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馬曉惠

到不了的“蓬萊”
——從白居易的《長恨歌》談中國古代傳說中的“海上仙山”

撰文/馬曉惠

凡人注定到不了仙山“蓬萊”，因?yàn)橹挥械讲涣说摹芭钊R”才會是那座仙山。這也注定了長島只能是最接近“蓬萊”的非蓬萊，因?yàn)樗皇乔厥蓟实摹芭钊R”，不是漢武帝的“蓬萊”，也不是中國文化中的“蓬萊”。

唐代詩人白居易感懷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寫下了千古傳頌的長詩《長恨歌》。詩中有云：“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里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睏钯F妃進(jìn)宮前曾做過女道士，道號“太真”，因此有人猜測《長恨歌》暗指楊貴妃不但沒有死還逃亡“蓬萊”了。近年來日本又出現(xiàn)了眾多的貴妃墓，以及聲稱有楊氏家譜的貴妃后裔，于是有研究者提出《長恨歌》里的“蓬萊”指的是日本，這是真的嗎？

楊貴妃真的沒死嗎？日本真的是“蓬萊”嗎？

元和元年（806年）冬，白居易任 縣尉，與好友陳鴻、王質(zhì)夫游覽仙游寺。朋友在一起免不了說些閑話，一來二去就說到唐玄宗與楊貴妃身上了。王質(zhì)夫提議白居易寫《長恨歌》詩、陳鴻寫《長恨歌傳》來記錄這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堕L恨歌傳》講述了楊貴妃從開元時入宮到天寶末縊死于馬嵬坡的始末，它和《長恨歌》一樣也有道士尋覓貴妃的魂魄，終在蓬壺（即“蓬萊”）尋得的情景，但故事中明確寫出了“死生，大別者也”“生感其志，死溺其情，又如之何”。這位陳鴻是一位史學(xué)家，既然都這么寫了，那么楊貴妃之死應(yīng)是確鑿無疑的。

關(guān)于楊貴妃被賜死馬嵬坡這段，作為官方記載的《舊唐書》是這樣寫的：“（誅國忠父子）既而四軍不散，玄宗遣力士宣問，對曰‘賊本尚在’，蓋指貴妃也。力士復(fù)奏，帝不獲已，與妃詔，遂縊死于佛室。時年三十八，瘞于驛西道側(cè)?！庇纱丝梢姡瑹o論當(dāng)時的正史還是野史都認(rèn)可了楊貴妃是死于馬嵬坡的。

如果覺得單從國內(nèi)考證還不夠全面，我們就再看看日本著名作家井上靖的考證。井上靖的歷史小說有一個很顯著的特點(diǎn)，即總是由史籍記載過的歷史事件作為小說的線索，以歷史人物的行動為主導(dǎo)，加以想象和發(fā)揮，即便是虛構(gòu)部分，也力求做到歷史的真實(shí)和藝術(shù)的真實(shí)的統(tǒng)一。他在《楊貴妃傳》中寫到：“（楊國忠被處死后）左右之意未決。上問之。當(dāng)時敢言者，請以貴妃塞天下怨。上知不免，而不忍見其死，反袂掩面，使?fàn)恐?。倉皇展轉(zhuǎn)，竟就死于尺俎之下?！庇纱丝梢姡^“楊貴妃去了日本”不過是后人的浪漫想象而已。既然貴妃已死，也就不存在什么“日本是蓬萊”之說了。

膠東半島有個叫蓬萊的地方，這會是《長恨歌》里提到的仙山“蓬萊”嗎？

蓬萊市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133年，當(dāng)時漢武帝追隨秦始皇尋仙的腳步，東巡來到此地。無奈望神山而不遇，失落的漢武帝下令筑一座小城名為蓬萊，用以紀(jì)念這次旅程。這便是蓬萊市的出典了。所以，這座名為蓬萊的小城是漢武帝尋訪仙山“蓬萊”卻不至的怨念之作，聊以慰藉帝王那顆受傷的心。當(dāng)然啦，這位千古一帝對于尋仙是非常執(zhí)著的，修筑了蓬萊城還覺得不夠，回長安后又修建了煙波浩渺的太液池。太液池是一個非常廣闊的人工湖，湖中還修建了傳說中的三座神山。漢武帝對于海上仙山的向往之情，由此可見一斑。雖然太液池并沒能幫漢武帝招來真神仙，不過這種“一池三山”的格局卻成為了后世宮苑中創(chuàng)作池山的一種典范。

讓人感覺撲朔迷離的仙山“蓬萊”，究竟在哪里？

《史記封禪書》和《漢書郊祀志》都提到“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yuǎn)”，《山海經(jīng)海內(nèi)北經(jīng)》也有“蓬萊山在海中”之句，由此可知仙山“蓬萊”在海中是無可置疑的。從《史記封禪書》的記錄看，“蓬萊”這座仙山好像是有靈性似的，總喜歡跟凡人捉迷藏，瞅著總是挺近的卻怎么也到不了。在平流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長島雖然看起來頗有些仙氣，卻仍是一座真實(shí)存在的島嶼。即使海霧再濃再重，總有散去的時候；航海的船只再簡陋，只要認(rèn)準(zhǔn)了一個方向總會到達(dá)。從這點(diǎn)看，很像仙山“蓬萊”的長島又不像“蓬萊”了。

那么，什么樣的仙山是永遠(yuǎn)都無法到達(dá)的呢？最貼近的答案恐怕就是海市蜃樓了。由于地理原因，渤海海域確實(shí)會出現(xiàn)海市蜃樓的奇特景象。即便現(xiàn)代人知道這不過是光線玩弄的魔法罷了，但在親眼目睹海市蜃樓時，仍會驚訝于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古人不了解海市蜃樓的原因，當(dāng)看到本該空無一物的海面上忽然憑空出現(xiàn)仙山飄渺的情景，自然會認(rèn)為那是神仙居住之所了。

當(dāng)然了，由于平流霧的緣故，有些目擊事件中的仙山“蓬萊”也許正是長島。但對于古人來說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因?yàn)樵缭谛旄５臅r候，就已經(jīng)畫出了一張有關(guān)仙山“蓬萊”的誘人大餅：“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白銀為宮闕?！彪S著時間的推移，“蓬萊”、“神仙”、“不死藥”這三者已經(jīng)融為一體，密不可分了，即便長島長得跟“蓬萊”一模一樣，但是，沒有神仙、沒有不死藥就不是那座叫“蓬萊”的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