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好人政治”,還是“好人社會”都不過是一種烏托邦,沿用的是同樣的邏輯:以道德方法來解決道德問題。
道德問題已經(jīng)成為讓整個民族蒙羞,乃至恐懼的問題。物質(zhì)生活的不斷豐富,并沒有帶來古人設(shè)想的“衣食足,知禮節(jié)”,反而產(chǎn)生了相互欺詐、人人自危的“霍布斯叢林”。而官員的失德、公權(quán)力信用的滑坡,往往被視為整個社會道德亂象的重要原因,甚至主要原因,因為官員多為社會優(yōu)秀分子,公權(quán)力掌握著改變制度規(guī)則的權(quán)力。它們的言行不僅是社會關(guān)注的焦點,也是學習模仿的樣本。
既然如此,是否要把拯救我們民族道德滑坡的重任托付給道德高尚的官員、好人組成的政府,期待著清明政治從天而降?或者是把所有問題都推卸給腐敗的官員,失信的政府,棄絕政治生活,等待著個體道德感的幡然覺醒?顯然,無論是“好人政治”,還是“好人社會”都不過是一種烏托邦,沿用的是同樣的邏輯:以道德方法來解決道德問題。
固然,道德教化是提高社會道德的重要手段,但不是唯一的手段。在利益多元、觀念多樣、評價標準重建的今天,道德的約束力面對金錢、權(quán)力、美色的誘惑是脆弱的,法律制度才是約束社會行為,具有可預(yù)期性的根本手段。不斷出現(xiàn)的對道德底線的挑戰(zhàn),不是因為缺乏道德約束,而是因為沒有得到預(yù)期的制度性懲罰。人們道德感的冷漠,不是因為同情心的喪失,而是因為同情心的施予沒有得到制度性保護和獎賞。政治道德落后于社會道德,不是因為官員隊伍素質(zhì)的下降,道德的滑坡,而是因為個別官員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挑戰(zhàn)本來就脆弱的道德底線,從而也打碎了制度的底線。而他們恰恰又充當著,并被社會公眾視為這個制度的代表。
信任感的普遍下降,加劇了社會快速變化過程中產(chǎn)生的自我不確定感,從而催動了繁榮背景下“出逃”心態(tài)的蔓延和升級。一方面,想出各種辦法來占有更多的資源,利用和操縱制度謀取利益最大化;另一方面則利用各種方式為自己尋找“退路”,謀取安全島。許多人和群體的行為都高度短期化和利益最大化,這雖然符合個人理性,但是破壞了公共理性的形成,因為這些行為多不顧及自己生活的社區(qū),更不關(guān)心整個社會的存在,無法為公共利益的形成提供個體的支持。這些年來,貪官外逃、精英移民、“炫富”行為、社區(qū)的凋敝、醫(yī)患沖突的增多、交通事故中的冷漠,等等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無不彰顯著這種“出逃”的心態(tài),我們民族引以為豪的故鄉(xiāng)情結(jié)、克己倫理、守望相助精神,在一次次觸犯道德底線的事件中,被破碎和顛覆。
中國歷史并不缺乏對道德的呼喚,甚至“為政以德”成為主流政治運行的形式性原則,但是在普通人眼里,政治與道德是相悖的,總是與斗爭、流血和殘酷聯(lián)系在一起?!扒骞僬巍币驗橄∪倍蝗藗兿蛲?,道德化成為了拯救政治的最后稻草,但無法解決政治運行的日常問題。對于社會來說,隨著社會的分化,道德評價成為了弱者的權(quán)利,道德優(yōu)勢偏向了他們,各階層之間失去了相互信任的基本標準,好人社會成為了空中樓閣。
既然我們不能期盼用道德救贖來實現(xiàn)好人政治與好人社會,那么就必須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法治建設(shè)和制度建設(shè)之中。無論對于政治還是社會來說,一套有效的制度,應(yīng)該讓人們珍重道德榮譽感,主動堅守道德底線,而不是相互推卸和埋怨,更不需要顧慮道德付出的個人后果。因此,既要建立起能夠激勵道德榮譽感提升、保護道德底線的制度,又要防止道德的泛化,用個體道德感滑坡來轉(zhuǎn)移改革的目標,阻礙制度改革的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