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陽光是燦爛的。
太陽初露,窗前的樓群、樓尖被抹上了朝陽的顏色,像露出水面的島嶼。薄而透明的陽光是熹微的大海,頭頂?shù)奶炜账{成一片。一夜風刮走了所有的烏云,剩下的是滿地的陽光。沒有烏云的陽光,透亮;沒有烏云的心情,澄澈。石板鋪砌的小路在陽光下锃锃發(fā)亮,干凈得像精心打磨的一句長而有韻致的詩。沿著詩句行走的感覺就是走入大理的感覺,走到深處,就走入了古老的城廓,那是一本裝訂得整整齊齊的詩集,詩集的封面自然就是古老的城門,城門上嵌著詩集的名字——大理。
城墻上的酸漿草是封面上最醒目的裝飾。這是一種歷經(jīng)千年而不衰的植物,它們在陽光下生長著,即使道旁的梧桐樹因冬季來臨而脫光樹葉,即使所有的花木都在風中瑟縮發(fā)抖,它們卻不衰不萎,不荒不亂,從容自信。酸漿草在陽光下欣然而富有生機,紫紅的顏色中透出一種高貴的氣質(zhì)。它們是陽光下的植物,這樣的植物只屬于陽光充沛的大理,它們的存在讓我想到了千千萬萬衣著樸素但神情滿足的白族人。
大理民歌唱道:“海東姑娘進城來,領(lǐng)褂紅了一條街?!焙|姑娘指的是洱海東岸的白族姑娘,她們的紅領(lǐng)褂在大理的陽光下紅得像火,她們的笑容就像大理的陽光一樣燦爛,她們的性格就像大理的陽光一樣明朗。所有的目光都因為她們的出現(xiàn)而亮了起來??匆豢催@樣的白族姑娘,心里的陰影就會消失,血液里殘留的宿夜陰暗和冰冷憂慮都會像殘雪一樣融化。即使在冬季,只要在避風的地方,大理的陽光也是溫暖的,墻角蹲滿曬太陽的老人;而到了夏天,在有風的曠野里,陽光則是涼涼的,無數(shù)的裙子和T恤,在陽光中裸露出誘人的肌膚。
大理冰冷的石頭也因陽光而發(fā)出溫暖的微笑。石筑的城,石砌的墻,石鋪的路,石壘的塔,組合成一座陽光四射的古城。用大理石制作的工藝品擺滿一條街,各種各樣的色彩和畫圖反射著太陽的光輝。街道兩旁的小店里有各種各樣大理出產(chǎn)的扎染布,藍色的扎染布藍得炫目,像頭頂?shù)奶炜铡.旉柟怃仢M大理的時候到大理的小街上隨意走走,可以看到許許多多在街邊瞇著雙眼曬太陽的人,其中不少是金發(fā)碧眼的外國游人,他們坐在古城的茶店或食攤前,攤開雙腿,擺出最適宜曬太陽的姿勢。街的名字就叫洋人街,全世界的人來到這里曬太陽。這就是大理的陽光,它不僅照耀大理,還照耀全世界。
在大理,一路都少不了陽光的伴隨。沿著小巷順著陽光徑直走下去,就會走出城門,走進田野。田野里有無數(shù)陽光在流動,它們來自浸透著陽光的蒼山,潺潺流向洱海,洱海匯聚了陽光。陽春三月刺槐花白了的時候,陽光中會飛舞起千千萬萬的金龜子,它們的翅膀上閃著金色的陽光,大理的陽光因此而變得生動。蒼山有雪,陽光一片白;油菜花開,陽光一片黃。大理的陽光還會在五彩的石頭上變出藍色、灰色、青色。這樣的日子里,在蒼山上獨行,在洱海里擊水,或者干脆就在軟軟的茅草坡上坐下,或者索性就在洱海邊的灘涂上躺倒,在浸透茅草香味的陽光里,什么也不想,直到太陽落山。
大理的陽光下有很多眼花繚亂的節(jié)日。一年一度的“繞三靈”就是一個比陽光還要熾熱的節(jié)日。農(nóng)歷四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洱海周圍上百個村寨的男女老少,各村自為一隊,由兩位共挾一枝楊柳的年長男子領(lǐng)頭,從各自村落出發(fā),先逛佛都崇圣寺,再到神都圣源寺,止于仙都金奎寺。一路載歌載舞,歷時三天,行程30多千米。行進的路線就是在大理的陽光下沿著田野和溪流漫步。如果問那些歡笑著的人:“每年都會來嗎?”他們的回答都是:“每年都來?!痹賳枺骸盀槭裁??”他們的回答也是一樣的:“出來走走,曬曬太陽!”
發(fā)稿/徐斌 xubin389@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