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 流］

歐陽修的緋聞

［荒 流］

歐陽修這一生，很受傷。

兩次轟動一時的緋聞案件，就曾將歐陽修置于極為尷尬的境地，就此推向人生的最低谷。

第一件，是歐陽修與其“外甥女”的是是非非。

這個“外甥女”，不是他的親外甥女。歐陽修的妹妹嫁給一個叫張龜正的人，張龜正有個女兒，是前妻所生。張龜正死后，歐陽修的妹妹帶著小女孩投奔哥哥，在哥哥家中寄住過一段時間。

這個小女孩長大后，嫁給歐陽修的堂侄，和堂侄家的仆人私通，奸情暴露后，案件在開封府審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張氏突然說自己未嫁時曾和歐陽修有私情。王铚《默記》上是這樣說的：“張懼罪，且圖自解免，其語皆引公未嫁時事，語多丑異?！币簿褪钦f當(dāng)時張氏想減輕自己的罪行，在公堂上說了歐陽修的一些壞話，很難聽。

其實(shí)張氏這樣做，對她減輕罪行并無幫助，但對歐陽修就影響大了。在當(dāng)時，這件事無異于引爆了一顆重磅炸彈，歐陽修被傳訊到開封府，開封府審理數(shù)月，也沒有頭緒。因?yàn)樵娴脑V訟不明確，被告的辯詞也無法驗(yàn)證，只好將歐陽修放了。

這事被歐陽修的政敵錢勰知道后，如獲至寶，他舉出歐陽修詩詞中的句子，順藤摸瓜，對號入座，弄得歐陽修極為狼狽。

歐陽修這首詞叫《望江南》：

江南柳，葉小未成陰。

人為絲輕那忍折，鶯嫌枝嫩不勝吟。

留著待春深。

十四五，閑抱琵琶尋。

堂上簸錢堂下走，恁時相見已留心。

何況到如今。

“人微絲輕那忍折，鶯憐枝嫩不勝吟”，確實(shí)給了那些不懷好意者以極大的曖昧想象空間。歐陽修雖然一再上書，說妹妹帶著張氏投奔到他家時，僅僅十歲（一說七歲）。但錢勰正好拿他的詩句嘲笑他，十歲，不正是學(xué)“簸錢”的時候嗎（簸錢，古時擲錢賭博的游戲）？也有人認(rèn)為《望江南》不是歐陽修所作，是一個叫劉輝的人栽的贓，因歐陽修當(dāng)主考官時，沒有錄取劉輝，他懷恨在心。

如果真是這樣，歐陽修為何不對這首詞做出辯解呢？看來，這首詞，是歐陽修自己寫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事越鬧越大，歐陽修的老對頭呂夷簡趁機(jī)打壓歐陽修，將他貶至滁州，當(dāng)了“醉翁”?？梢韵胍姡绻麤]有這起緋聞事件，也就沒有《醉翁亭記》的流傳千古了。

第二件，是歐陽修與其兒媳有染的所謂“故事”。

按民間通常的說法，公公與兒媳婦有一腿，叫“扒灰”。無論古今，這種關(guān)系都屬不倫之戀，所以，打擊敵人的一個最陰險(xiǎn)的手段，就是玷污他的私生活。

在民間傳說中，王安石、蘇軾都曾對美麗的兒媳表示好感。他們把兒媳比作琵琶，自己想在上面“彈一曲”，兒媳也風(fēng)流大膽開放，作詩回應(yīng)：假如公公彈一曲，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個“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在翁媳作詩傳情的時候，兒子回來了，情急之中，公公只好將寫在墻上或者桌上的詩倉皇抹掉。

這樣荷爾蒙戰(zhàn)勝道德的故事，既放在王安石身上，又套在蘇軾身上，可見根本沒有什么可信度。

當(dāng)時歐陽修妻子的堂弟薛宗孺犯了事，受到彈劾，薛宗孺本來希望歐陽修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為他開脫，歐陽修卻上書要求及時處理。薛宗孺大為光火，就造謠說歐陽修與其大兒媳吳春燕有染。由于薛宗孺與歐陽修的親戚關(guān)系，外人當(dāng)然認(rèn)為他的話可信度高，以為是“家丑”曝光，這種隱私謠言的傳播速度當(dāng)然是最快的。

當(dāng)時有位御史蔣之奇，本來，歐陽修對他有推薦之恩，但此人為了變法黨爭中的個人利益，逮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上書彈劾歐陽修有違人倫、道德敗壞。那時候有個很“文雅”的說法，叫“帷簿不修”。此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并不亞于前一場緋聞案，但當(dāng)時不滿二十歲的神宗皇帝很有主見，他是相信歐陽修的，親自過問此事，主持公道，將誣告歐陽修的蔣之奇貶為監(jiān)道州酒稅。

歐陽修再有雅量，也不能忍受別人肆無忌憚地對他潑臟水。然而他從未就上述兩事專門撰文辯解，也未對那些居心叵測的人進(jìn)行任何報(bào)復(fù)。他只是很受傷，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dú)。

這兩件“緋聞”對歐陽修的打擊很大，他心灰意冷，一再請求辭職，但未被允許。這之后，不過幾年時間，歐陽修就去世了。

回過頭來看，對于公眾人物來說，艷情緋聞的確有一種特別的殺傷力，但為什么會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