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丹青
湖南醴陵紅官窯瓷業(yè)有限公司 醴陵412200
日本人的美意識
劉丹青
湖南醴陵紅官窯瓷業(yè)有限公司 醴陵412200
不同地域下的民族審美意識及藝術表現(xiàn)形式都具有不同的影響作用。中國人的中庸之道思想對傳統(tǒng)陶瓷造型、繪畫藝術都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日本人獨有的性格特征在某種程度上也決定了其獨特的審美意識。
美學;民族審美;藝術
民族意識也稱“民族性格”,是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質,也是民族特征之一。它是各民族在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凝結起來的表現(xiàn)在民族文化特點上的心理狀態(tài)。無論何時何種民族,民族審美意識一方面是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另一方面還在不斷適應本民族所生存在自然環(huán)境和氣候中吸收養(yǎng)分,形成自身文化美學意識。日本作為中國的鄰國,在發(fā)展中也自然受到中國傳統(tǒng)審美意識的影響,并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吸收思想道德,形成了一種調和中庸的民族性格特征,日本學者稱之為“中正”,即不偏為中,不曲為正。“中庸”是中國人思想中的中流砥柱,是炎黃子孫的道德傳統(tǒng),這種性格特征與中國的傳統(tǒng)思想美德相符合。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水土是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資源。日本作為四面臨海的島國,在地球上賴以生息的土地范圍非常狹小,沒有大陸國家那種宏大的自然景觀和寬廣遼闊的疆域,在發(fā)生分歧和爭斗的時候無法逃脫,而長期的爭斗又使雙方都面臨滅亡的危險。因此,“和文化”也就成為其島國文化中的核心內容。再拿韓國來比較,其國內的偷盜現(xiàn)象非常罕見,除經(jīng)濟、治安和文化教育因素之外,從客觀因素上看,在其有限的國土范圍內使偷盜者無法長期藏身。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多接觸到小規(guī)模的景物,并處在溫和的自然環(huán)境包圍之中,由此養(yǎng)成了日本人敏感纖細的情感和性格。他們樂于追求小巧玲瓏的東西和關注生活中的細微之處,而不像大陸國家的人們那樣強調宏大氣勢。以“山”為例,中國人以山高為貴,崇尚高大宏偉的山岳。日本人則恰恰相反,他們
圖1 │秋冬山水圖 │ 冬景 │ 雪舟 │ 日本
劉丹青,女,湖南醴陵人。自幼學習國畫書法,2004年考入中國美術學院國畫山水班?,F(xiàn)為湖南醴陵紅官窯瓷業(yè)有限公司陶瓷工藝美術師。認為山不在高,以小而幽為勝。日本最早的詩經(jīng)《萬葉集》中詠頌的是畝傍山、香久山、耳梨山等三座低矮但很幽美的山。中國人偏愛大河大江,以黃河和長江作為民族精神的象征。日本人則喜歡淺而清的小川小河,尤其是涓涓細流的小溪。日本人對自然景物也是以纖麗纖小作為其審美的旨趣,在生活各方面的細微之處也盡顯日本人這種纖細的性格特征和愛好,從而影響著日本人的美意識和藝術表現(xiàn)。
日本的藝術設計深受禪宗影響,淡雅的自然環(huán)境,以及禪宗的簡素精神,對于日本人的簡約淡泊性格的形成影響很大。日本藝術從整體上來說,以柔和簡約為其表,其中卻蘊含著深刻的精神世界。藝術美中的“物哀”、“空寂”、“閑寂”、“風雅”、“幽玄”等審美理念,都是源于日本人這一性格特征。日本繪畫,尤其是古代繪畫中,大多追求結構簡潔、線條單純、色彩淡泊,以表現(xiàn)幽雅清麗的情趣為主,富于恬淡的韻味。
日本文化相當追求完美,但同時還滲透著淡淡的凄涼和哀
愁。她四面環(huán)海,地震、海嘯、臺風等自然災害頻發(fā),使日本人具有一種潛在的憂患和危機意識,這種特殊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使日本人意識中也流露出命運無常的宿命觀,這也是島國文化影響下的特定審美意識。反映在藝術作品中就是不斷追求完美,不斷激勵自己奮斗。從性格來分析,不重理性而重感性,也就是直覺。對事物的觀察往往直接訴諸感覺。日本文化形態(tài)的一切方面,都是從感性出發(fā),可謂是真正的“隨心而欲”,但是又以“感覺的制約”作為原則,著力表現(xiàn)主觀的內在感受,具有很強的含蓄性和曖昧性。從最能反映日本人的這一性格特征的日語來說,其特色是具有極強的曖昧性,常常省略主語和賓語。日本人在人際交往和思想交流中的用語,也是表現(xiàn)得非常朦朧、含糊。很少明確地說“是”或“不是”這類肯定詞或否定詞。都是說的不明確,就算是要拒絕某件事,也經(jīng)常用委婉的語言表達。這種含蓄曖昧的性格特征具體地表現(xiàn)在文藝上,就是不重形式而重意境,崇尚朦朧的格調。譬如,日本文學就以幽婉和瀟灑的情趣為主,著力發(fā)掘內在的氣韻。日本美術缺乏清晰明透,著重隱約和模棱,尤其是文人畫更是“超以向外,得其環(huán)中”,在淡墨中顯現(xiàn)其光彩。郁達夫就日本文藝美的特征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日本文藝“在清淡中出奇趣,簡易里寓深義”。它“似空中的柳浪,池上的微波,不知其所始,也不知其所終,飄飄忽忽,裊裊婷婷。短短一句,你若細嚼反芻起來,會經(jīng)年累月地使你如吃橄欖,越吃越有味”??梢哉f,這段話精辟地說明了日本文藝這方面的特征。
簡而言之,這些日本人的基本性格,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日本文化的性格,它孕育了日本人的美意識的基本特征:簡素、淡泊、含蓄、玄虛和不規(guī)則。
“物哀”、“空寂”、“閑寂”是日本藝術美結構的三根支柱,也是日本人審美意識的主體。
“物哀”先于其他各種美的形態(tài)而存在,它的形式與發(fā)展經(jīng)歷了一個較長的歷史過程,屬于日本固有的美范疇。換句話說,從古代起,“哀”就已經(jīng)深深地滲透到并參與了日本文學和文藝的形成,其內容也隨著歷史的推移不斷豐富和發(fā)展,最終形成了“物哀”這樣一種特殊的日本藝術美的形態(tài)??梢哉f,日本藝術界彌漫著一片悲情色彩。從《古事記》、《日本書紀》到《萬葉集》,可以看到“哀”的美形態(tài)的發(fā)展軌跡,從單純的“哀”發(fā)展到以“哀”來表現(xiàn)悲哀與同情渾然一體的感動情緒,使悲哀與同情相通,將“哀”推向一種愛憐感傷的狀態(tài)。這里的“哀”是以對可憐的對象的感情作為基調的,其感動的感情就更為復雜和多樣化。這種“哀”的美形態(tài)便是“物哀”的美理念的萌芽?!拔锇А背俗鳛楸А⒈瘋?、悲慘的解釋外,還包括哀憐、同情、感動、壯美的意思。“物哀”所含有的悲哀感情,絕不是對外界的自然壓抑毫無抵抗力所表現(xiàn)出來的哀感,它經(jīng)過藝術的錘煉,升華為一種獨特的美感。因而“物哀”便成為一種純粹的美意識,一種規(guī)定日本藝術的主體性和自律性的美形態(tài)。這就是通常稱作悲劇的美形態(tài)。這種悲劇的美形態(tài),不僅僅是在日本的藝術中存在,在我國的藝術中也同樣存在。每逢朝代更迭,總有一些文學家、藝術家遭遇亡國之痛,他們或從官場上退隱山林,或流離失所,漂泊在天涯海角。他們的個人遭遇雖然是個人的不幸,但是卻造就了藝術上的大幸。所以,他們的藝術作品,往往給人留下“悲”的印象。
或悲傷、或悲涼、或悲憤,但都讓人在為其遭遇唏噓的同
時,涌上心頭的卻更多的是慶幸。慶幸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下,造就出了如此多的“大家”,為藝術史上增添了無數(shù)的光輝。日本知名的唯美大師川端,曾站在玄學或佛學角度,對審美意識表達出發(fā)自內心深處的悲鳴:“美的極致是悲”。這是他從藝幾十年后的感悟,也是對日式之美的探索總結。
“空寂”主要體現(xiàn)在作為生活藝術的中千利休的茶道精神上?!伴e寂”主要體現(xiàn)在作為表現(xiàn)藝術的近世松尾芭蕉的俳諧趣味上。但是,它們同“物哀”的形成一樣,經(jīng)歷一個長期發(fā)展的歷史過程,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完善,不斷得獲得新的內容和新的精神,成為兩種獨特的藝術美的理念。它們不是局限于茶道和俳諧這兩個領域,而是深潤在日本藝術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各個層面。
到了十五世紀的東山時代,日本文化以“空寂”作為美意識的主流,在各個藝術領域,尤其是在能藝、繪畫兩個領域,構筑起“空寂的幽玄美”的世界。這種美意識體現(xiàn)在用墨來代替色彩來畫的水墨畫上。日本從鐮倉時代引入中國南宋的水墨畫,與禪的趣味聯(lián)系起來。到了東山時代,日本水墨畫融貫了“空寂”的藝術精神,追求一種恬淡的美,產(chǎn)生了與中國水墨畫的審美情趣相異的風格。日本水墨畫的畫面留下很大的余白,這種余白不是作為簡單的“虛”的“無”,而是一種充實的“無”,即用“無心的心”來填補和充實。這里所謂的“無心”是佛語擺脫妄念之意。日本水墨畫將心所捕捉到的對象的真髓,用單純的線條和淡墨表現(xiàn)出來,表面簡素、缺乏色彩,內面卻充滿多樣的豐富的線和色。這是需要用心眼才能想象出來的,才能達到“無中萬般有”的意境的??梢哉f,日本水墨畫是沉浸在“無”中來創(chuàng)造出一種超然物外的藝術世界,從“無”中體會到最大的“有”,并由此確定其藝術美的價值。
十三世紀中國南宋時代的禪僧畫家牧溪,其水墨畫逼真?zhèn)魃?,具有濃重的藝術氛圍,表現(xiàn)上風趣而柔和,情趣中富含詩韻。因而,最適應日本人的纖細感覺,攝住了“幽玄”與“空寂”的大和民族的心靈,在日本備受推崇和贊美。在中國美術史上,牧溪的畫并沒有多重的分量,而在日本人的美意識追求中,其真正藝術價值得到了承認??梢哉f,牧溪在日本的聲望與尊崇遠勝于故土。如日本名畫家東山魁夷評語:牧溪的畫有濃重的氛圍,且非常逼真,而他將這些包含在內里,形成風趣而柔和的表現(xiàn),是很有趣,很有詩韻的。因而,他的畫最符合日本人的愛好,最符合日本人的纖細感覺。正是牧溪的水墨畫的深度,與日本文化的空寂性格想契合,與日本人幽玄審美趣味相通,才打動了日本人的心。
“物哀”、“空寂”、“閑寂”是日本傳統(tǒng)美的主流意識,這種意識不僅在文學、藝術、美學中起著引導作用,還深深影響著宗教、道德、思維模式、生活感情等其他領域,其時間跨度也不僅僅局限在近世之前,還超越時代而深入到當代的藝術生活中,具有超時代的文化意義。
[1]葉渭渠,唐月梅著.物哀與幽玄——日本人的美意識.廣西師大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