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休·B·凱夫

*袁洪庚 譯

深夜腳步聲

*〔美〕休·B·凱夫

*袁洪庚 譯

今晚她又要遲到啦?！爸x謝你來看我，安吉拉?！钡贍柛５绿袣鉄o力的話仍在安吉拉耳邊回響，她在燈光暗淡的門廳里佇立片刻，驚恐不安地瞥一眼手表。

11：15！她答應過吉爾11點同他見面。

她疾速沖下樓梯，來到人行道上，急切地想看到一部出租車，即使把所有的錢花在車費上也在所不惜。但是，出租車在這個時辰是不會在松樹街行駛的。這里只有一些昏暗的小店以及沒有電梯的出租房，與安吉拉剛剛走出的蒂爾福德太太住的房子差不多。

一個黑暗、沉悶的地方，最近還變得很危險。

她站在門廊里，咬著嘴唇急切地思忖自己該怎么辦。步行？如今甚至有人在報紙上撰文告誡婦女不要在天黑后在街上行走。剛才蒂爾福德太太也用一只胳膊撐起身子，虛弱地沖著她搖晃著一個手指說：“安吉拉，不要順著松樹街回家。到街區(qū)中心的大路上去乘地鐵，那兒很亮堂?！?/p>

吉爾，請你別生氣。可是他一定會生氣的。昨晚他還在大發(fā)雷霆呢。他責問道：“你為什么非要為一個老婆子當保姆呢？”

“吉爾，她的坐骨摔裂啦，不能起床。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店里的同事?！?/p>

他嘟囔著，后來緩和下來，吻了吻她?！皠e以為世界上就你一個女孩。也許下一次我就不等你了?！?/p>

緊咬著嘴唇，她跨出黑暗的門廊，疾步前行。說起吉爾·蔡斯，安吉拉頭腦很清醒。他毛病不少，可是當他宣稱可以找到其他女孩時，那倒是實話。至于她自己，哪個男人都不會為她十分動心的。18歲離家時她的確沒有悟到這一點，但那不是她母親的錯。媽媽認為應該說出真話，不論這話多么傷人。

身后有什么人嗎？腳步聲？

她扭過頭去，只見身后有一個男人從一個門道里走出來。這個人身材高大，兩條長胳膊甩來甩去。他大步流星地趕上來，就像夢中一塊朝她飄來的物件。上帝呀！她回想起報上那些故事，還有那兩個女孩！

靜寂中，她的鞋跟在混凝土道路上發(fā)出咔嗒咔嗒的響聲，猶如敲鼓一般。她再次回頭望望，那人仍在身后跟著。

在前方，僅僅半個街區(qū)之遙處有一條十字路，那兒立著一根臟兮兮的燈桿，上面亮著一盞燈，宛如一顆暗淡的星辰。假如她能趕在這個男人之前走到那兒，說不定恰好會有一部車駛過來，或是行人……

就在此時，一個男子蹣跚繞過街角走過來，她撞在他身上

“老天！你是怎么回事兒？”他把她扶起來。這是一個大塊頭的壯實男人，聲音沙啞，嘴里散發(fā)出一股吃過的什么東西的氣味。

安吉拉依偎在他身上，再回頭張望。那個黑黝黝的漂浮身影消失了。“有人——有人跟著我！”

“你要去哪兒，小姐？”

她告訴他。他皺起眉頭。他大約有50歲，穿一身黑色的昂貴西裝，足蹬一雙軟皮淺幫便鞋。他的臉圓得像一只盤子，對她十分關(guān)心：“莫頓街？在那個小公園旁邊，對不對？”

“是啊，是啊?！?/p>

“你叫西（什）么名字？”

“安吉拉·西姆斯?！?/p>

“是個天使 ，嗯。我探（看），我就送天使回家得啦。一個年輕的漂亮女人晚上在這塊地方一個人走路可不好。走吧?！?/p>

他走在她身邊，一邊同她說話。他說她應該更小心些才對?！拔姨剑矗┠阕罱鼪]有看報紙，小天使。有些姑娘也許不會出使（事），可是你就不同啦。你太漂亮啦。他，這個人，在蹬（等）待漂亮姑娘出現(xiàn)?！?/p>

“漂亮？我漂亮嗎？”安吉拉道。

“你認為你不漂亮，小天使？”他沖著她微笑道，“那么我告訴你。我的話，你一定要相信。我是一個藝術(shù)家。我一輩子都在研究美?！?/p>

公園四周高大的鐵柵欄就在前方。橫穿過馬路時，他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胳膊上。若是他不在身邊，她會懼怕這個公園。雖然它不大，卻很黑，那條用煤渣鋪的路兩旁布滿灌木叢。

不過，即使是獨自一人她也不會出事，因為她幾乎立即看見吉爾的車就停在那幢房子前的路邊，亮著停車燈。她的伴侶也看到它了，于是他站下來。

“有人在等你？”他問。

“對。是一、一個朋友。”

“那么我就要對你說晚安啦，小天使?，F(xiàn)在你安全啦?！?/p>

“謝謝你?！卑布f，“啊，真的謝謝你。”

她走近車子，看到吉爾仰面躺在座位上，腦袋靠在座位靠背上，眼睛閉著。她打開車門碰碰他：“吉爾，吉爾。”

他睜開眼睛，隨即看看表道：“好吧，說呀?！?/p>

“說什么呀？吉爾?！?/p>

“說你又去當保姆啦?！彼饋碛终f：“告訴你點事兒。若不是睡著了，我早開走啦。”

安吉拉道：“吉爾，你不知道?！?/p>

“你上不上車？我真該開走，去找——?！?/p>

“那就開走吧?！卑布f。

這話是她說的？她向后退去，用一只手捂著嘴。真是她說的。其實不是她的本意。她想也不想，就說出這樣魯莽的話。

吉爾終于說：“你說什么？你剛才說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會回事兒。是恐懼使人變成這樣的嗎？或是因為那個圓臉的老頭兒愿意幫她、一口咬定她長得漂亮？

“好吧，”吉爾嘟囔道，“就是說你有理由遲到。現(xiàn)在上車跟我走吧。拜托啦?！?/p>

“不?！?/p>

“怎么？“

“去找你那些姑娘中的什么人吧?！闭f著，她向后退去，避開他伸出的雙手。

一時間，他站在那兒瞪著眼。后來他說：“安吉拉，你是怎么回事？”他扭動身子下車?？墒撬呀?jīng)把鑰匙掏出來，走上公寓樓前的階梯。她打開門進去，隨即又鎖上。

過了一會兒，他回到車上去。車子發(fā)出憤怒的吼叫聲，飛快地從路邊啟動，咆哮著開走了。

那個站在公園外的圓臉男人不看了，他扭頭走開，一面還輕輕搖頭。他步入黑暗中，雙手揣在衣袋里，其中一只手的修長手指悠閑地撫弄著一段當作套索用的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