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奔騰不息的江河岸邊,眺望遠方,肉眼不見盡,視野不見極。人與天地的強烈反差,讓一貫高傲的世人,也羞愧得低下了頭。
現(xiàn)世中的人們忙忙碌碌,卻似乎又道不清個中真諦。從前在那些先哲和智者身上繼承的反思和反問精神,被市場化、利益至上、科技為先的浪潮稀釋得無以復加。
帕斯卡爾曾說“人是會思想的蘆葦”。雖然人在宇宙間不外一粟之舟,但歸根到底,人終究是有思想的,人用思想和智慧,用他問和自問,用所有人問所有人來心歸原點,來從容面對浩如恒河之沙的世間萬象,來填充我們現(xiàn)時的時間和空間。那么,在一個個時間節(jié)點面前,我們要自問:現(xiàn)時我在哪里?
顧盼改革開放,現(xiàn)代化建設風生水起,國門外精彩世界的誘惑張力十足,市場經濟讓人們脫光衣服下海,其中有成的十年后光榮上岸,不成的仍在與溺水之虞做斗爭。自90年代以來,以信息技術為代表的科技產業(yè)如洪水般迅猛席卷了華夏大地,人們爭先恐后地鼓搗新鮮玩意兒,生怕慢了別人半步。時光快進,看吶,現(xiàn)時的中年人忙著手機定位、聯(lián)絡客戶;老年人坐在沙發(fā)上悠閑自得地遙控著HTPC,欣賞大片;青少年無時無刻不在用智能手機上網沖浪、曬微博、分享照片……科技的發(fā)展帶給了我們更多的歡樂,但我們很多人卻似乎僅僅沉溺在歡樂中,忘了人之本真是人,而不是科技的附庸。
西方文藝復興起源于意大利,那是紳士風度與蒙昧教化糾結不清的中世紀,人們反對教會對人的束縛,反對天賦神權,反對禁欲主義,正如歷史上那些偉大的時代一樣,都是先進的、獨立的思想在引領著人們不斷進行自我追尋,自我叩問。肯定人的價值,不致本真的信仰在頃刻間坍塌,是用思想詮釋個體尊嚴的最好注腳。文藝復興,政在得人,科技亦在得人。那些鋼鐵轟鳴的機器、流金喧囂的制造間、機械重復的流水線,都在時間空間里被貼上時代的標簽,讓千篇一律的規(guī)律僅僅作為一個符號,交由歷史保管。
每個不同時刻,都是由時間和空間共同組成的?!叭瞬豢赡軆纱翁みM同一條河流”,每次抉擇,都是獨一無二的;每次發(fā)展進步,都是不可完全復制的;每個個體,都是獨具尊崇的。縱使萬千利益在眼前,車馬驅馳我得閑,尊重人的價值,讓每根蘆葦都在上帝面前生動起來。
時常會做同樣的夢,想象同樣的場景:在一望無際的水天交接處,我腳下的陸地不斷崩壞,整個星球跟著不斷旋轉,天與地不停曖昧,我隨著這不可抗力不斷快速移動……我時常害怕莫名,進而不敢想象,這個場景恁地恐怖,有如末日逃亡般壯烈。腦海中唯一信念便是我要抓住牢靠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的內心,自己的思想力量。我不停地問自己:現(xiàn)時,我究竟在哪里?
社會心理學中分析人的社會行為,不可避之地談到從眾心理。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從眾模式和對象。早期的從眾對象是人和物,而如今人們也開始變得“風雅”,要用吉他演奏陽春白雪的調調。在精神層面、意識形態(tài)上從眾,是信仰的從眾!而從根本上放棄了內心本質的聲音和榮耀,去換取社會中他人對己“很潮”、“范兒很正”的所謂正面評價。由此可見,他人的評價左右了我們的選擇和判斷,我們做出的決策因此并不是我們的決策,而是時代的流行色。
時間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文明,空間給予我們肥沃的土壤供我們物化文明。當傳統(tǒng)的農業(yè)社會式微,工業(yè)社會效益凸顯,經濟利益驅動科技價值觀的現(xiàn)時,人便少了感受大江大河的勇氣與情懷,少了俯仰之間的悠然自得,少了對最初榮耀的守望,只愿在光纖電纜編織的科技之窩里淪為“高級奴隸”,而內心關于我在哪里的答案,也就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