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沒有才能而不自知的人不少,最倒雹的是,這樣的人偏偏是自己的上司……
安西靜子是個家庭主婦,一年前搬到了一片新建的住宅區(qū),這里住著300多戶人家,大部分家庭的男人都在“ABC電器”公司上班,公司距離社區(qū)只有10分鐘車程,不夸張地說,這片土地簡直是專為公司員工開發(fā)的。靜子的丈夫也供職于ABe電器,剛搬到新家時,靜子每天都樂得心花怒放,可不久后,她就遇上了麻煩事。
那天,鄰居鳥飼文惠告訴靜子,在這個社區(qū)里,主婦們經(jīng)常參加一個活動,那就是富岡夫人的茶會。富岡夫人的丈夫是人BC電器的董事,這位夫人每月舉辦兩次茶會,與會的都是“丈夫部下的太太”。剛聽說這事時,靜子覺得很麻煩,心想:若要應(yīng)酬上司,在公司里就夠了,憑什么連私生活也得搭進(jìn)去?但最后她還是決定參加下一次的聚會,因?yàn)檫@樣做也許可以幫助丈夫提升一些印象分。結(jié)果直到今天,靜子還常常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
這天又是舉辦茶會的日子,靜子磨蹭了好久才心情沉重地走出家門,等她來到富岡府,客廳里已經(jīng)到了好幾位太太,都是熟面孔。靜子剛坐下富岡夫人就來了,她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又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目光灼灼地說:“山田太太好像還沒光臨呢?!?/p>
鳥飼文惠緊張地挺直腰,回答說:“這個,山田太太的親戚過世,所以請假了,她……她說錯過茶會很遺憾。”
富岡夫人同情地皺起眉頭:“這可是大事啊,外子知道這件事嗎?我讓他視情況發(fā)個唁電吧。”
鳥飼文惠聽了這句話,突然變得語無倫次:“啊,不不,不用了,那個,聽說只是遠(yuǎn)房親戚……”
富岡夫人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先不發(fā)唁電了吧?!?/p>
點(diǎn)完名后,茶會終于開始了,今天富岡夫人招待大家品嘗她親手做的曲奇餅,夫人端上餅干,驕傲地說:“雖然我笫一次做曲奇餅,“可烤得很不錯,孩子們也都夸好吃?!?/p>
靜子看著滿滿一盤焦黃色的餅干,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但事到如今,想不吃也不行了,她拿起一塊放人口中,曲奇餅咬起來嘎吱嘎吱的,活像在嚼火山石,味道也膩死人,完全沒有曲奇應(yīng)有的香甜,只有砂糖甜得發(fā)苦的味道。靜子忍不住仲手端起紅茶,把嘴里的曲奇餅沖下去。再看其他幾位太太,也都在努力吞咽著,鳥飼文惠一邊吃一邊說:“很可口,簡直入口即化?!逼渌糙s忙附和:“是啊,味道非常高雅?!膘o子只好也含糊地說了幾聲好吃,富岡夫人微笑著接受大家的贊美,顯得很滿意。
靜子暗暗嘆了一口氣:其實(shí)這個所謂茶會,就是為了恭維富岡夫人的手工制品。這位夫人酷愛手工,她的一大樂趣,就是向大家展示自己的作品,可不知為什么,她做出的東西部在正常水準(zhǔn)以下,而她本人對此還毫不自知。靜子覺得,夫人不光味覺不靈敏;說不定神經(jīng)也出奇地遲鈍。
喝過茶后,富岡夫人送了每人一火盒曲奇餅,靜子看著這些硬得像石頭一一樣的餅干,不禁苦笑起來。夫人喜歡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送給大家,靜子收到過的就有被誤認(rèn)為抹布的餐墊,還有丑陋的洋娃娃,孩子一看就嚇得哭了起來,但最麻煩的還是食物。一次夫人送了人家她親手腌制的香腸,靜子一開始也想湊合著做給丈夫吃,可無論怎么煎炒烹炸,香腸還是發(fā)出一股肉類腐爛的味道。丈夫說什么也吃不下去,只好拿去喂家里養(yǎng)的狗,沒想到那狗剛聞了一下,立刻汪的一聲驚叫,飛快地往后直躲,夾著尾巴逃走了,最后只好把香腸扔進(jìn)廚房的垃圾桶,看來今天的曲奇餅也會是這個下場。
每到扔垃圾的日子,靜子就特別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看到,特別是披茶會的同伴看到,如果有人跑去告密,就麻煩了。這一帶烏鴉又多,趕上垃圾回收車來遲了,垃圾袋就會被烏鴉啄得一片狼藉。因此靜子每次處理富岡夫人的禮物時,都至少套上三層垃圾袋。
日子就這樣郁悶地過著,這天,靜子接到鳥飼文惠打來的電話,烏飼通知她,夫人有禮物要送給茶會的全體成員,請大家明天務(wù)必光臨。如果誰有事去不了,以后夫人會親自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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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靜子愁眉苦臉地出門了,丈夫在她身后小聲道:“別忘了對夫人強(qiáng)調(diào)一下,我們家人飯量小?!?/p>
到了富岡府,靜子一走進(jìn)庭院,就覺得一股異樣的臭味直沖鼻孔,來到院子里,味道更重了,只見茶會的??投嫉烬R了,她們看到靜子,都露出百味雜陳的笑容。
庭院中央放著四個巨大的塑料水桶,只見富岡夫人興致勃勃地挽起袖子,伸手探進(jìn)其中一個,揪出一棵足有腦袋大小的白菜:“這些泡菜看起來很誘人吧?我這是第一次腌菜,既然腌r,就請大家都嘗嘗,一共用了五十,哦不,是六十公斤白菜,光蒜就用了一公斤呢,呵呵呵呵……”
聽到這番話,靜子產(chǎn)只覺一陣眩暈,這么說來,今天要分送給大家的就是這些泡菜了?怎么會這樣!
夫人卻完全沒留意靜子她們的表情,忙著從水桶里拿出泡菜,撲通撲通地倒進(jìn)準(zhǔn)備好的大號塑料袋,依次發(fā)給眾人,還叮囑說“回頭別忘了反饋感想”。等靜子回過神來,兩手已各拎著兩個塑料袋。
一回到家,靜子的丈夫就嚷道:“什么味兒呀,快扔掉?!膘o子點(diǎn)點(diǎn)頭,要盡快扔了才行,擱得久了,整個家都會臭不可聞,可問題在于怎樣扔掉。垃圾袋根本擋不住這股強(qiáng)烈的臭味,就這樣扔到垃圾場是行不通的。靜子想了一會,終于有了點(diǎn)子。
兩天后的上午,快九點(diǎn)了,靜子透過窗戶不時地張望,她盤算著,等垃圾回收車一開過來,自己就馬上拎起垃圾袋飛奔出門,只要爭取垃圾第一個被回收,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了。
但打這個算盤不止靜子一個,當(dāng)靜子飛奔出門時,幾乎同一時間,好幾個家庭主婦拎著垃圾袋從不同方向出現(xiàn)了,一看面孔,都是茶會上的同伴。大家面面相覷,靜子望著別人手里的垃圾袋,不由地把自己的垃圾袋藏到身后。
垃圾車逐漸開近了,大家都尷尬地沉默著,誰也沒有勇氣放下袋子就走。或許是心理作用,靜子覺得有泡菜的臭味飄散出來……終于,清潔工開始收集垃圾了,大家默默地把垃圾袋放到回收口旁邊,卻都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清潔工作業(yè)。清潔工把幾個袋子收起來,突然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是泡菜的臭味吧?”
那一瞬間,靜子看到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自己也多半好不到哪里去,她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趕緊回家去了。
轉(zhuǎn)眼又到了茶會的日子,這天人來得很齊,富岡夫人心情大好,高興地說:“最近我正在研究·個新玩意兒,和烹飪、縫紉完全兩樣,相當(dāng)有難度,不過做起來很有意思,不知不覺就迷上了。”
鳥飼文惠湊趣說:“這回夫人要挑戰(zhàn)什么新項(xiàng)目?”
夫人說:“我很快就會展示給各位看,請稍等片刻,這段時間大家先喝喝茶、聊聊天吧。”說著離開了客廳。
屋里一下安靜下來,好一陣子,誰也沒有開口,大家都窺探著別人的態(tài)度。終于,坐在靜子邊上的一位年
輕太太湊近她問:“那個,有點(diǎn)棘手吧?”
靜子謹(jǐn)慎地說:“什么?”
那位太太嘆了口氣,說:“我是說,泡菜。”
這話一出口,眾人霎時屏住呼吸,靜子假裝平靜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很棘手……量有點(diǎn)多了?!?/p>
先開口的那位太太好像松了口氣,這時,另一位主婦也加入了談話:“是啊,我家孩子太小,不太喜歡那個味道,小過,好吃還是蠻還吃的,要是大人的話,味道就正合適了?!?/p>
這時一個心直口快的主婦插嘴道:“味道太特別了,我家那口子一嘗就說,這是什么啊,味道真怪?!?/p>
大家頓時沉默了,誰也沒想到有人會大大咧咧地直接說出“味道真怪”,畢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公開對榮會表示過不滿。可沉默沒有持續(xù)多久,今天大家似乎都有點(diǎn)忍不住了,又有人接口說:“說起來,味道特別的食物還真不少,以前的香腸不也是嗎?”
“哦,那個啊,確實(shí)有點(diǎn)……臭烘烘的?!?/p>
“還有那個曲奇餅?zāi)銈冇X得怎么樣?”
平時專愛奉承夫人的鳥飼文惠說道:“活像在啃墻土?!?/p>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就像解開了魔咒,大家肆無忌憚地批評起了以前那些作品,最后靜子總結(jié)道:“真是可悲啊,不管做什么都一塌糊涂?!?/p>
鳥飼點(diǎn)點(diǎn)頭:“不光烹飪,縫紉也是……不知她今天又要獻(xiàn)什么寶?!?/p>
有人接口道:“不會是什么難以下咽的飲料吧?”“嘻嘻,那你就假裝手一滑摔了就沒事?!薄巴?,高智商犯罪!”這時,大家已經(jīng)完全放開了,眉飛色舞地嬉笑起來,靜子心想,如果茶會都像今天這樣,就是天天開也樂意。
這時,一位主婦從桌下拿出一本雜志,“咦,這里有本奇怪的雜志,是董事看的吧?”靜子從旁邊湊過去一看,那本雜志是《電子工作》,她順手翻了翻,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頁夾了一張書簽。一看那一頁的標(biāo)題,靜子頓覺心里猛地一沉,那標(biāo)題是——“你也可以制造竊聽器”。
眾人一看,立刻無言地站起身,四散尋找起來,很快,鳥飼“啊”的叫了一聲,從花瓶背后拿起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小方盒,和雜志上刊登的竊聽器成品一模一樣。
大家靜靜地推開客廳的門,動作僵硬得像機(jī)器人,先后來到走廊上。富岡夫人就在走廊盡頭的洗衣機(jī)旁,一看到她,靜子等人頓時驚慌失措。
“不得了啦!”
“白沫……夫人口吐白沫了……”
“夫人,振作一點(diǎn)!”
原來,富岡夫人今天展示的作品正是自制竊聽器,當(dāng)她通過竊聽器聽到大家的談話后,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