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獲得東京電影節(jié)影帝前,王千源拍了17年戲,卻仿佛“失蹤”在熒幕上,過多的配角讓他在圈內(nèi)得到了“王一場”的外號。從“一場”到影帝,這個39歲的男演員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故事?
見到王千源時,他剛從上海電影節(jié)上回京,下了飛機直奔采訪地點,比約好的時間早到了一刻鐘。
看到同樣早到的記者,他笑了:“真好,我們都是守時的人?!?br/>
被忽視的影帝
在6月的上海電影節(jié)上,電影《鋼的琴》再次給王千源帶來了個影帝——傳媒獎最佳男演員。
宣布他獲獎兩天以來,他接受了差不多15家媒體的專訪。這是他從影17年接受專訪數(shù)量的總和。
這種“待遇”,在他7個月前獲得東京電影節(jié)影帝的時候,并沒有享受到。
2010年10月31日,他和范冰冰在東京電影節(jié)分獲影帝影后,范冰冰因為《觀音山》,他因為《鋼的琴》。這可不是比賽乒乓球,中國人在9大A類電影節(jié)上包圓影帝影后非常罕見。
當時,范冰冰并沒有到現(xiàn)場領(lǐng)獎。抱著順便去東京旅行心態(tài)的王千源,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上臺領(lǐng)獎。
在領(lǐng)獎臺上,他提到了自己的女兒:“我女兒最愛吃棒棒糖,這個獎就好像成人的棒棒糖一樣,讓我在這個下午感到一絲甜意。”
遺憾的是,第二天幾乎所有媒體都把焦點放在沒有到場的影后范冰冰身上,對于王千源,都是一筆帶過。
回國之后,他開始參加《鋼的琴》的宣傳活動。即使身為新科東京影帝,他還是會被媒體忽視。很多時候,他默默地為片中只有幾場戲的秦海璐舉話筒。
《鋼的琴》中有110場戲,他的戲占了107場。嚴格說起來,秦海璐也只是女配角,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是男配角。
但這次在上海電影節(jié)上獲得肯定之后,王千源感覺媒體對自己的印象一下子就扭轉(zhuǎn)了——走在紅毯上,居然有不少媒體記者一路喊著他的名字。
“可見,獲得媒體的認同是多么重要?!蓖跚г赐笠谎?,靠在椅背上,看著記者,慢悠悠地吐出這句話。
老派演員
事實上,王千源的名字,雖然很多人的確對不上號,但提起楊亞洲電視劇中《浪漫的事》中的結(jié)巴三女婿,《空鏡子》里那個有同性戀傾向的潔癖男,大家都會恍然大悟:哦,是他?。?br/> 王千源自己其實也更在意人們記得的是他飾演的影視角色。不然,他也不會在拍了將近十年戲,已經(jīng)從龍?zhí)缀团浣茄莸侥幸惶枙r,悄沒聲息地把名字從王錦鵬改成王千源。
他這個舉動,讓一些骨灰級的影迷都捏一把汗。
從1994年還在中央戲劇學(xué)院表演系讀大二開始,王千源開始拍戲:霍建起電影《贏家》中的殘疾運動員、陳凱歌《荊軻刺秦王》中的趙使、孫周《漂亮媽媽》中和鞏俐吵架的路人、《三七撞上二十一》那個最終被閆妮拿下的未婚大齡處男翟耀東……
在《鋼的琴》中,他扮演的是下崗的鋼鐵廠工人陳桂林。離家已久的媳婦要跟他離婚,女兒也要跟著離開,只因為他買不起一架鋼琴。為了女兒,也為了自尊,他借錢去買琴,借醉去偷琴。最終,他突發(fā)奇想,決定帶著一伙人去造一架鋼的琴……
陳桂林這個角色,讓王千源獲得了東京電影節(jié)五個評委一致的好評,全票當選影帝。但王千源自己并不認為陳桂林是自己十多年表演生涯的高峰。
《鋼的琴》拍攝之初,由于經(jīng)費限制,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體驗生活。王千源只是憑借技巧和經(jīng)驗硬演,他天天穿著戲服,完全沉浸在陳桂林的生活狀態(tài)好一段時間,才找到了感覺。
對于表演,他有些老派,嚴格按照只要有條件,就提前去體驗生活的步驟來。他認為這是演好角色的“秘訣”。這也是他第一次拍戲時得到的寶貴經(jīng)驗,一直沿用至今。
1994年,還在中央戲劇學(xué)院表演系讀大二的王千源,被《贏家》劇組挑中,去扮演一個少了一只胳膊的殘疾運動員。
第一次演戲,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做,就去觀察殘疾運動員訓(xùn)練和生活。一個多月后,他把一只胳膊綁在身后,用嘴和另一只手配合系鞋帶,做得和正常人一樣快一樣好。
實拍的時候,他就把這個情景呈現(xiàn)了一番,霍建起十分贊賞,說這是唯一描寫殘疾人運動員生活的細節(jié)。最后在成片中,王千源就有了五秒的鏡頭。辛苦了一個月?lián)Q來的五秒鐘,卻讓他欣喜:從藝的第一次,就體會到了做演員的樂趣——把不同于自己的人演得出彩。
在2003年演《浪漫的事》之前,他打114查找北京的環(huán)保組織,然后和“自然之友”環(huán)保組織一起體驗生活;他也到醫(yī)院找大夫?qū)iT去了解“結(jié)巴”。最終他把劇中的三女婿陳昊設(shè)計成平時說話結(jié)巴,但一談到環(huán)保就話語流利的志愿者。直到現(xiàn)在,王千源都很滿意自己的這個創(chuàng)意——這樣不但抓住了陳昊這個人物的魂,也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1997年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他被分配到了北京兒童藝術(shù)劇院。有三年,他的主業(yè)是演風(fēng)、樹、電線桿和太陽以及各種動物。那時候,他就琢磨除了讓小朋友們一眼看得出這是風(fēng)、太陽,還得盡量想著怎么把小朋友帶入到情境境界里面。
期間,他也在外接戲。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過多的龍?zhí)咨踔磷屗谌?nèi)得到了個外號“王一場”。2004年,北京兒藝改革,他也趁勢離開,專心出演影視劇。
對于不同的角色,他不能容忍自己演得相同或類似。于是,這部戲中,看到他是個飛揚跋扈的富商,下部戲,他則是個驍勇善戰(zhàn)的軍人,再看另一部戲,又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小知識分子形象。
“這也難怪觀眾認不出我。認不出,可不就是在觀眾眼里‘失蹤’了么?”說到這里,他自顧自地樂了。
幸運者
問起他演戲之余還干什么,他歪頭想了好一會兒,顯得很不好意思:“我自己的生活很平常,真的,確實沒什么值得寫的?!边@讓人不由想起一個影評人最近點評他:有實力,無噱頭,平常就不是媒體的寵兒。得了影帝之后本可做些文章,可他并沒有火借風(fēng)勢地出位表演,要得到關(guān)注的確很難。
也不是沒有出位機會——比如,得東京影帝之后沒多久,他就和原來的經(jīng)紀公司解約了。得了影帝了,常理說經(jīng)紀公司巴不得有這么個金字招牌,解約,不合常理。
他并沒有拿這件事做任何文章。記者追問,回答是合同到期,雙方理念不合所以不再合作,然后就不再多說。再追問,已經(jīng)落單了兩個多月的他苦笑一下:“你都可以寫‘被開除的影帝’了,還想知道什么呢?我就是一個演員,把戲演好才是我的本分,其他的問題我不能左右。
演戲,他很自信,對于《鋼的琴》,他撂出“狠話”:“只要你們敢走進電影院,我就敢保證你不會第一個走出來?!?br/> 這部講述小人物辛酸故事的電影,也如同它的主人公的命運一樣坎坷——拍攝時候遭遇資金問題,一度賬面上只有47塊,最后是導(dǎo)演張猛和王千源零片酬,女主角秦海璐則把自己的片酬作為投資,轉(zhuǎn)而成為出品人,才硬撐了下來;到了發(fā)行階段,發(fā)行方嫌片名太文藝要改名,和主創(chuàng)們產(chǎn)生分歧;片子的上映檔期一推再推,好不容易定在6月底,最后又改在7月13日。
王千源不覺得辛苦,演員是個殘酷的行業(yè),現(xiàn)在有戲演,還能演主角,他感到很知足?;赝约荷舷挛鍖猛瑢W(xué),畢業(yè)這么些年,也只是自己一個人獲得了這樣一個影帝,絕大多數(shù)都默默無聞。
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很幸運。高考的時候,他本來是要讀服裝設(shè)計專業(yè),只是為了保險順便考了表演專業(yè),就考上了;上學(xué)之后,大二就在表演上受到很大的啟發(fā),開始猛然開竅,一發(fā)不可收地愛上表演。
這么些年,雖然一直沒有大紅大紫,但王千源始終認為自己是賺了——“誰花個幾十萬,也買不到國際影帝的獎項??!”
他慶幸這個獎沒有早來。剛畢業(yè)那會兒,他有些心高氣傲,對于總是演配角感到委屈。如果那個時候他就得到這個獎項,他相信自己肯定把持不住,會找不到方向。
王千源的父母是遼寧人藝的話劇演員,他們是那種一輩子都沒紅過、但一直都有戲演的演員。從小就看著父母演戲的王千源,對自己的定位也是如此。從東京回來之后,他就把獎杯放進女兒的玩具箱,讓它成為三歲女兒諸多玩具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