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農(nóng)

王家珍尋找賀子珍兒子波折之謎

劉曉農(nóng)

編者按：1932年11月，毛澤東與賀子珍的兒子毛毛在福建長汀出生。1934年9月底，中央紅軍長征前夕，毛毛被寄養(yǎng)在江西瑞金的一戶農(nóng)家。關(guān)于毛毛后來的下落，迷霧重重，史學(xué)界也眾說紛紜，特別是一些細節(jié)有頗多出入。劉曉農(nóng)先生多年來一直從事井岡山地區(qū)黨史研究工作，本文是他采訪當(dāng)事人及其后人和查閱相關(guān)資料以及利用研究成果寫成。本文有關(guān)毛毛的下落雖是一家之言，但或許可為毛毛的下落提供了一種新的解讀。同時也歡迎讀者提供有關(guān)此事的線索，進一步揭開歷史的迷霧。

王家珍受命尋找毛毛

1953年3月，江西省省長邵式平，接到中共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安子文從北京拍來的加急電報，電文的意思是：1934年10月長征前夕，有一些負責(zé)干部和紅軍將士將他們的子女寄養(yǎng)在瑞金等地的群眾家里，中央委托江西幫助尋找這些紅軍留下的孩子們。這里面特別注意找到毛澤東主席的孩子毛毛……

邵省長閱完電報，馬上想起另外一件相關(guān)的事情：不久之前，居于上海的賀子珍也給他寫來親筆信，說她在瑞金生下一個男孩，由毛澤東取名叫毛毛，長征之前通過毛澤覃、賀怡夫婦把毛毛寄養(yǎng)在群眾家。那是毛澤東最為疼愛的孩子，現(xiàn)在拜托邵省長千萬千萬幫助找到毛毛……

邵式平?jīng)Q定親自布置這件事。他要秘書通知省民政廳廳長朱開銓到辦公室來，朱廳長來到了邵省長的辦公室，邵式平起身對這位瑞金籍的老紅軍招手：“來，這邊坐，交給你一個大的任務(wù)……”

朱開銓從邵式平辦公室回到省民政廳，拿起電話通知優(yōu)撫處的干部王家珍來見他。 當(dāng)聽了朱廳長用贛南話說了找他來的情由時，王家珍立時感受到這是組織上交給自己的一項艱巨任務(wù)。

賀子珍是井岡山斗爭時期與毛澤東結(jié)緣的夫妻，后來在中央蘇區(qū)共同生活、戰(zhàn)斗了6年，與毛澤東生育了3個孩子。極為惡劣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不允許賀子珍把小孩帶在身邊，第一個女兒送給了龍巖的老鄉(xiāng)，第二個毛毛長征前夕留在瑞金，第三個孩子產(chǎn)后夭折。對于這位從井岡山起就歷經(jīng)了戰(zhàn)火考驗，長征路上為了救護紅軍戰(zhàn)士身上多處負傷的革命老大姐，王家珍懷著一種深深的敬意。

初步找到革命后代的收養(yǎng)人

王家珍來到了贛南腹地瑞金。他首先找到了瑞金縣縣長劉輝山和副縣長、紅軍女戰(zhàn)士黃長嬌，將自己的工作任務(wù)向他們匯報。兩位領(lǐng)導(dǎo)滿口答應(yīng)，將盡力支持、協(xié)助這項工作。第三天，由劉縣長主持的老紅軍、老蘇干座談會，在縣政府召開，在縣城工作的老紅軍來了十六七個。他們紛紛打開記憶的匣子，說紅軍長征之前，某某人把孩子寄養(yǎng)在某某老鄉(xiāng)的家里，但是對于毛毛留在什么地方卻是無人知曉。

王家珍獨自開始了一村又一村的調(diào)查了解。然而一個半月過去，走過的村莊七八十個，仍然找不到一點這方面的音信。心頭終日盤旋這件事的王家珍，有一天萌生了去檔案館查找歷史資料的想法。果然，他在縣檔案館收藏的1934年《瑞金縣志》里看到了這樣的記事：“共黨魁首毛賊澤東，生有一子寄留瑞邑 。”王家珍堅信毛毛確實被寄養(yǎng)在瑞金。

一天傍晚，住在葉坪鄉(xiāng)政府的王家珍，在村口遇上兩個收工回來的農(nóng)民，同他們聊談起來。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農(nóng)忽然想起來了，告訴王家珍：聽說朱坊村有個叫朱盛苔的農(nóng)民，當(dāng)年收養(yǎng)過一個紅軍的孩子。無形中獲得了一個重要線索，王家珍大喜過望，決計明天一早就去朱坊。

在朱坊村王家珍找到了朱盛苔及其妻子黃月英。這對50歲出頭的夫婦聽了王家珍的發(fā)問后，幾乎同時點頭作答：“我們是收養(yǎng)過一個紅軍孩子，叫朱道來?！?“哦，道來他人呢？”王家珍驚喜得睜大了眼睛，心里升騰起巨大的喜悅?？墒?，農(nóng)民夫婦的回話又讓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朱盛苔神情有些悽然地回告王家珍：“道來他，被人領(lǐng)到南京去了?！?/p>

王家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對朱盛苔夫婦說道：“大叔、大嬸，你們坐下慢慢說吧?！?/p>

1934年農(nóng)歷9月底的一天清晨，朱盛苔一家人正在吃著紅薯煮粥，忽然門外狗吠。只見一個姓朱的鄉(xiāng)蘇維埃干部與兩個紅軍直接進到他家。其中一個紅軍干部手中抱著一個裙布包著的孩子。另一個紅軍則提著一個包袱。聽了村干部的介紹后，紅軍干部對朱盛苔夫婦說道：“朱老鄉(xiāng)，這是紅軍的一個孩子，大部隊走了，我們也要去打游擊，請你們幫助撫養(yǎng)，給你們添大麻煩了！”

朱盛苔夫婦感到太突然，一件這么大的事情就這么簡單地發(fā)生了。然而，在這種時候拒絕得了嗎？黃月英有些慌張地望了望丈夫，又不禁把目光投向那個孩子。小家伙的臉型有些方正，額頭很高，皮膚偏白，又紅嫩得可愛。身上那件用灰布軍裝改做的薄襖衫，讓人看得心里親切生熱。一種母愛的天性，驅(qū)使黃月英不等丈夫點頭，忽然從紅軍干部手中接過孩子，緊緊地摟在懷里，還用手為孩子揩去眼角的淚水。紅軍干部見對方的神情，臉上露出笑容，再次道謝：“大嫂，這孩子就托付給你們了，由你們把他養(yǎng)大成人。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樣的情況，你們千萬千萬要保護好他，將來我們會報答你們的?！边@時，那位村干部對朱盛苔夫婦補充說：“盛苔，把孩子交到你家，是經(jīng)過考慮的，難為你們了，我代表孩子的父母感謝你們吶！”紅軍干部再次鄭重地說了一句“太感激你們了”。說完他們離開了。

讓朱盛苔夫婦撫養(yǎng)這個紅軍的孩子，的確是區(qū)、鄉(xiāng)蘇維埃政府會同毛澤覃夫妻多次考慮作出的選擇。這對夫婦在方圓一帶向以忠實、厚道而著稱。朱盛苔夫婦接受了這個紅軍孩子后，思量著白軍很快就要打到瑞金來，為防不測，合計給孩子取名“道來”，意思為半道上撿來的。盡管日子過得那么艱辛，尤其在紅色區(qū)域淪為敵占區(qū)后的險惡環(huán)境下，朱盛苔夫婦就像紅軍干部托付的那樣，對比自己孩子還要真情、盡心地撫養(yǎng)小道來。讓夫婦倆為之擔(dān)憂愁慮的，是小道來的人身安全。蘇區(qū)處在白色恐怖的籠罩下，要保護好一個紅軍的后代，是多么不容易！整整十九年來，朱盛苔夫婦為小道來的成長傾注了全部的心血，為帶他所吃的苦比自己5個孩子加起來的苦還要多！道來在朱家成了父母的“寵兒”，上完了小學(xué)后又讀了中學(xué)……

就在王家珍來到瑞金的前兩個月，一件朱盛苔夫婦無法意想的事發(fā)生了。一個從南京而來、名叫朱月倩的中年婦女，持了南京軍區(qū)空軍司令部的介紹信，找上他們家的家門，說是前來接兒子的。這個中年婦女的丈夫，就是當(dāng)年曾任中央蘇區(qū)巡視員的霍步青，后于1933年2月在福建寧化病逝。他們的一個小男孩當(dāng)時也留在瑞金。她說這次來就是找兒子的，瑞金縣民政部門派人把她帶到朱盛苔家，她見到朱道來后一口認定那是她的兒子，在朱盛苔夫婦面前又是哭又是求，硬是要把道來帶到南京去。朱盛苔和黃月英再三考慮，覺得還是讓她帶走，因為孩子是為紅軍撫養(yǎng)的，自己只是盡到了這份責(zé)任，既然現(xiàn)在有人認領(lǐng)，就應(yīng)該交回給人家。再說讓道來到南京去，肯定比在瑞金鄉(xiāng)下要好得多了。為了孩子今后的前途，夫婦倆懷著與道來十九年來一天也沒有離開過的血肉深情，一步一把淚水地送著告別了兄妹們的道來，離開了朱坊，離開了瑞金。

賀子珍確認被收養(yǎng)的革命后代就是毛毛

王家珍很精細。他問朱盛苔夫婦有沒有道來的照片？黃月英一聽馬上高興地點首：“有哇，是道來不久前從南京寄來的。”

王家珍從接過照片的一剎那起，心頭就涌上難以抑制的驚喜。照片上的朱道來，其寬闊的前額、臉龐的形狀以及顴骨特征，多么像年輕時的毛澤東啊！驚嘆之后的王家珍又問道來有信給你們嗎？得到提醒的朱盛苔夫婦又趕忙拿來兩封朱道來的親筆信。

朱道來在信中思念父母、阿奶以及兄妹們的深情，化成文字躍然紙上，信中寫到“我恨不得這就回到家里，與你們在一起”。朱道來為何這么急切想回家？原來信中敘述到了他在南京的煩惱：他們并不真正喜歡我，對我不是真正的好，我是看得出來的。她喜歡的是妹妹，什么都順著她。妹妹也不是那么看得起我，有些嫌我是鄉(xiāng)下來的，土里土氣。我在這兒并不愉快，過些日子我要回來的，與媽媽、阿奶在一起過……

王家珍在閱讀兩封信后，立即有了一連串的疑惑。他想那個南京媽媽既然接到了朱道來，與自小就離散的親骨肉團聚，對于一個長期思子心切的母親來說，是不會這樣的。再說像朱道來那樣的相貌和才氣，她應(yīng)該喜歡、疼愛都來不及，怎么會這樣對待道來呢，真是不可思議的呀。會不會這個南京母親發(fā)現(xiàn)道來并不是她的孩子，才有這樣的反常行為呢？

王家珍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南京母親來接道來的時候，帶走了道來小時候用過的什么東西沒有？黃月英回答說沒有，她什么都不要，連道來那年送來時的那件小襖衫都不要，說沒有什么用，可我還給收著呢。黃月英說完進到房間，很快地從床枕旁拿來那件當(dāng)年朱道來被送到朱家時穿過的小襖衫。王家珍接在手里看了，只見小襖衫雖然歷時20多年，但保存得挺好，一看就知道是用舊軍服改做的。頓時，又有一個疑惑出現(xiàn)在王家珍腦子里：“按說這么珍重的歷史證物，南京的母親怎么會不要呢？”王家珍想到這里，決定回省廳向朱廳長匯報。

王家珍（攝于2000年）

接到朱開銓廳長報告的邵式平省長，用電報向中組部作了匯報。中組部很快地回電，同意王家珍與黃月英赴南京把朱道來接到上海賀子珍處予以辨認。

王家珍再次來到瑞金，來到朱坊，接上黃月英一道從瑞金赴往南京。在南京，他們花費了一番周折，才帶上朱道來一同來到上海。

上海市四川北路的溧陽路東頭，有一座四周圍墻高聳，形成封閉式的三層樓房的院落。不過院子里種著樹木花草，環(huán)境干凈和幽靜。居住著第一位上井岡山的女紅軍、曾經(jīng)與毛澤東有著十載夫妻之情的老一輩革命家賀子珍。

賀子珍清楚地記得，毛毛是1932年11月她在福建長汀福音醫(yī)院產(chǎn)下的。產(chǎn)后的第14天，毛澤東從寧都趕來看望母子倆。賀子珍說：“潤之，孩子生下來半個月了，還沒有取名，就等你吶?！泵珴蓶|顯然已有所考慮，回答說：“按照岸字輩排吧，叫他岸紅。小名嘛，叫毛毛也行?！?/p>

毛毛長到將近兩歲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中央紅軍因為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而進行的突圍行動，將他與父母永遠的分開了。毛澤東對賀子珍無奈而傷情地說：“這是中央的決定，不然我舍得把毛毛留下來？大家都是一樣呢。”夫妻倆計議了很久，想到只有把孩子交給留下來打游擊的叔父和嬸娘——毛澤覃與賀怡。這天，賀子珍半夜就起來了，把自己的一件軍衣裁剪開來，拆掉毛澤東的一條夾褲，取出棉花，為毛毛縫制冬天御寒的衣服。

1953年6月中旬的一天，在上海警備區(qū)擔(dān)任空防司令員的賀敏學(xué)，早已接到有關(guān)方面的電報和妹妹多次打來的電話，派人在上?；疖囌居拥搅送跫艺?、黃月英和朱道來等人，汽車直接開到了溧陽路的小樓房。

當(dāng)朱道來站在了賀子珍面前時，賀子珍仔細地端詳了許久，不禁從眼里溢出大滴大滴的淚水，那是震撼心靈的無比欣喜的眼淚，她的語音也顫抖得走了樣，自語般叫著：“是毛毛，這就是我的毛毛！”賀子珍的理智還是清醒的，接著回過神來握著黃月英的手，深情地說著感謝的話。再稍后，又向王家珍表示了誠摯的謝意。

讓賀子珍再次在心頭激起感情的浪潮，是王家珍從黃月英的提包里拿出了那件小襖衫，鄭重地交到她手上。賀子珍接過它只看了幾秒鐘，立即喚起心中的記憶，再一次熱淚滾落。這件20年前她在燈下千針萬線縫制的小襖衫，忘記得了嗎？真沒想到，這件小襖衫還能保存到今天，這是證明自己親生骨肉的最好的物件呀！

這一晚，在賀子珍的堅持下，黃月英與她同睡一床，兩個朱道來的母親一直絮語到半夜過后，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濡濕了兩個不凡女性的眼睛。

賀敏學(xué)在這一問題的態(tài)度上是謹慎行事的，親自把毛毛帶到部隊的一家大醫(yī)院。結(jié)果化驗出來的血型與賀子珍的相同。賀子珍知道這一情況，心里更加確認朱道來就是她的毛毛。賀敏學(xué)一家對朱道來和黃月英、王家珍予以了盛情款待。

毛澤東一語定音，“毛毛”身份確認一事戛然而止

找到毛澤東兒子毛毛，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朱道來在賀子珍處的有關(guān)情況，都報告到了北京。半個多月后的一天，賀子珍接到華東局轉(zhuǎn)告的中組部通知：要朱道來、黃月英、王家珍同去北京，賀子珍則不要去。

朱道來三人赴北京那天，賀子珍親自到火車站送行，一直送到上車。第二天的下午，朱道來三人被接到了北京的中組部招待所。當(dāng)晚，中組織相關(guān)的領(lǐng)導(dǎo)找朱道來單獨談話，向他詢問一些情況。離開時對他提出了幾個要求，即對別人不要講從哪里來的、來北京干什么等。沒過幾天，嬌嬌（李敏）來到招待所，一見到朱道來就親切地叫“哥哥”。朱道來拿出賀子珍寫給她的信，嬌嬌笑著說：“我早知道了，媽媽另外寫信告訴了我?！贝撕螅瑡蓩稍诿總€星期天都來，帶著朱道來和黃月英去參觀紫禁城、頤和園等古跡。

朱道來的到來，讓不少中央領(lǐng)導(dǎo)知曉并予以關(guān)注。首先是周恩來到招待所看望，接著來的有朱德、謝覺哉、董必武等在中央蘇區(qū)戰(zhàn)斗過的老一輩革命家，鄧穎超、康克清、帥孟奇等老大姐也來了。大家在私下議論說，這個朱道來從長相來說的確像毛澤東，看來是當(dāng)年的毛毛錯不了。他們都對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感到高興。

黃月英與王家珍在北京住了20多天，兩人都覺得應(yīng)該回去，特別是黃月英想念瑞金的家人。這個厚道善良的農(nóng)家婦女，通過這兩個來月的際遇，已經(jīng)明白朱道來是誰的孩子，暗自在心里感到震驚。

黨和政府是不會忘記這位平凡而心胸寬厚的善良媽媽的。鄧穎超、康克清、帥孟奇等大姐都請她吃飯，都在宴席上充滿真情地說了感人肺腑的謝言，并以她為典型表達對老區(qū)人民的深切謝意。黃月英啟程回鄉(xiāng)的晚上，中組部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來到招待所，代表組織送給她500元錢（這在當(dāng)時是筆不小的數(shù)目）、三匹布和一些農(nóng)村里少有的日用品。這些錢物代表著黨和人民對朱盛苔全家的敬意與謝枕。對于王家珍，中組部也贈送了紀念物品。

黃月英登上火車之前，一直陪同在側(cè)的朱道來哭得滿臉淚痕，他緊緊拉住媽媽的手，哽咽著說：“你就是我的親娘，我會永遠記住你和爸爸、弟弟他們！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黃月英已經(jīng)哭成一個淚人，只是有些木然地點頭，聲音沙啞地回道：“孩子，你好，我們就高興，有時間就回朱坊，我們想你吶！”在一旁的王家珍被無比誠摯感人的親情所感動，直到列車員一再催促，才狠心地將黃媽媽扶上火車。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半路上殺出來的“程咬金”，竟然使事情在忽然間變得復(fù)雜化了，而且導(dǎo)致了毛毛“定論”的流產(chǎn)。這個攪亂局面的“程咬金”，就是從南京趕過來的朱月倩。她在得知了北京方面的相關(guān)情況后，趕到中組部招待所，大哭大鬧，說朱道來是她的孩子，不許別人奪走，并揚言要自尋短見。朱月倩的哭鬧，自然要報告到毛澤東那里，是由周恩來報告的?？偫響阎⌒南蛎珴蓶|主席請示，請他作出裁決。

或許毛澤東這天的心情不怎么好，被哭鬧事件攪得更受影響，或許有著難以言明的原因，還或許他那寬宏博大的胸懷與崇高情操，顧及到不能傷害朱月倩的感情，毛澤東以決斷的語氣說道：“不要說這件事了！管他是哪個的孩子？都是革命的后代，把他交給人民，交給組織吧?！?/p>

毛澤東一語定音，事情無可挽回而戛然中止。“確認”的事進行不下去，朱月倩也領(lǐng)不走朱道來，朱道來被送到了帥孟奇家里。

革命后代在南京意外身亡

自從1953年7月在北京與朱道來分手之后，王家珍與他一直保持書信聯(lián)系。兩人在共同接觸的兩三個月當(dāng)中，建立了兄弟般的感情。王家珍比朱道來小一歲多，故而叫他“道來哥”，對方則親切地回叫“家珍弟”。使王家珍為之疑惑不解的是，朱道來在北京那么久了，已經(jīng)那么多的中央領(lǐng)導(dǎo)都說過“道來就是毛毛”的話，但為何沒有得到毛主席的確認，而只讓道來一直生活在帥大姐家？王家珍當(dāng)然無從知曉毛澤東曾經(jīng)發(fā)話的情節(jié)。

王家珍從其后的通信中得知，朱道來于當(dāng)年的9月插班在清華大學(xué)附中讀書。1957年考取了清華大學(xué)，學(xué)的是理科。后來他畢了業(yè)，分配到一個國防科研單位從事科研工作。再其后，他們的通信越來越少了，以至于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就完全中斷了聯(lián)系。

王家珍心里放不下朱道來，多次向原來的地址去信，可是均無回復(fù)，“道來哥”音訊全無。他也向中組部去信詢問，沒有結(jié)果。在無處打聽的情況下，王家珍想到了黃月英和朱盛苔，于1974年專程來到瑞金朱坊，向朱家打聽朱道來的下落。黃月英凄慘而痛心地告訴他：1966年的下半年，“文革”的武斗已經(jīng)開始，朱道來在南京被打死了！是被什么人打死？她無從得知。已經(jīng)74歲的老人心情沉痛地講到：“早曉得這樣，我就不讓他留在北京，帶回到咱們朱坊雖然下力（指種田），總留得到一條命吧?！蓖跫艺湫睦镆黄瑦澣?，很想對黃媽媽解釋什么，可是覺得滿腔的悲情無從說起……

朱道來在南京的死因，至今無人知曉，也無人去了解查實，留下了謎團。

許多疑團尚待解開

筆者一向從事黨史資料工作，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就知道有賀怡為尋找毛毛而遇難，以及江西省民政廳一位干部為賀子珍尋找兒子的事。隨著歲月的推移，對此事總有幾個疑竇盤旋在腦子里。一是有無王家珍受命找毛毛的這件事？二是存不存在朱道來此人？三是朱道來后來的情況如何？帶著這些疑問，我于2011年1月，費了一番周折，首先打聽到了王家珍的下落，并與其女兒王衛(wèi)紅建立了聯(lián)系。王家珍確有其人，今年83歲，居于福州市。多年來臥病在床，處于難以與外人交談的狀況。通過王衛(wèi)紅用筆詢問，只落實了他確于1953年在瑞金找到朱道來及一些主要情節(jié)。今年3月初，我赴瑞金進行訪查，由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紀念館支書記賴軍陪同，來到朱坊訪問朱盛苔的后人，見到了朱盛苔的孫子與孫媳婦，得知朱盛苔已于1973年病故，黃月英也在1980年去世。朱家留下的老房子已是無人居住。

筆者見到了朱盛苔家的鄰居，今年75歲的朱榮發(fā)老人。見面后沒談上幾句，朱榮發(fā)就問：“你是來了解朱道來的吧?！惫P者聽后大喜過望：“你知道朱道來？”“我們小時候一起十多年哩?！苯酉聛恚凑展P者提出的詢問，朱榮發(fā)對朱道來的若干情況是這樣談的：

“我比朱道來小3歲。我們是鄰居，從懂事起就天天在一起?！薄拔覀冊炔⒉恢乐斓纴硎菗靵淼募t軍后代，直到1953年，來了個女干部把他接走，才曉得他不是朱盛苔的親生兒子?！薄爸斓纴硐癫幌衩飨?？我記得是有些像，但不是那么很像，因為年輕時的毛主席我并沒有見過。記得他被南京女干部接走的那年，他的個頭還是挺高的，比盛苔叔的哪個兒子都要高，相貌也很不相同。村上的人都不知道盛苔叔竟然收養(yǎng)了紅軍大干部的孩子，如果道來真是毛主席的兒子，那更不得了。只可惜那個道來聽說死了?！?/p>

在返回瑞金縣城的路上，筆者心里依然懷著這樣的悵然：圍繞在朱道來的身上尚有這么多的疑團，什么時候有人能夠解開？到底能不能解開呢？

（作者為井岡山市委黨史辦副研究員，中國井岡山干部學(xué)院兼職教授）

責(zé)任編輯 肖阿伍

本文資料來源：

①通過王家珍女兒王衛(wèi)紅多次向其父的口頭詢問以及筆寫代問；

②筆者多年來對相關(guān)資料的閱讀與掌握；

③參考了王行娟《賀子珍》，左招祥、尹偉斌《賀子珍和她的兄妹》，陳廷一《告訴你一個傳奇的賀子珍》等書以及王家珍《為賀子珍尋兒記》、肖居孝《對賀怡同志犧牲情況的調(diào)查和佐證》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