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纏繞的線[組詩]

無名詩

我不動筆，因為無筆可動。

不說話，因為無人可以對面而談。

使這一切有如昨天，握到另一雙寫字的手。

愛，因為這些注解。第一百八十七頁。

不是一部普通的字典。這是明亮

和多出的第十三個月。

使我們成為那在季節(jié)中以樹為舞的風(fēng)。

使我們隨處充滿與敲動。

有一種小小的動蕩

自有旋律。

使那長滿芒刺的挫去利刃。

使落下來的成為擁有。

使這一次書寫成為

時間里誠實的開口和碰撞——

我們的全部和開始。

疊加

寫到這里，時針指向第二日的一時一刻。

更多的一或者加一，等待結(jié)果。

使這深夜多一次碰撞和靈感。

燈光照見書籍，水瓶空曠。

不同的交叉

成為抵達(dá)黎明的梯子。

而風(fēng)一直關(guān)在窗外，猛烈但不寒冷。

將是零上的溫度。給春天一個遞升的回應(yīng)。

只要看見，那一片油然而生的綠

你就做一個無端的扭轉(zhuǎn)。為明日

遞出希望的疊加。

雪在陽光中撒下鱗片

起伏的春天，因為雪

推遲。我們說起燈光。

藍(lán)色一經(jīng)出現(xiàn)，

驚慌便被攬在寬大的手掌中。

因為投靠，所以無邊。

因為初始，所以延續(xù)。

計程車經(jīng)過石橋，一抹煙塵

自夏日午后的末端，繞起一個圓滿。

衣裳碰起小心的抵御，自那穹形的屋頂。

繡花手指尚有消毒水的味道。

酒菜有些涼，但夏日炎熱

自額角流下壓抑的汗水。

突然停滯是因為虛構(gòu)的現(xiàn)實。

說話人時斷時續(xù)，櫻桃擺在四方桌上

小小部落里的鮮艷

需要一雙發(fā)現(xiàn)的眼睛。

互相纏繞的線

在鋼琴伴奏中，讀一首詩。

出現(xiàn)舊去的門樓和向上的風(fēng)。

這時，再想一想蘆荻

左邊門洞里那朵紅色的記憶。

窄的窗子始終面對我，

半升的窗簾提醒我高處的距離。

也許不是我，一個詞語

將是春天

想要的一切。

小城的電桿佇立在風(fēng)中。

偶有幾只燕子飛來。無端的居所里

現(xiàn)實的身體忙來忙去。

而聆聽是一種習(xí)慣。想象也是。

默默寫下一個詞語

并在詞語中露出端倪。

成為彼此舊去的時光與跟隨。

心之尋

雁子北回。昨日的鳥巢蓄著現(xiàn)在的灰塵。

灰色的屋頂和天空

一個復(fù)蘇的春天。

將是沉默而后的再一次深陷。

詞語，聲音，電桿上落著的麻雀

所有抵達(dá)和內(nèi)心。

那么現(xiàn)在，隨我一起耕種。

綠油油的春天，任何人都能

向正在拱起的草芽兒俯身。

那曾經(jīng)深埋的根莖，枝蔓無窮。

任何人都能挑起事物的一端，猜測

并懷疑。

但這些草不能。

這些溫暖起來的風(fēng)不能——

只在空曠的田野里向往。

沒有跟隨，連同自己

也是虛無的。

偏重

而所有人都喜歡站在雨淋不到的地方。

朝向虛擲的黃昏。黃昏里

飄著蒙語歌，獻(xiàn)給媽媽，獻(xiàn)給那在雨霧里

推小車送菜之人。

雨一滴滴落下，由小到大。

沉默的孩子陷進(jìn)某個不存在的現(xiàn)實。

雙手緊握，向壓下來的黑暗

傳遞黯淡的光束。

不知雨什么時候停下來的。窗子上

那被洗亮的正逐一道出今晚

隔窗送過來的夜風(fēng)。沒有可以吹送之物

一切安靜。音樂正循環(huán)放至第十三遍。

綻開

春天突然到來。滿樹桃花并未開。

葉子披滿整條街道。不同于往年

雨水特別多，花特別少。

有點辜負(fù)那些等待艷遇的眼睛。

事實是，只有我們看到那棵樹

結(jié)滿粉紅的花朵，在雨中

在隔街的空氣中，恣肆地開。

這是暗中的期待。

在緊密的綻開里

在迫切的提升中

在似笑非笑的幸福里

在——

所有在。

水命

命，被算命之人掐在手里。

水命，大溪之水，以潤木。

但木不在這里，它在七月的海

十一月的生日里拍攝蜻蜓和

深紫色的葡萄。

旋轉(zhuǎn)與流空，白鶴在最近的遠(yuǎn)處起舞

那消逝的行將消逝。

交與虛無。

虛無里的真假和刻意隱瞞，

真實里的秘密檢舉和突然發(fā)生。

什么在這個下午寧靜著？

不可到來的和暗自發(fā)生的

昨天細(xì)節(jié)：

巧克力、甜餅和漢堡，和

無以到達(dá)的秘密垂涎

你我等待的那一日

這一等竟是多年。

我看過春天和秋天

只欠一季，你我便成圓滿。

但時間如此漫長，如此低熱

一只青蛙等成一張皮

子孫們繼續(xù)一個未完成的等。

這有多好。不只是我們

和我們的子孫

這冬日里的朝陽也像是最熟悉的一個

鴨腳湯盛在碗中，最貴的一碗

秋天的盛宴。我們經(jīng)過高大的蘆葦

而我那時不懂回蕩，空空讓它們

在車窗外錯過。

使小性子終是不好的。所以

等你替我拂去額角的褶皺

青苔在腳下踢出一個安寧，和安靜的院落

我便還你一個有朗照的深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