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到南,又從南到北,何處是故鄉(xiāng),何處又是他鄉(xiāng)?我已經(jīng)不知道了,只是從有記憶起,我就這樣南北奔波著。
一脈相承的血液里流淌著的是中原大地的豪情,逢年過節(jié),父母總會帶我回老家。每每坐上火車,我內(nèi)心深處便會有一絲莫名的躁動,似乎是為能回到那片熱土而激動。江南水鄉(xiāng)是容不得紛紛揚揚的大雪的,仿佛只要有雪的堆積便會將它輕易地摧毀。那年南方下雪了,寒假結(jié)束后回到校園里,許多樹木被攔腰折斷,其中的一些頗有些年頭了,看了叫人揪心。假若在北方,定不會有這樣的情景。大雪究竟有多厚,我不曾量過,但始終記得,在那樣深的雪地里行走,的確步履維艱。
奶奶家在巷子深處,銹跡斑斑的鐵門吱呀作響,也不知落了幾層皮了。奶奶裹著厚厚的軍大衣,縮著脖子立在門前,臉頰凍得通紅,看見我們立即笑瞇瞇地迎了過來,將我們接進(jìn)屋里。厚厚的暖氣片上擱著一些烙好的面餅,一家人圍著小爐噓寒問暖。不一會兒,便傳來爺爺褲腰帶上那一大串鑰匙相互碰撞發(fā)出的好聽的聲音,我們就知道他買烤雞回來了。
天不亮就能聽見鄰家院子里的狗不厭其煩地叫著,擾得人再也睡不著了。于是,我急急忙忙取來大衣跟著一大幫親戚們?nèi)コ栽顼垺O锢锵锿舛际切偽?,坐下來要上一碗羊肉泡饃,便可以飽餐一頓,有時到中午都不會覺得餓。也有一些急匆匆趕來的上班族,買了一些東西便又匆匆地離去了。新的一天,總是這樣開始的。
中原自然不乏名山大川,記得有人這樣寫道:只要祁連山的曲線輕輕一揮,那煙雨樓臺立即粉碎;只要羌笛悠然響起,那凡間絲竹瞬間斷弦……其實我并不十分贊同這話,因為各有不同。江南與中原并不需要比較,它們各有各的美。
江南水鄉(xiāng),我的第二故鄉(xiāng)。
江南,似乎總是帶著柔美、憂郁的氣息。那些筆底明珠無處賣的才子們,那些紅顏淚朱砂的佳人們,總與這水鄉(xiāng)有著絲絲縷縷的牽絆。
別具一格的石拱橋,雕花鏤獸的欄桿,精致清幽的園林……暮春的傍晚,一個人往湖心亭一立,便有一種恍若回到明清時代的感覺,于是也有了吟上兩句的沖動??茨欠褐鴮訉訚i漪的水面,閑愁千古,水亦流千古。
向晚,青石的街道上,不知從哪個巷口,從哪個虛掩著的朱門后頭,會突然走出一個穿著藍(lán)印花布衣服,盤著高高的發(fā)髻,踩著手制的繡花鞋的江南姑娘。這仿佛是詩中才有的畫面。
小橋流水人家。的確,這三者是密不可分的,是文人對江南景致最簡約的概括。這里的一切美中帶柔,于我,又似乎有些不真實。
我嗒嗒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漂泊經(jīng)年,何處是歸處,還是終究只是個過客呢?
詩人說:其實,所有的故鄉(xiāng)原本不都是一鄉(xiāng)嗎?
所謂故鄉(xiāng),不過是我們祖先漂泊旅程中落腳的最后一站罷了。
【作者系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xué)匡園文學(xué)社社員,指導(dǎo)教師:盛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