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生

敢在秦始皇面前?；ㄕ?br/>——歷史人物記之徐福

●趙永生

生命的惟一性、一次性與不可再生的事實，折磨得所有人渴望生命奇跡的發(fā)生，而不會丟失一線希望去竭力尋找。

據(jù)說，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要在中國召開一次關于徐福的研討會，這個消息一經(jīng)傳出，爭當這個會議主辦地的工作就緊鑼密鼓起來，該組織的中國總部門庭若市，總部的工作人員也莫明其妙，是誰制造了這起謊言？但誰也不能說這是個謊言，因為在這樣的機構，誰的一句話，都有成為新聞焦點的可能?；蛟S真的有誰有了這樣的動議，或許是誰想利用一下實現(xiàn)商業(yè)目的，中國的文化背景加上中國無限的市場空間，一個理念，都可以賺個斗滿盆流，何況是這樣一個概念的研討會，事關歷史與文化。于是，就開始接收申報材料。一撥一撥的材料，組織者不厭其煩，爭辦地的官員們也同樣不厭其煩，經(jīng)過篩選，最后確定兩家作最后陳述，一個是山東龍口，一個是江蘇贛榆。陳述的重點是：憑什么？其實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歷史背景與能拿出多少錢來承辦。龍口人說《史記》記載：“齊人徐（福）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司馬遷說是齊地人，司馬遷做這樣記載時，離徐福那個年代才七八十年，盡管當時的齊地現(xiàn)在還有許許多多中小城市，都曾申辦，但都被排除在外，讓龍口陳述，似乎更有說服力。至于經(jīng)費，陳述者說得也很客觀，說“龍大粉絲龍口造”的龍大集團愿為研討會提供1000萬資助；贛榆人說我們在1982年進行地名普查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叫“徐阜”的自然村，當?shù)厝苏f這個“徐阜”原名“徐?！保髑鍟r就是這樣稱的，并且說戰(zhàn)國時這個地方也屬齊地。盡管全國叫“徐福村”的成百上千，那是另當別論。龍口搬出了《史記》，贛榆捧出了《徐氏家譜》。贛榆人想，《史記》也不過是為帝王寫的家譜，為帝王寫家譜的人誰都會討好賣情，所以雖說是記史，其實并不真實，《徐氏家譜》是一代代人續(xù)下來的，假不了。龍口人搬出了司馬遷，司馬遷是死的，贛榆人走出了徐愷，徐愷可是活著的，人家拿著《徐氏家譜》，振振有詞：我是徐福的第56代孫!至于錢，贛榆人毫不含糊：全包了!大氣得讓龍口人汗顏。其實，怎么用也不會用到1000萬……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性格差異還真的挺大的，我們不能說山東人耿直，也不能說江蘇人刁鉆，但從這一點上，徐福似乎更像是江蘇贛榆人……

徐福當時只是個方士，說白了就是一個懂得點鬼八道的江湖騙子。這話現(xiàn)在說來，不是太好聽的，但當時確實是這樣一個人，可這樣的人怎么會在秦始皇身邊走動呢？現(xiàn)代人的思維似乎還不太能理解，但只要想想為什么人類當初群居還裸露著身體，甚至在直立行走的初始階段還時不時放下現(xiàn)在認為是手的肢體在地上支撐一下，就能夠理解徐福能在秦始皇左右的問題了。徐福其實只是說了一句話，就被秦始皇看好了。他說東海里有座三神山，山里有仙藥，吃了這仙藥可以長生不老。秦始皇一臉嚴肅。秦始皇可是什么經(jīng)歷都有過的人，從貴為太子到異國人質再到統(tǒng)一六國的君主，自己還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又知道母親不守婦道宮中偷人，一生在別人的圍剿中又殺人如麻到了不睜眼的地步……人情世故，生靈百態(tài)，還不知道徐福那點花花腸子？他知道徐福這小子說的是騙人的鬼話，但當時尋仙求神風氣盛行，或許也是這一文化背景，有了秦始皇對徐福的寬容，于是他說，朕命你即刻率人前去探尋。徐福連忙跪倒在地，可他跪得不得法，頭頂著地面，膝蓋還沒落地，把屁股撅上了天，趙高走了過來，用拂子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才把膝蓋敲落到地，徐福連忙說：遵旨!然后就按照秦始皇的旨意，從內務府取了數(shù)以萬計的金銀，去三神山尋仙求神去了。

徐福帶著他的狐朋狗友，當然也少不了帶上幾個有點姿色的女人，一路吃喝嫖賭，朝著現(xiàn)在的黃海他那時認為的東海方向行走。他手中有錢，跟著他蹭飯的那幫人就把他當衣食父母尊崇著，尊崇得比皇帝還皇帝，那段日子，徐?？旎畹弥皇Ｏ聜€爽字……誰也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走的哪條路線最初到了哪個地方的海邊，然后又沿著海邊南北晃蕩。南到連云港、海西頭的邗溝、似乎還有申城島，北到蓬萊……這就是現(xiàn)在的沿海人為什么都說從他們那個地方入海的緣故。其實，當時徐福似乎還真的到過，他懷揣圣旨，一路招搖得不知天高地厚，當?shù)毓賳T也不敢怠慢，一個在皇帝面前都敢?；ㄕ械娜?，還不把他們忽悠得與他一樣的不知天高地厚？他當時也可能對當?shù)毓賳T或者老百姓說是選地方去海上的什么三神山尋仙的。他那么的招搖，地方上又要有這筆招待他的支出，支出總要有個名目，于是，遵照秦始皇的旨意，出海尋仙求神理由是天大的理由，于是，這個傳說就留存了下來……

其實，徐福壓根就沒有下海去找什么三神山，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知道去那一望無際的海中，就等于是自斷性命，徐福才不干這樣的傻事，他只是想出去玩玩而已。出去玩就得要錢，要錢就得巧立名目，如同現(xiàn)在的官員想出國旅游一樣，說是考察什么項目……去荷蘭考察水電建設，最后考察團全是官員，連一個水電工程師都沒有；如同江蘇人放著華西村不看去韓國考察所謂新農村建設，都是想出去玩。徐福出去玩的項目就是為秦王尋仙求神了，怎么可能去找得到那子虛烏有的三神山呢？一晃八九年過去了，秦始皇給的錢也花光了，徐福不得不回到內地?？稍┘衣氛?，秦三十七年（前210），秦始皇巡游來到了齊地，遇到了游手好閑中的徐福。秦始皇本來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上徐福，徐福也沒有想到突然間始皇駕到。歷史記載說他主動來見秦始皇，其實是騙人的鬼話，他躲都來不及呢。他花了秦始皇的那么多錢，根本就沒有去找什么三神山。如果說他主動，他早就該去遵旨復命了，還等秦始皇來齊地？這個時候他已在秦始皇身邊人的掌控之中，沒了退路，只得硬著頭皮向秦始皇稟報他尋仙不得的情況。徐福在講了一番謊話后，脖子就發(fā)麻了，他知道這顆頭不復存在了，他知道傻子也不會相信的，何況秦始皇。但結果非但讓他不敢相信，所有的大臣，連傻子也不會相信的事發(fā)生了：秦始皇不但沒有殺他，反而說了一些一路辛苦等寬慰的話，又撥了專款，讓他繼續(xù)尋找……

現(xiàn)在想想，一代君主就是一代君主，作出的決斷就是不一樣。他想殺個徐福比打死一只蒼蠅蚊子與螞蟻還容易，他也知道他一去八九年杳無音訊，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的緣故。他要是想殺他，在那次“坑術士”的運動中就殺了他。只要在大秦的土地上，他秦始皇一道圣旨，還不把他找來砍了？但他想這樣做只是丟自己的面子，是他下旨讓他出去的，皇帝怎么會被騙？你要玩就再給你錢，讓你再過把癮去死。他甚至發(fā)誓再找不來仙藥不但殺徐福及滿門抄斬，而是大秦王土，不再有徐姓……看還有誰敢再騙秦始皇？

但話又說回來，在秦始皇面前?；ㄕ校紫纫心懥?，其次要找到理由，這就是徐福的智慧。他知道得到一個龐大帝國的秦始皇當時最想得到的是長生不老，哪怕是延年益壽。他丟舍不下至高無上的權威、榮華富貴與如云的美女……可他知道歷來就沒有長生不老，他的上祖如此，他的父輩如此，人類就是如此，可他還是要相信……如同現(xiàn)在癌癥病人知道現(xiàn)代醫(yī)藥已無回天之力時，還要在咽氣前去用幾萬甚至十幾萬的所謂進口藥一樣。生命的惟一性、一次性與不可再生的事實，折磨得所有人渴望生命奇跡的發(fā)生，而不會丟失一線希望去竭力尋找。盡管所有的生命還都是在無可奈何中消失，概不例外。秦始皇也是一樣，但他想找到存在的極限，像找尋仙藥一樣，找尋心靈上的慰藉。于是，他需要騙子得逞，沒有了徐福這樣的騙子，他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從這一點上說，倒不是徐福騙了秦始皇，而是他成全了秦始皇，讓他在沒有一點希望的希望中有信心地活著，且活得那么的充實……

這就是徐福騙秦始皇的一個合理解釋。

秦始皇終于死在最后一次巡游的路途中，徐福也隨之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他后來去了什么地方，誰也不需要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一個王朝的消亡不僅僅是這個王朝的權力，伴隨這個王朝消亡的還有無數(shù)個怪異現(xiàn)象。司馬遷為了記載騙子戲秦始皇的這段歷史，在《史記》中只留下這樣一段話：“齊人徐（福）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發(fā)童男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彼抉R遷的《史記》，名為記史，講求史實，其實是一筆糊涂賬，該記的，他沒有記，不該記的，他記下了，可又記得含糊不清，留下了很多混帳事，讓一代一代人去無端揣度，又為一個又一個無聊文人留下了胡編亂造的空間……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國總部把相關徐福研究會的情況，報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總干事，總干事說沒這回事，隨即又問了副總干事、部門負責人及其文員，以及中國總部的若干官員，都說沒有作過此項決定……似乎讓人不可思議，但又不能就此了結。堂堂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怎么能出現(xiàn)這么個荒唐事？丟不起面子，何況還有損聯(lián)合國形象，就決定用徐福來解決徐福研討會問題，于是，向兩家發(fā)了電傳，大意是：徐福不但是中國騙子的鼻祖，而且是世界騙子的祖師爺，因此，徐福騙術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本組織決，撥款2000萬，召開一個“世界徐福騙術研討會”，望統(tǒng)籌考慮，并請再作承辦陳述……

或許，這是個笑話，但一時的徐福熱，還真的告了一個段落……誰也說不清楚為什么為一個誰也說不清楚且又沒有一點實際意義的歷史而樂其不疲地去研究，甚至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