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濤
(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湖北武漢430079)
20世紀30年代湖北水災成因簡論
余 濤
(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湖北武漢430079)
20世紀30年代湖北發(fā)生的水災給農村經濟造成嚴重破壞。水災的發(fā)生既有自然原因又有社會原因,如特殊的地貌、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惡化、政府對水利事業(yè)的漠視等都是造成水災爆發(fā)的誘因。
水災;損失;政府;原因
20世紀30年代湖北發(fā)生了兩次水災,即1931年、1935年的兩次特大洪水,對湖北農村經濟造成嚴重的破壞。耕畜死亡,農具散失,死傷嚴重,農戶異常窮困,被迫變賣一切生產工具來維持最低生活水平,致使農業(yè)再生產能力大大下降。罕見的自然災害對于脆弱的農村經濟所造成的影響則更為觸目驚心,廬舍蕩然,農民生命傷害之慘,財產損失之巨,實足駭人聽聞。
水災爆發(fā)既有自然原因,亦有社會原因。從地理條件看,湖北正好位于我國地形第二階梯與第三階梯的過渡地帶,地勢總體上是西高東低。江漢平原是春秋戰(zhàn)國以來由古云夢大澤經過長江多次泛濫和漢水三角洲的伸長、不斷淤積合并而成的。其特點是:地勢低洼,湖泊密布,河網(wǎng)交織,堤垸縱橫,從而為水災的頻繁發(fā)生提供了有利的地貌條件。
人口壓力也是造成湖北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的重要原因。人口壓力是人口再生產對物質資料再生產所形成的壓力,即物質資料再生產滿足不了人口再生產的需求。近代湖北一直沒有擺脫人口壓力的威脅。據(jù)有關學者研究,一般情況下,中國近代人均至少需要3.5畝土地才能維持基本的溫飽[1]。湖北的人均耕地面積至嘉慶后期(1819年)就降為2畝多。咸豐元年(1851年)又降到1.82畝。咸豐以后,人均耕地面積繼續(xù)下降。在整個民國時期湖北人均耕地面積始終沒有超出3畝。為了增加糧食產量,在山區(qū)丘陵地帶,人們通過毀林開荒來增加耕地面積。他們耕作工具簡陋,經營粗放,山地被大規(guī)模開墾,森林植被遭到破壞,地表失去保護,一遇大雨,泥沙俱下。大量泥沙在江河中游沉積,江身日高,極易形成沙洲。沙洲的增加擠占江流河道,使江水泄流不暢。平原地區(qū)的圍湖造田、濫筑私垸,使得湖泊面積逐漸縮小,降低了湖泊調蓄洪水的能力。平原地區(qū)在人口的壓力下,垸田的發(fā)展已進入惡性膨脹階段。堤垸在清政府三令五申的禁令下仍然繼續(xù)盲目擴張。隨著私垸的大量出現(xiàn),不僅平原湖區(qū)墾辟殆盡,且向著河湖水面的深度和廣度擴張,不少圍垸皆為直接圍湖截河而成。1909年湖北咨議局的提案曾指出:“鄂省幅員為本國之中省,江漢兩大河流直貫中區(qū),大小山系延于各府,河湖在在皆是,而無高大平原。人民日多,耕地日少,往往于蓄水之區(qū)域建筑堤防,從事種植,夏秋水漲,即有沖決泛濫之患?!保?](P34)湖北的湖泊面積在清末是逐漸減少的,許多湖泊在圍墾進程中消失了。
如石首縣原有胡澤65個,清末只剩下12個。漢川縣的澤湖、龍東湖、段莊湖、汪泗湖、臺湖均在清末消失。江陵縣的大軍湖、永豐湖、臺湖、打不動湖等也在這一時期消失。民國時期,爭占河灘、湖地和盲目圍垸之勢仍然得不到控制。圍湖造田、濫筑私垸是一種人與水爭地的表現(xiàn),人與水爭地必將導致水陸關系惡化,最終受到水的懲罰。鄂省“水患逐年發(fā)生,皆民與水爭地”。
北洋政府漠視水利。1914年1月,中央設全國水利局,各省設水利分局。其經常費與工事費籌措辦法初步定為,總局經費在中央行政費項下籌撥,分局經費責由各省分別負責。但中央水利行政系統(tǒng)變動頻繁,難有一貫政策。1917年6至7月,農商總長兼全國水利局總裁一職變動頻繁。6月7日總長兼總裁谷鐘秀呈請辭職。6月29日,大總統(tǒng)正式令準免去古鐘秀本兼各職,特派李盛鐸為農商總長并兼全國水利局總裁。7月17日,大總統(tǒng)又令免去李盛鐸農商總長等職,特任張國淦為農商總長并兼全國水利局總裁。同月30日,兼全國水利局總裁張國淦辭職,大總統(tǒng)任命李國珍繼任全國水利局總裁。至于這些官員的素質,正如日本農學博士橫井時敏所說:“政府于國家要職專以位置私人,對于全國水利,漠不關懷,即謂全國水利局總裁、副總裁者,乃久委諸一毫無工程學識,以一官自榮之庸才?!保?]
湖北于1914年3月成立水利分局。因當時經費無著,局內雖分設第一、第二、第三科,但只能辦理一些水利行政事務。由表1可知,水利經費占各省歲出總預算的比例很小,比例最高的湖北也不過占3.29%,可以看出政府對當時水利建設的漠視。
表1 民國五年蘇、皖、贛、鄂、湘五省水利經費與各省歲出總預算比較表(單位:元)
此外,自1926年湖北的水利經費由田賦、關稅、特稅三項附加而來,每年收入多至四五百萬,最少亦在200萬元以上,但水利經費不能??顚S谩?jù)堤工經費保管委員會報告,自1928年至1931年,統(tǒng)計收入將近2 000萬元,而實際撥歸水利局以作水利用途者,總共只有1 100余萬元。其余數(shù)百萬元,不是無帳可查,便是任意撥作他用?!皳?jù)該委員會報告,有帳可查者,撥借湖北工礦局6 000元,撥借雷大同200元,撥借武昌電燈局15 000元,撥借湖北義賑會18.3萬元,撥借建設廳50萬元,撥借石膏局20萬元,撥借紗布四局15萬元,撥借財政廳剿匪經費50萬元,撥借財政廳15萬元,撥借財政廳編遣額75萬元,撥借財政廳兩次8 000元?!保?]湖北水利局成立4年來,雖領有經費千余萬元,而真正用于筑堤防險者不到500萬元。因湖北核發(fā)堤工經費手續(xù),應先由地方官或防汛處報告何處有險,需款多少,經水利局派員調查,水利局長批準,然后請堤工經費保管委員會核發(fā)。其間調查員、水利局長、保管委員的報告批準核發(fā),須各得提成折扣利益。而最初呈報預算者,明知有提成折扣這一弊端,所以事先浮報若干,故賬面上1萬元的堤工經費,而實際用于修筑工事者不及一半,于是工料不得不減,工事不得不壞。
至于民堤,在1926年以前,所有各處堤防或由人民自行籌款修筑,或臨時請求政府補助,每次因限于財力,無法興工。1912年至1921年,(監(jiān)利)堤防年年潰決。1916年,馮家淵堤已連續(xù)5年潰決,致使人心恐懼,當?shù)厝藗儫o心搶險,水來便跑。1926年后湖北有固定的堤工經費,但遭到軍閥們的大肆掠奪。如1927年12月,當時堤工經費有100多萬元,存于漢口中央銀行,駐漢軍閥賀國光以發(fā)軍餉為名,令其部隊于夜間包圍中央銀行,把所有現(xiàn)金和有價值的紙幣洗劫一空,其中堤工經費100余萬元全被搶走。1928年1月,桂系軍閥西征軍占領武漢后,成立財政委員會,掌握湖北省一切財權,所有湖北堤工經費也歸其收取,挪作軍政開支,致使當時堤防工程無款進行。軍閥有時為軍事目的而破壞水利設施。1921年湘鄂戰(zhàn)爭爆發(fā),吳佩孚下令挖開金口等處堤岸水淹湘軍,一時江水橫溢,堤內房屋沖毀無余,淹死男女老幼5 000余人。1924年全省大水,因堤岸長年缺乏養(yǎng)護,致使長江、漢水堤防多處漫溢,沿江河各縣損失嚴重。政府和軍閥忙于鞏固自身政權,對待水災以應付、敷衍為主,以不引起社會大亂為幸事。對于水利和水災的預防并不重視,難怪時人發(fā)出如此感嘆:“彼蒼蒼者,制造災禍之天然機械也,軍閥官僚,制造災禍之巧匠也?!保?]
1931年武漢大水,當?shù)に貨Q口以后,因為有平漢路基作為屏障,此時水還沒有洶涌南下淹遍漢口全市。當局此時本應該竭盡全力,盡力防護此路,而且此防護工作并不十分困難。然而建設廳把任務推給漢口市政府,市政府又推給鐵路局,而且當時聽人說,單洞門出險的前夜,何市長尚在黃陂路38號打牌;擔任防護單洞門一段的府技正汪華陸也躲在家中睡覺。另據(jù)樊口堤工局董事及該地紳商報告,樊口堤工局長汪某,平時月領2 400元的經費,無所事事,今年水漲,又復一籌莫展。及樊口堤將決尚未決之時,當?shù)丶澏癖姡计幢M全力前來搶救。而該局汪某,竟于此時不見蹤跡,及水退后,又出現(xiàn)于鄂城縣教育局,仍然月領數(shù)百元之薪金。枝江縣一再報告堤防經費不足,要求上級撥款,而在1933年3月以前,省下?lián)芙o枝江的堤防補助費為2 000元,當時領款人因手續(xù)不健全,叫回縣補辦手續(xù)后再領,后來一直拖到1934年7月仍未領取。這無疑影響了民堤的修防。《荊沙報》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此次荊沙及臨近各縣突遭近百年來未有之大水災,究系天意所然,抑系人力未盡。吾人統(tǒng)觀經過,覺水勢之猛烈,超過以往,然人力未盡,釀此巨災,則事實俱在,無容諱言。負責者毫無戒心,平日既不留心加修堤垸,臨險又不竭力搶救,是此水災之來,謂非由未盡人力而何?!”[5](P399)湖北此次水災,“雖曰天禍不可抵抗,然而地方及水利當局人力未盡之處實多”??梢娝賳T的玩忽職守也是大水造成慘重損失的誘因之一。
[1]彭南生.近代農民離村與城市社會問題[J].史學月刊,1999,(6).
[2]吳劍杰.湖北咨議局文獻資料匯編[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1.
[3]池子華,劉玉梅.民國時期河北災荒防治及成效述論[J].中國農史,2003,(4).
[4]湖北省水利廳,湖北省檔案館編.湖北省一九三一年水災檔案選編[Z],1999.
[5]蕭志華.湖北社會大觀[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The Flood Reason of Hubei Province in the 1930s
YU Tao
(Institute of Chinese Modern History of HuaZhong Normal University,Wuhan430079,China)
Flood in Hubei province cause serious damage to the rural economy in the 1930s.The occurrence of floods was caused both by natural and social causes,which include special relief,the deterioration of ecological environment,and the government's disregard for water conservancy undertakings.
Flood;Loss;Government;Reason
K928
A
1008—4444(2011)04—0022—02
2011-06-07
余濤(1978—),男,湖北谷城人,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近代史研究所2009級博士研究生,講師。
(責任編輯: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