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眼“鹽”云
劉平
荒唐的食鹽哄搶風過去了,又留下一片對中國人“素質(zhì)”低下的指責聲。鏡頭前一位在哄搶過后要求超市退貨的大媽理直氣壯地對采訪者說:“我們沒有文化,不知道該怎么辦!”
中國的大多數(shù)老百姓都沒什么文化,當災難突然降臨,他們只能憑直覺采取力所能及的自保措施,這有多大的錯?況且這些大媽并不完全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們的家人。在這些大媽中間,或許就有你我的母親、外婆和大姐,請理解她們,的確沒有人告訴她們當災難驟然出現(xiàn)的時刻應該怎么辦。
現(xiàn)在動不動就指責中國老百姓的素質(zhì)低,似乎成了一種時髦。中國老百姓的受教育程度確實低,文盲、半文盲的比例非常高,這是事實。但網(wǎng)絡以及媒體給予了“鹽民”們太多的嘲諷,令人覺得不舒服。我以為,在指責“國民素質(zhì)”的同時,更應該好好地去檢討一下“國家素質(zhì)”。
事實上,哄搶食鹽的不僅僅是大陸的大媽們,也包括港澳臺甚至紐約的華人社區(qū),其中有文盲,但也有大量的“知識分子”。這說明哄搶行為不完全是文化高低的問題,而是一種最平常不過的自我保護意識的條件反射,就如同海嘯未了人們拼命往高處跑一樣,你沒有理由去嘲笑大家跑步的姿勢不好看。
除了這個原因,恐怕還應該檢討政府的公信力、媒體的誤導當然還有民眾的弱點等等。就算鹽可以防輻射是個謠言,為什么謠言會不脛而走?為什么人們寧可相信謠言而不相信政府和媒體?在自己保命的同時,稍微顧及一下他人的美德為什么少得如此可憐?
一些人在指責中國人素質(zhì)低下的同時,對日本民眾在地震發(fā)生時所體現(xiàn)的高水平素質(zhì)贊不絕口,這種對比給人的印象非常深刻。而我更在意的是,網(wǎng)絡上充斥著日本人嘲笑中國人的大量留言,他們嘲諷中國人“劣等”:“跟輻射相比,你們中國人還是去擔心自家農(nóng)藥中毒吧”、“去擔心你們的有毒食品吧”,雖然個別言論不足為憑,但總覺得這里折射出一種對中國人的歧視與民族偏見。
我們能夠接受批評,但絕不接受嘲弄和侮辱;我們承認日本民眾的文化程度高,但不承認這能夠成為貶低中國人的理由;我們可以討論中日友好,但不可能用熱臉去蹭日本人的冷屁股。
日本人那種在美國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與在其他國家面前趾高氣揚的德行,非常招人討厭。這能稱為哪門子“高素質(zhì)”?恐怕這也是這次日本地震沒有什么國家傾力相助的一個重要原因。
哄搶食鹽的現(xiàn)象過去了,就像一陣風。不知道下一次又將哄搶什么東西。哄搶總歸是一種社會不穩(wěn)定情緒和缺乏安全感的反應。這樣的事件,不應該成為過眼煙云,應該引起人們尤其是政府官員的高度警醒才是。
(劉平,自由職業(yè)者,現(xiàn)居香港)
享受音樂課
楊虹
維也納是世界音樂之都,金色大斤是古典交響樂的圣殿,所有學習音樂的學生都無不向往著到奧地利進修。我剛未奧地利時,吃驚地發(fā)現(xiàn)每天早上一打開收音機,流淌出的旋律往往都是莫扎特、貝多芬、蕭邦、博拉姆斯、斯特勞斯等大師的古典音樂。在奧地利,無論什么公開場合,都離不開現(xiàn)場演奏,似乎人人都能拿起樂器演奏一曲。我常暗暗自問,這樣“舉國音樂”的風氣是怎么形成的?
兒子兩歲時,我和他旁觀了一場音樂學校的小學生音樂會。平時在游樂場里淘氣的小家伙們,穿上整潔的白襯衣、深色的褲子或長裙,一下變得莊重起來。獨奏表演中最小的孩子只有五六歲,大的也不過十二三歲,但從他們指間流淌出來的音樂,讓人感到震撼。本來打算讓兒子大一點才學鋼琴的我,決定立馬就送他去每周一次的幼兒音樂早教班。
就這樣,兒子參加了音樂學校的早教項目。那里所有的孩子都在一到四歲之間,有些才剛剛學會走路,和父母一起在早教老師的指導下,學習使用小鼓、鈴鐺一類的簡單樂器,培養(yǎng)樂感。早教班一個學期的學費僅75歐元。音樂學校的校長告訴我,由于政府的財政支持,才能保證學校低廉的價格。對于奧地利的每個家庭,只要孩子有興趣,不管貧困與富裕,都能送孩子上音樂學校。當然不是每個孩子將來都會在音樂方面有所發(fā)展,但學習音樂可以怡情,對兒童的發(fā)展益處多多。
侄女是一個來自奧地利中產(chǎn)家庭的女孩,從五歲開始學習小提琴,到了十五歲,決定放棄音樂高中,改讀體育高中,并順利入選國家排球隊。我問她:“現(xiàn)在放棄不可惜嗎?”“我熱愛的是排球,這也是我將來的事業(yè),小提琴只會作為我的愛好,有興趣時拉一段就好了?!北娝苤?,音樂學習需要花費父母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讓我驚訝的是,侄女的父母完全支持她的決定,并沒有為十多年來付出的心血付諸東流而有所抱怨。
最近和一個北京的博友交換有關孩子學鋼琴的經(jīng)驗和體會時,他寫道:“音樂本身挺好,但就怕走極端,得出一個不懂音樂等于智商低人一等的結(jié)論,所以很多家長還沒有搞清音樂的內(nèi)涵,就把它當作起跑線的標準,造成了一窩蜂?!彼膬鹤右矊W鋼琴,可他偏不讓孩子去考級,而是作為沒有壓力的業(yè)余愛好。每次上課,主要學一些孩子喜歡的樂曲。沒有標準和壓力,也就沒有了挫敗感和隱形的枷鎖。后來他把孩子的鋼琴課視頻放到網(wǎng)上,孩子彈得很好,看得出他在真正地享受著音樂的樂趣。
(楊虹,海外華人,現(xiàn)居奧地利)
生生不息的柏林
沈綠
海涅說:“夜里我想起德意志,我就不能安眠?!?br/> 德國在我的印象里,是一個凝重而內(nèi)斂的國家。德國在1000多年歷史里歷經(jīng)了三個帝國和兩個共和國,期間有殺戮有戰(zhàn)爭有征服與被征服,有宗教革命有政治分裂有不同的社會經(jīng)濟中心。于是你只能如席勒所說的“從塵世紛紜之中逃去,遁入自己心中寂靜的圣所”。
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德意志產(chǎn)生了那么多的科學家、哲學家、文學家、音樂家、美術家、建筑家……的原因。從康德到黑格爾到費爾巴哈到叔本華到馬克思、恩格斯到海德格爾,從海涅到菜辛到歌德到席勒到荷爾德林,從開普勒到萊布尼茨到普朗克到愛因斯坦,從巴赫到貝多芬到勃拉姆斯,從洪堡兄弟到格林兄弟到韋伯兄弟——鍵盤敲到這里,我很急切地想再敲出一個詞——生生不息。
帶著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9月我來到柏林。
柏林的深秋,連空氣中都充斥著哲學的味道。呆在柏林的18天里,有15天在下雨。但從不澆得讓人心煩,至多是一種看不透:天明明還藍得透亮,可突然發(fā)現(xiàn)領口、袖子星星點點落著雨滴,或是車子的雨刷突然自動開始搖擺,潛移默化。
柏林的教堂、博物館、畫廊、音樂斤、咖啡屋……很多現(xiàn)代的功能延用古老的建筑,讓人很容易察覺到年輕的氣息在歷史的痕跡中繼續(xù)流淌,是為生生不息。
沿著菩提樹下大街漫步,其中為目光所吸引的便有德意志教堂。建筑中央是一個巴洛克式的高聳的穹窿頂。成雙的塔樓和圓柱顯得對稱而高貴。走進教堂,中殿寬敞而大氣,精致的壁柱、雕像、線腳隨處拈未。盡頭,耶穌獨自立在那里,仿佛全身沐浴著光線。四下里朦朧而昏暗,似為耶穌所震懾,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右側(cè)的旋梯下有一個畫展,現(xiàn)代派的,讓人在威嚴之中感到一絲俏皮。
夏洛滕堡是索菲亞·夏洛滕的行宮,也是巴洛克式建筑。在這里,相機隨便一照就是一張美麗的明信片。我不想再附庸它已是公認的賞心悅目,想寫它是因為在后花園草坪上拉小提琴的兩個小姑娘。她們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在靜謐的草地上,恬恬地跪在那里,專心致志地練習她們的曲子。一曲拉畢,竊竊私語一番,商定后又拉起下一曲。偶爾兩只提琴的旋律也會“打架”,她們便停下來,相視而笑,復又重新拉起,給古板的老皇宮帶來勃勃生氣。
勃蘭登堡門應該算是柏林的代名詞了。它頂上有駕馭駟馬的勝利女神的青銅造像,底下是氣勢雄渾的六根廊柱。我可以就在柏林城里找到它的藍本,就在博物館島上的派加蒙博物館里。那里面有公元前170年前小亞細亞派加蒙城的一座祭壇。1878年,德國的考古學家在派加蒙挖掘出這座神廟,隨后一點一點地把它運到柏林。臺基上的每一尊雕塑都得到毫不節(jié)制的細致雕琢。雕塑整體給予人強烈的戲劇動感,就像一幕被按了暫停鍵的錄像畫面。臺基頂上便是這樣的廊柱,盡管朗漢斯摹仿的并不就是這一座。
我們的車駛?cè)肫渲幸粭l通道。通道里暗暗的,但仍看得見齊整的腳手架。我在想:不知道朗漢斯在1788年繼承雅典衛(wèi)城柱廊式山門的建筑思想時,有沒有想到今天的這塊幕布,有沒有想到修好后可能或多或少加入的一點現(xiàn)代味道,有沒有想到勃蘭登堡門也生生不息地延續(xù)了幾個世紀。
(沈綠,旅行作者,現(xiàn)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