其他公民可以依據(jù)自身的權利,或者接受,或者拒絕這種訪問要求。但是,康德強調(diào),其他公民雖然可以拒絕這種訪問要求,但是這種拒絕卻不可以演變成為一種敵對。拒絕,僅限于限制其訪問行為本身而已。另一方面,這種友好的訪問權限,也僅限于對相互交往的可能性的試探,而不是其他的侵占性行為。康德特別指出,這種訪問,不是野蠻殖民,對于西方列強對亞非拉國家的野蠻入侵與殖民,康德認為完全是背離人類理性原則的。
康德的哲學理論貢獻主要集中于兩個形而上學的建立,第一個是關于自然科學的形而上學基礎,第二個是關于道德的形而上學基礎。前者為我們進行科學的自然研究奠定了認識論基礎,而后者則為我們構(gòu)建社會理想模式奠定了實踐的原則??档玛P于憲法公民社會的建構(gòu)就建立在道德原則基礎之上??梢哉J為,康德社會思想的一條核心法則,即是理性的自由法則,也即道德原則,“要這樣行動,使得你的意志的準則任何時候都能同時被看作一個普遍立法的原則”,[4]39是憲法公民社會所有其他社會法則的基礎。
關于道德原則,概括起來就是尊重人。因為只有人才有自由意志,才有與生俱來的天賦權利——自由。人,為了自己的自由,必須尊重他人的自由,務必使得自己的自由與他人的自由能并行不悖??梢哉f,道德原則就是理性的自由法則本身?!澳阋@樣行動,永遠都把你的人格中的人性以及每個他人的人格中的人性同時用作目的,而決不只是用作手段。”[4]43這是強調(diào)要把人當做目的,而不是手段,體現(xiàn)出了人的尊嚴。
意志的表現(xiàn)形式即行動,必須按照一條不可違反的普遍的基本準則來解釋這些行動,這就決定了關涉人的行動的外在自由法則必然具有普遍性,合乎理性法則的。自由法則僅僅涉及外在的行為和這些行為的合法性而論,自由法則也被稱為“法律的法則”。如果一種行為與法律的法則一致就是它的合法性,依據(jù)自由法則的外在實現(xiàn)形式,道德原則可以理解為關涉外在自由的律法的正義原則。正義原則,以外在強制性得到體現(xiàn),意志的外在自由形式,正義最終導向法權。律法法則是意志的自由立法,體現(xiàn)出人類理性關于外在自由的共同立法要求,并以公意的形式體現(xiàn)出來。人是理性的動物,又有選擇自己行為準則的能力,所以,人必須對自己所選擇的行為負責?!白鳛槠毡榱⒎ㄒ庵镜拿總€有理性的存在者的意志。”[4]45這是從最高立法的角度規(guī)定道德原則的必然性。強調(diào)的是人必須努力克服自然王國的干擾,自律才成為了人的一種“義務”并獲得了令人敬重的尊嚴。
權利與義務是一對相對應的概念,但權利概念是較義務概念之后出現(xiàn)的一個至關重要的概念。權利的概念,就權利所涉及的相應責任來看。權利可以理解為全部的條件,根據(jù)這些條件,任何人的有意識的行為,按照一條普遍的自由法則,確實能夠和其他人的有意識的行為相協(xié)調(diào)。嚴格的權利可以表示為這樣一種可能性:“根據(jù)普遍法則,普遍的相互強制,能夠與所有人的自由相協(xié)調(diào)?!盵2]42在憲法公民社會,所有人的基本權利都應該得到保障和尊重,國家事物應由公民自身來決定。憲法公民社會,要求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建立在權利概念為基礎的律法關系之上。
權利按照對象可以劃分為私人權利和公共權利兩大部分。私人權利中,首要的就是“我的”和“你的”所屬關系的確立,是主體對外在物的一種法律意義上的占有關系,這種所屬關系是一切人與物、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基礎,是一切權利關系的初始關系。可以作為“我的”意志選擇的外在對象只有三種:(1)一種具有形體的外在于我的“物”;(2)別人去履行、一種特殊行為的自由意志;(3)別人與我的關系中,他所處的狀態(tài)。這三種外在對象根據(jù)自由的法則,構(gòu)成我和外在對象之間實踐上的關系,即一種外在物的法律意義上的獲得和占有關系?!拔业摹焙汀澳愕摹边@個關系作為一切權利的原初關系,是一切其他權利關系的基礎,意味著一種平等的主權關系,平等的主權是不可替代的。公共權利可以劃分為國家權利或者民族權利、國際權利和世界公民權利。有關國家內(nèi)部公民之間的權利原則構(gòu)成公共權利的第一部分,即國家權利,國家權利有時也可稱為民族權利。同時,在國家公法的普遍概念下,除了個人狀態(tài)的權利外,又產(chǎn)生另一部分權利,它構(gòu)成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權利即國際權利。國家權利和國際權利最終必然地會發(fā)展到人類普遍的法律觀念,即作為世界公民的權利。民族的、國際的和世界的權利,彼此關系如此密切,以至在這三種可能的法律關系形式中,如果其中任何一種不能通過法律體現(xiàn)那些應該用來調(diào)整外在自由的基本原則,那么,由其他兩種公共權利來建立的立法結(jié)構(gòu)也將同樣會遭到破壞,整個體系最終便將瓦解。國際權利應該以自由國家的聯(lián)盟制度為基礎。
在憲法公民社會中,每個國家的政治體制都應該是共和制??档抡J為,由一個民族全部合法的立法所必須依據(jù)的原始契約觀念而得出的唯一體制就是共和制。在《永久和平論》中,康德指出:每個國家的公民體制都應該是共和制,然后在此基礎上發(fā)展出“自由國家的聯(lián)盟”,并且得到“世界公民權利”觀念的支持。這首先是根據(jù)一個社會的成員作為人的自由原則,其次是根據(jù)所有的人作為臣民對于唯一共同立法的依賴原理,再者是根據(jù)他們作為國家公民的平等法則而奠定的。因此共和制本身就權利而論,便是構(gòu)成各種公民憲法原始基礎的體制。依據(jù)理性的推理,共和體制具有出自權利概念的純粹來源這一起源上的純潔性。
康德進一步認為,共和體制應當建立在“自由”、“平等”和“所有人都服從法律”這三項原則之上。這些原則能夠保證當權者的權力受到公民的約束。而每個國家包含三種權力,人民的普遍聯(lián)合意志在一種政治的立法權、執(zhí)行權和司法權中人格化:(1)立法權力在一個國家中具體化為立法者這個“人”;(2)執(zhí)行權力具體化為執(zhí)行法律的統(tǒng)治者這個“人”;(3)司法權力具體化為法官這個“人”,他的職務是根據(jù)法律為每個人裁決,哪些東西歸他所有。由于三種權力——立法、執(zhí)行、司法——的合作,國家才能實現(xiàn)自己的自主權。這個自主權包括:依照自由的法則,組織、建立和維持這個國家自身。在三種權力的聯(lián)合中,國家的福祉得到實現(xiàn)。國家的福祉,作為國家最高的善業(yè),它標志著這樣一種狀態(tài),即該國的憲法和權利的原則這兩者之間獲得一種最高的和諧。這種狀態(tài)也就是理性通過絕對命令向我們提出的一項責任,需要我們?yōu)榇硕鴬^斗。
康德還認為,共和制是永久和平最基本的保證,因為,如果為了決定是否應該進行戰(zhàn)爭而需要由國家公民表示同意,那么最自然的事就莫過于他們必須對自己本身做出有關戰(zhàn)爭的全部艱難困苦的決定。而“自由國家的聯(lián)盟”則是每個國家的共和政體在國際關系上的自然延伸。由于各國作為國家已經(jīng)具備了保障自由權利的體制,同時理性從道德的權威出發(fā),也要譴責作為征服行動的戰(zhàn)爭,這樣保持和平狀態(tài)便成為一種“義務”。在此基礎上形成的一種特殊方式的聯(lián)盟,即自由國家的聯(lián)盟,也就可以稱之為國際和平聯(lián)盟。
憲法公民社會同樣要求代議制的實現(xiàn)是有保障的。文明社會的成員,如果為了制定法律的目的而聯(lián)合起來,并且因此構(gòu)成一個國家,就稱為這個國家的公民。根據(jù)權利,公民有三種不可分離的法律屬性,它們是:(1)每一個公民,除了必須服從他表示同意或認可的法律之外,不服從任何其他法律;(2)一個公民有權不承認在人民當中還有在他之上的人,所有的公民之間是平等的主體關系;(3)政治上的獨立自主,這是公民本人的權利以及作為這個共同體成員的普遍權利。一個公民人格的所有權,除他自己而外,別人是不能代表的。故而,具有選舉權的投票權利,構(gòu)成一個國家公民的政治資格。但是,這種投票權利,是以公民具有自給自足的獨立性為前提的,這就表明,公民有獨立行使他自己意志的自由。
每一個真正的共和國是并且只能是由公民代表的系統(tǒng)構(gòu)成的。這種代表系統(tǒng)是以公民的名義建立起來,并由已經(jīng)聯(lián)合起來的所有公民組成,為的是通過他們的代理人去維護他們的種種權利??档抡J為,最高權力本來就存在于人民之中,因此,每個公民的一切權利,特別是作為國家官吏的一切權利,都必須從這個最高權力中派生出來。當人民的主權得以實現(xiàn)之時,也就是共和國成立之日。于是,統(tǒng)治者的專橫和絕對意志去破壞一切新制度的可能就被取消了。但是,一旦國家首腦也變成了可以代表的,那么,聯(lián)合起來的人民就不僅僅代表主權,而且他們本身就是統(tǒng)治者。
憲法公民社會的實現(xiàn),依靠公眾理性啟蒙的實現(xiàn)和人類理性的發(fā)展。公眾啟蒙的實現(xiàn)條件則是自由公開發(fā)表言論,人類理性的發(fā)展則依賴于教育體制的改革??档抡f,任何個體要擺脫那種由自身的懈怠和懦弱所招致的不成熟狀態(tài),都是很艱難的,只有很少數(shù)的人才能通過自己精神的奮斗而擺脫不成熟的狀態(tài)。但是,公眾如果要啟蒙自己,卻是很有可能的。前提是:只要允許他們自由。因為總會存在一些具有獨立思想的人,在他自己拋卻了不成熟狀態(tài)的羈絆之后,就會傳播一種反思自身的精神,這種精神意味著合理地估計自身的價值以及每個人自身的職責,引領著公眾進行自我啟蒙。所以,允許公眾成為自由的是公眾啟蒙的保障,否則公眾只能是很緩慢地獲得思想上的啟蒙。
在這里康德指出,如果采取革命的方式來試圖達致對于公眾啟蒙的目的,是行不通的,革命只能導致更加偏激的偏見產(chǎn)生。而真正能達致啟蒙的,除了自由之外并不需要任何別的東西,而且此種方式乃是一切可以被稱之為自由的東西中最無害的,就是在一切事情上都有公開運用自己理性的自由。事實上,這種啟蒙的方式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中是很不具備相應條件的??档抡J識到,以民眾保護者身份自居的統(tǒng)治者,其本身是不可能有任何啟蒙的??档潞苡哪恼f,“我卻聽到從四面八方都發(fā)出這樣的叫喊:不許爭辯!軍官說:不許爭辯,只許操練!稅吏說:不許爭辯,只許納稅。神甫說:不許爭辯,只許信仰”。[5]25到處都存在著對自由的限制。
同時,從理性的實踐角度來分析,公開的言論自由旨在解決一個最高立法者即國家領袖與人民之間的權利紛爭問題。對于國家領袖權利的保障和人民權利的保障來說,革命的方式是違背理性原則的,而忍耐不義也不是符合理性原則的。那么,惟有通過公開的言論自由,才能解決人民相對于領袖的權利表達。在公意存在以前,人民對自己的主宰者根本就不具備任何強制權利,因為唯有通過主宰者本人才可能合權利地行使強制。但是如果已經(jīng)有了公意,人民也同樣地對主宰者不能使用強制權利來反對他,比如在言論上或行動上的對抗性。因為那樣一來,民眾本身就會是最高無上的主宰者了??档抡J為,憲法若是包括有一條法律,授權人民去推翻一切法律所由以產(chǎn)生的現(xiàn)存體制,那就是一種明顯的自相矛盾。人民不可以秘密地保留著可以造國家領袖反的權利,人民不能通過革命的方式來制裁國家領袖,因為此種做法在理性的原則上與建立在原始契約之上的公民體制是相違背的??档抡J為,當人民想要獲得對君主的權利,惟有一個辦法,就是公開的自由言論。只有公眾的輿論才是符合正義原則且是無害于律法體制的。以學者身份公開的表達建議和意見,是形成社會被統(tǒng)治階層與統(tǒng)治階層達成信息溝通的有效方式。
學者的身份,在康德那里主要指理性的代言人。學者是遠離權力的,是一切運用理性來進行原則分析和具體經(jīng)驗事物研究的真理探尋者。作為政府之工具的知識分子,他們雖然受過高等教育,但其意趣與真正的學者是有區(qū)別的。在康德的眼中,能真正承擔起學者身份的人,是被稱為道德哲學家的人,是一種具有特殊身份或神圣使命的真理傳播者或研究者。他們不是固定某種行業(yè)的人員,而是同時為多個行業(yè)共同的特性,甚至神職人員也可以在其公職之外享有一種學者身份的權利,這種權利不是用來具體操作其公職運行,而是在公職之外的另一種具有研究性質(zhì)的為了探尋真理的特殊身份??档抡J為,不能期待著國家統(tǒng)治者哲學化或者是哲學家成為國家統(tǒng)治者;而且也不可能作這樣的設想,因為掌握權力就不可避免地會敗壞理性的自由判斷。但是,無論國家領袖還是具有平等權利的人民,都不應該使此類哲學家消失或緘默,而是應該讓他們公開講話,這對于真正顯明真理和實現(xiàn)國家利益都是不可或缺的。
康德對于人類未來社會理想的構(gòu)想,是基于自由、平等與獨立原則之上的人類“永久和平”。永久和平,是康德社會秩序建構(gòu)的理想狀態(tài),也是其憲法公民社會想要達成的終極目標,更是其道德至善實現(xiàn)的前提條件。這個目標是建立在理性基礎之上的,是依托法律體系的完善而被建構(gòu)起來的。同時,和平概念并不是表象的而是根源性的,永久和平意味著不是僅僅要求戰(zhàn)爭?;?,而是要連戰(zhàn)爭的隱患和根源都一起是要消除的。徹底消除戰(zhàn)爭的根源,實現(xiàn)永久的和平,建構(gòu)一種協(xié)調(diào)外在自由的普遍律法機制,使得文化有更好發(fā)展的可能,從而使得人類在自由本性上內(nèi)在的更加趨向道德的至善。
康德認為,“永久和平”是人類最終的政治目標和道德目標。盡管這一目標對于具有自私傾向的人類來說是多么遙遠,可是大自然這位偉大的藝術家本身“為這種受人敬愛的但在實踐上又是軟弱無力的、建立在理性基礎之上的公意”[3]28提供了擔保,而且還恰好是通過人類的不和或戰(zhàn)爭,乃至違反人類的意志本身,從而使和諧一致得以呈現(xiàn)。康德認為,永久和平社會理想實現(xiàn)的前提,即憲法公民社會的確立。而建立一部完整的公民憲法或?qū)崿F(xiàn)普遍法治的公民社會,以及在這種國家對內(nèi)的完備憲法與對外的各民族聯(lián)盟普遍友好的基礎上,大自然才能充分發(fā)展出其對人類賦于的自然秉賦,普遍法治的公民社會才能最終建立。
[1]康德.康德著作全集:第6卷[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2]康德.法的形而上學原理——權利的科學[M].沈叔平,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
[3] 康德.永久和平論[M].何兆武,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4]康德.實踐理性批判[M].鄧曉芒,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康德.歷史理性批判文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1990.
Kant’s Constitutional Civil Society
Tang Guiming
(Department of Sociology,Zhou Enlai School of Government,Nankai University,Tianjing300071,China)
In Kant’s view,all natural state should enter into civil state.Only when human beings become an ethic and law civil community,dignity and value could be achieved.Constitutionalism and civil society is a law power system which includes national community and freedom national league.Such society is what Kant called as civil community of law.The main features of constitutionalism and civil society are:1)the basic connotation of constitutionalism and civil society is the conception of right;2)the major institut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constitutionalism and civil society is republicanism,the representative system and freedom speech;3)the ultimate goal of constitutionalism and civil society is to diminish war and make permanent peace come true.Therefore,constitutionalism and civil society is the most realistic promise to the achievement of supreme good which unifies the goodness and happiness.
constitutional civil society;law community;principle of justice;right;free speech;enduring peace
C91.09
A
1671-1351(2012)03-0037-06
2011-12-21
唐桂明(1976-),女,湖北當陽人,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在讀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艾小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