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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汶川地震3周年的電視劇《汶川故事》在2011年5月12日央視首播,由著名川籍導演毛衛(wèi)寧執(zhí)導,是中共四川省委宣傳部組織創(chuàng)作的“5.12”抗震救災和恢復重建題材的重點文藝作品。不同于其他的關于地震的影片,該片其中所展現(xiàn)的故事讓觀眾眼前一亮,原來悲情劇也可以這樣表現(xiàn),這也是開播以來收視率居高不下的原因所在。
隨著時間的流逝,汶川地震已經過去三周年,無論是否受災,這一場8.0級的地震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靈深處都是不愿再次觸碰的傷疤。初看到《汶川故事》這個片名,很多人都不愿觀看這部電視劇,因為害怕記憶的閘門打開,內心傷痛伴著淚水決堤。但看完該片才知道,它不同于其他的悲情電視劇,盡管題材是傷痛的,但該劇卻展現(xiàn)出與其他“悲劇”不同的氣質。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給悲劇下了一個定義:悲劇是對待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模仿方式是借人物的動作表達,而不是采用敘述法,借引起憐憫和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凈化。[1]余秋雨先生在《戲劇理論史稿》中對這一定義進一步闡釋:亞里斯多德的上述定義是為悲劇定制的,既揭示了戲劇的普遍性質,又包含著悲劇的特殊性內容,主要表現(xiàn)在首句中的“嚴肅”一詞和末句“借引起憐憫和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凈化”,其中后者帶著較本質的意義。[2]《汶川故事》以地震的震撼場面開篇,以銀杉鎮(zhèn)鳳凰村災后恢復重建為主線,從小人物的視角切入,故事的側重點集中在災后人民的心靈重建及家園重建,心靈重建和家園重建同時展開,交織發(fā)展,達觀和堅強并存的樂觀心態(tài)正是汶川故事想要傳遞出的真諦。
對于這樣一部“嚴肅”主題的悲劇,《汶川故事》并沒有一味的刻意的去渲染其中的悲壯,除去第一集中還原地震發(fā)生那一刻的慘烈情景外,其他的部分更多的是展現(xiàn)人們受災后的生活狀態(tài)。故事是發(fā)生在一群小人物身上,村支書吳中旺、解放軍小分隊、民警馬千里、大學生劉嘉川,心理醫(yī)生柳曼、“富二代”鐵力、記者王貝珊、醫(yī)生安麗、村民江百惠、黃力強、路仲文等等。本以為會通過刻意而為的悲情渲染來達到“小人物書寫史詩”的意圖,但里面的感情抒發(fā)卻是那樣的平實,平淡與真實的感情流露卻是最打動觀眾人心的。如第一集中消防隊員江峰犧牲了,而江峰的母親江百惠并不知曉,周圍知道實情的家人和村民編造了一個謊言說當彩虹出現(xiàn)的時候江峰就會回來的,母親江百惠一直生活在等待中,期待兒子的安全歸來,這一條故事線索一直發(fā)展到第十集,江百惠被兒子的單位請去作“英雄母親報告會”,這時江百惠才得知兒子江峰已經犧牲的消息,此條故事線的高潮正在此處,觀眾期待看到江百惠知道真相后的反應,通過前十集的故事展現(xiàn),本以為要塑造一個“英雄母親的高大形象”通過“憐憫和恐懼”來達到“情感凈化”的目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江百惠知道兒子去世之后,面對兒子消防隊的戰(zhàn)士,站在話筒前只是一句樸實的:“我該回去給大家做飯了”,她不是什么“高、大、全”的英雄母親,她也沒有哭天搶地來達到“憐憫”,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視兒子為生命的母親簡單的一句“我該回去給大家做飯了” 一個母親失去兒子后,言語無法表達的悲愴,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無需刻意的表現(xiàn),平凡的感動直指人心,因為人在大悲面前是沒有語言的,說不出來的才是大悲。
與其他的“災難史詩”不同,劇集以小人物的視角展現(xiàn)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對人性的考量,以更加平民的、小人物的角度來展開故事,而其中的頗具喜劇意味的細節(jié),傳達著四川人民面對災難的樂觀向上。
在第十七集中,柳曼醫(yī)生為了讓大家從地震的陰影中更快的走出來,開展了一場全村“撲克牌聯(lián)歡會”,派出所的同志們給大家發(fā)牌,想讓大家娛樂一下,但沒人肯動,后來高連長帶隊讓解放軍和大家一起打牌,鄉(xiāng)親們才打消顧慮入座打牌,打得不亦樂乎。這一情節(jié)多少有點“荒唐”的意味,但這樣的事情在地震中是真實存在的,四川作為傳統(tǒng)的麻將、川牌王國,以打牌的方式來緩解心理的壓力是可以理解和諒解的,這不是“享樂主義”,這正是四川精神的體現(xiàn),人民在大災面前依然不畏災難,無論什么樣的苦難都改變不了四川人民心中的安逸、豁達、樂觀。
人性、生命、國家、親情、愛情這是該劇必需考慮的幾個基本維度,也由此搭建了編劇廣闊的思維空間。一些具有微型小說味道的細節(jié),加上地震這樣一個特殊的境景,一群積極的村民,讓本以為會悲壯的劇情增添了更多人文情懷,同時也增加了該劇的可看性,總是給人回味一笑。黃力強打算東山再起,去問前妻借錢,妻子本來不愿給,但在黃力強的軟磨硬泡之下,善良的前妻把黃力強之前送給她的19件首飾拿出來給黃力強去翻本,黃力強這才醒悟,前妻居然把這些首飾珍藏那么多年,而黃力強只能心灰意冷的講出了實情,他送的這些首飾全都是假的。這個細節(jié)頗具莫泊桑的小說《項鏈》的味道,也引發(fā)了對人性、人生、意外、輪回的思考?;蛟S正是一些傳統(tǒng)的東西在劇中的解構,人們看到了一個更開放更寬容農村,看到災難中的人性,看到廢墟之上的大愛,沒有十全十美的“救世主”,只有優(yōu)缺點并存的完整的“人”,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下,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每個小人物都是自己的救世主。英勇?lián)數(shù)木祚R千里不怕罪犯卻偏偏怕打針;劉嘉川有重建的好方案卻找不到實施的策略;高連長可以處理好一切的重建事務卻不敢把對王貝珊的愛說出來;黃力強雖然貪錢卻可以把磚塊便宜賣給村里建幼兒園。這些關于重建的故事,便不止是村莊和房屋意義上的工程,同時還意味著文化和精神上的涅槃和重生,其中的喜劇細節(jié)不僅透出“重整山河”的樂觀,而且也讓觀眾動容。
《汶川故事》的導演毛衛(wèi)寧說“這是一部群像戲,沒有男一號女一號之說,參演的人很多,我們不會刻意突出某個演員。”悲劇的主干是情節(jié),而“突轉”是劇情發(fā)展的必然結果,而“發(fā)展”則要看人物關系結構。在一開始編劇則構建了“三角形”的人物結構模式。劉嘉川、霍虎、吳小鳳構成一個“三角”;王貝姍、高英超、鐵力構成一個“三角”;古鎮(zhèn)長、黃力強、黃力強表姐構成一個“三角”;賀老伯、路仲文、江百惠構成一個“三角”;霍雷、安麗和安麗死去的未婚夫也在構成一個“三角”等等。故事的人物結構有多個“三角”構成,這樣的筆法,有利于廣闊場景的展現(xiàn)、時間跨度的延伸、事件容量的構建、人文情懷的抒發(fā),這都使該劇的敘事充滿了豐沛的激情,復雜的矛盾沖突體現(xiàn)了重建的難度,和災區(qū)人民不畏艱難的決心。
多個“三角”敘述交織展開,也是在塑造人物,表現(xiàn)災區(qū)人民受災后的狀態(tài)。我們看到安麗醫(yī)生雖然接受了霍雷,心中巨大的創(chuàng)傷始終很難磨平,安麗前夫雖然去世,卻始終在她心里,表面上每天拼命工作,實則內心脆弱,也讓我們看到因地震而重組的家庭艱難的幸福道路。劉嘉川和霍虎都喜歡小鳳,在重建上方案也有分歧,三人的感情與事業(yè)交織在一起,劉嘉川雖然是研究生,更多的只是“紙上談兵”,霍虎敢想敢干,卻有些莽撞,年輕人對愛情的執(zhí)著從未因為地震而改變。
從沒有一種狀態(tài)是安于現(xiàn)狀的。所以任何一個“三角”里面的情感都是隨著重建而發(fā)展的。柳曼開始對馬千里不冷漠,賀老伯感激路仲文,李草融入到鳳凰村中,等等。而最后每一“三角”必定“瓦解”以給觀眾一個結果,劉嘉川的重建方案成功了,安麗心中接受了霍雷,馬千里與柳曼重歸于好,槐花嫂重新面對生活,收養(yǎng)了啞娃……多個“三角”故事的橫向展開和場景、時間上的跨越式處置,多元的人物類型和龐雜的材料處理得疏密有致,張弛有度,這些都顯示了編劇駕輕就熟的功力。
這不是一部宏大的,表現(xiàn)地震大悲的電視劇,這部劇是可愛的,因為它是以小人物的視角切入,里面小人物對于很多東西的解構,表現(xiàn)出四川人民面對大災大難的樂觀與向上;這部劇的演員、導演、編劇都來自四川,所以它充滿著四川味道的;這不是悲情的民族史詩,而是平凡的災區(qū)人民自己的史詩,他們是自己的英雄。
①[古希臘]亞里士多德:《詩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19
②余秋雨《戲劇理論史稿》[M]上海文藝出版社,198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