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章

(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北京 100081)

政治與自由
——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述評

楊澤章

(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北京 100081)

隨著托克維爾的重新發(fā)現(xiàn),晚近以來的托克維爾研究發(fā)生了政治哲學轉(zhuǎn)向。本文圍繞平等與自由、正義與偉大、社會制約權(quán)力、新政治科學4個主題對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研究做了初步梳理和簡要評述,提出了進一步深化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的基本思路。

政治;自由;托克維爾;政治哲學;述評

夏爾·阿列克西·德·托克維爾(Charles Alexis de T ocqueville,1805—1859),由于在民主政治研究上的突出貢獻,被譽為“自由民主政體的第一位哲學家”[1]。20世紀下半葉以來,隨著民主的深入拓展及其所遇到的問題,托克維爾的思想重新引起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與以往的托克維爾研究不同,晚近以來的托克維爾研究發(fā)生了政治哲學轉(zhuǎn)向,并取得了諸多成果。本文從平等與自由、正義與偉大、社會制約權(quán)力、新政治科學4個方面對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做了初步梳理和簡要評述。

一、平等與自由

平等與自由兩大價值及其相互關系一直是政治哲學研究的重要領域。在托克維爾這里,平等與自由及其相互關系依然是學者們所討論的熱點話題。

美國學者馬溫·策特鮑姆指出:“托克維爾是對民主的原則——平等——作為第一原則形成或影響社會生活各方面的方式進行全面研究的第一位現(xiàn)代作家”[2]881。馬溫·策特鮑姆認為,“托克維爾的政治思想源于承認和接受平等原則的必然勝利”[2]882。在此基礎上,馬溫·策特鮑姆著重分析了托克維爾對平等所引發(fā)的影響闡述:平等構(gòu)成了民主“唯物主義、平庸化、同情心、愛好私生活及離群索居的特征”,最主要的問題是“平等使人準備放棄自由以保護平等本身”,也就是說,民主的人將把他們的自由轉(zhuǎn)讓給龐大的權(quán)威機構(gòu)以換取“溫和的”專制,“民主產(chǎn)生一種新形式的專制制度,即施暴于自身的社會”[2]890。因此,在民主社會,平等與自由的張力凸現(xiàn)出來,或者說,平等使民主的人有失去自由的危險。對于如何解決民主的問題即在平等的條件下保護自由,馬溫·策特鮑姆認為托克維爾立足于美國的經(jīng)驗,是“美國提供了原則”[2]894:城鎮(zhèn)和社區(qū)層次上的地方自由的價值,陪審制度、結(jié)社自由、公德意識、正確理解的自利原則。

中國學者楊曉東也贊同從平等與自由的關系角度討論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該學者認為托克維爾在對美國民主實踐的考察和對法國大革命的反思中,重新闡釋了民主制度下的平等與自由兩種理念,提出要“在自由中享有平等,在平等中自由地生活”,從而解決了這兩種政治理念的沖突問題,最終形成了自由民主的政治哲學理路[3]。

對于從平等與自由的角度討論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有學者明確提出了不一致的看法。德國學者赫尼斯認為托克維爾像政治哲學家一樣,其寫作的目的只有一個:協(xié)調(diào)民主和基督教?；诂F(xiàn)代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該學者試圖把“孤獨不好”作為托克維爾思想的出發(fā)點,這樣就略過了自由和平等的關系轉(zhuǎn)而討論在相互依賴和幫助下人類個體生活的問題,并強調(diào)這是托克維爾的中心思想所在。赫尼斯認為,“理解托克維爾的一個障礙,是對這樣一個甚至不屬于他的問題的關注,即自由與平等的緊張關系,據(jù)說這是他著作的中心關注點。事實上,托克維爾關注的是自由與團結(jié)、個性與社會性的問題;他對我們自己這個時代的重要性也正在于此”[4]113。除此以外,江宜樺在《托克維爾論自由、平等與民主政治》研究了托克維爾的自由平等思想與民主政治理論的主旨。盡管在問題意識上特別著意于托克維爾思想中自由與平等的關系,但江宜樺強調(diào),“托克維爾無意以自由對抗平等,他真正要做的是以平等的自由對抗平等的專制。平等的自由是指未來民主社會中的公民能夠積極參與公共事務、團結(jié)于各種結(jié)社之中;平等的專制則是指互不關心的原子式個人松散地并置于一個絕對權(quán)威的統(tǒng)治之下,既無獨立個性也無團結(jié)精神”[5]。

二、正義與偉大

托克維爾指出,“在心靈境界的提高和肉體享受的改善之間,存在著人們想象不到的密切聯(lián)系”,為了把人類自己和動物獸類區(qū)別開來,“必須使心靈處于強大而有力的狀態(tài),并可能隨時以這種狀態(tài)去為肉體服務”[6]681-682。與此同時,托克維爾強調(diào),民主社會的基本特征是平等,“平等也許并不怎么崇高,但它卻是非常正義的,它的正義性使它變得偉大和美麗”[6]884。因此,平等的正義與靈魂的偉大也就成為討論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的重要內(nèi)容。

法國著名政治哲學家皮埃爾·曼南,也許是第一個明確提出把托克維爾置于政治哲學家行列的學者。在其文章《托克維爾:政治哲學家》中,皮埃爾·曼南認為托克維爾的分析在靈魂的意向和共同的生活形式之間建立了密切的聯(lián)系,使得托克維爾再次發(fā)現(xiàn)了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最為根本的意識,即在城邦的秩序與靈魂的秩序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聯(lián),因此,托克維爾當屬于建立在雅典民主基礎上的政治哲學流派成員[7]115。與此同時,皮埃爾·曼南也強調(diào)了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與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政治哲學的差異:托克維爾始終在貴族制與民主制中持一種價值中立的態(tài)度,其抱負是要在現(xiàn)代民主中為政治的自由展開新的可能性[7]117,從而使“正義”和“偉大”之間展現(xiàn)出一種“張力”,這種張力表現(xiàn)在:

一方面,現(xiàn)代民主自由的概念——自由作為平等的權(quán)利——毫無疑問是唯一的。古典的、貴族式的作為特權(quán)的自由概念不得不拋棄。當托克維爾說起人是明顯類似時分享了民主的基本情感,這是正義的視角。另一方面,獨立也稱之為自由——這是一種不同于“平等的自由”的自由。在這里,自由的關注的不再是在所有人的關系層面,而是每個人的靈魂、語調(diào)、地位或偉大的品質(zhì),這是偉大的視角。對于托克維爾來,正如對亞里士多德一樣,“慷慨”并不與正義相沖突,盡管有時候會有矛盾之處。對于托克維爾來說,人在某種程度上的“能夠偉大”在現(xiàn)代民主中特別地陷入了危險[7]117。

德國學者赫尼斯把托克維爾置于柏拉圖與盧梭的古典政治哲學傳統(tǒng),在某種程度上從人性的偉大層面考察了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赫尼斯以孟德斯鳩與盧梭對托克維爾的影響為例指出,“理解托克維爾——他的原則以及他關于新的專制主義的原理——的關鍵是盧梭,如果說這種關鍵存在于任何‘先驅(qū)者’身上的話。從主題的形式和分析的順序來看,孟德斯鳩可能是托克維爾的老師。但當說到實質(zhì)問題時,盧梭才是托克維爾真正的老師,確實,這實質(zhì)問題就是:人的自由?！盵4]124赫尼斯強調(diào)托克維爾與盧梭一樣,都是以自由定義了人的身份,并不關注對統(tǒng)治的闡明,而是關注那種可能喚醒公民靈魂的闡明,認為“人對自己保存的崇高事務的意識以及對偉大事務的敏感不會沉睡不醒”[4]141。這也就是說,人性本有崇高和偉大的潛質(zhì),但在平等的條件下容易被遮蔽,為避免墮落,需要喚醒自己的崇高與偉大。

三、社會制約權(quán)力

在近現(xiàn)代思想史上,為了維護公民的自由權(quán)利,繼洛克、孟德斯鳩以來,制約權(quán)力成為政治哲學所要討論的主題。有研究者指出,托克維爾不但接受了孟德斯鳩關于“權(quán)力制約權(quán)力”的思想,而且還提出了“社會制約權(quán)力”的思想。

當代著名政治學者羅伯特·達爾認為:“托克維爾也強調(diào)一種特定類型的社會對于民主的重要性,在這樣的社會中,權(quán)力和各種社會功能以一種分散化的方式由眾多相互獨立的社團、組織和群眾來行使。他強調(diào)如下因素的極端重要性:獨立的報紙、作為一種獨立職業(yè)的律師、政治社團以及參與公民生活的其他團體,不僅包括‘同業(yè)公司和制造公司’,也包括成千上萬的其他種類的社團——不管是宗教的還是道德的,嚴肅的還是輕浮的,涉及面廣泛的還是有限的,大型的還是小型的。托克維爾是第一個認識到民主的體制與多元的社會政體具有親和性的人之一。他是完全正確的?！盵8]220對此,John Keane也認為,“托克維爾所說的社會,具有一只獨立的眼,監(jiān)督著國家,使之不會淪為專制”[8]221。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學者認為,托克維爾接受了孟德斯鳩關于“權(quán)力制約權(quán)力”的思想,而且看到了這種制度化的權(quán)力制約的缺陷,“因此,為了有效地制約國家的權(quán)力,保護個人的自由,就不能僅僅著眼于政治領域,而必須在其以外尋找力量。正是出于這種考慮,社會進入了托克維爾的視野”[9],從而認為托克維爾提出了“社會制約權(quán)力”的思想。

對這種有關托克維爾“社會制約權(quán)力”的觀點,學者Dana Villa提出了質(zhì)疑。在《托克維爾與公民社會》一文中,Dana Villa以托克維爾的“社團”或結(jié)社為例,對新托克維爾主義者所理解并流行于美國的市民社會或公民社會理論提出了批評。他認為那些理論家們既誤解了托克維爾自愿結(jié)社理論的本質(zhì),也誤解了托克維爾在社會和政治之間區(qū)分的意義。他指出,托克維爾的“社團”或結(jié)社有3個層次:永久性的結(jié)社、政治性的結(jié)社、市民性的結(jié)社。其中永久性的結(jié)社是指地方合法建立的政治實體,例如城鎮(zhèn)、城市和鄉(xiāng)村以及其他地方性的政治行政和參與機構(gòu);政治性的結(jié)社是指一些個體為了特別的政治信仰或觀點,或者為了獲得某種具體的單一政治目的形成的自愿組織;市民性的結(jié)社不僅包括商業(yè)和制造業(yè)公司,而且包括數(shù)以萬計的其他種類的社團宗教的和道德的,嚴肅的和輕浮的,涉及面廣泛的和有限的,大型的和小型的,甚至還包括新聞和報紙。因此,Dana Villa認為,托克維爾那里的公民社會的概念具有非常明顯的“政治優(yōu)先性”,“在美國,集中的政府不存在,公共—政治生活棲居于(在很大程度上)現(xiàn)在我們稱之為社會生活的領域。而這就是《民主在美國》的偉大發(fā)現(xiàn),也有利的證明了托克維爾的公民社會概念比黑格爾的市民社會概念更豐富、更具有政治性意義?！盵7]223如此看來,Dana Villa并不認為以結(jié)社為中心內(nèi)容的托克維爾公民社會思想在本質(zhì)上是要制約政治權(quán)力,而是為了積極的展開公共政治生活。

四、新政治科學

托克維爾指出:“一個全新的社會,要有一門新的政治科學”[6]8。那么,托克維爾到底有沒有創(chuàng)建一門新的政治科學?如果有,這種“新的政治科學”是一種什么性質(zhì)的政治科學?學界對此判別不一。而對托克維爾“新的政治科學”性質(zhì)的考察也成為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

美國著名政治哲學家哈維·C·曼斯菲爾德在《托克維爾的新政治科學》的論文中高度評價了托克維爾的“政治科學”:“他(托克維爾)從未直接告訴讀者什么是政治科學,現(xiàn)存的政治科學出了什么差錯,以及為什么需要政治科學。不過有足夠的理由來說明,新政治科學就蘊藏在托克維爾的《民主在美國》里,抑或他著作的其他部分;也有足夠的理由表明,他使新政治科學含蓄內(nèi)斂、四處傳播,而從未予以系統(tǒng)化的表述。”[4]86盡管哈維·C·曼斯菲爾德認為托克維爾沒有對自己的政治科學予以系統(tǒng)化的闡釋,“但并未阻止托克維爾接受亞里士多德分派給政治科學的雙重角色:評判者和訓練者——現(xiàn)在它們成為教化民主的兩種方式”[4]87。哈維·C·曼斯菲爾德對托克維爾的新政治科學研究,把托克維爾置于古典政治哲學的傳統(tǒng),更多的是置于古典政治哲學中的亞里士多德傳統(tǒng)。在此基礎上,哈維·C·曼斯菲爾德從自由主義的視角闡釋了托克維爾新政治科學的組成部分:宗教、正確理解的自我利益、權(quán)利、民情以及社會狀態(tài)、彼此類似或與己類似的概念和對預言的運用,指出托克維爾以他的新政治科學對他之前的自由主義進行了部分改造,從而使自己的新政治科學充當了一種自由主義教育的角色。

德國學者赫尼斯指出,“當一位公認的偉大作者在他重要著作的前言中說一個新時代需要一種新的政治科學時,他一定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他的著作本身應當是對這一挑戰(zhàn)的回應。”[4]113赫尼斯認為真正的政治思想中,人和公民的關系是核心的政治問題,“作為馬基雅維利和盧梭的繼承者,托克維爾又一次進行了反對公私分裂的這場特殊的西方戰(zhàn)斗。他繼承了經(jīng)典政治科學的傳統(tǒng),并使用了該傳統(tǒng)的方法進行戰(zhàn)斗”[4]119。因此,赫尼斯指出,托克維爾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區(qū)分了他的政治科學和他那個時代的社會學,這種方式就是古典政治哲學的方式,“當我們忽視了托克維爾是以古典政治哲學的方法思考政治學問題的這一事實時,我們就不可能理解他的思想”[4]120。與哈維·C·曼斯菲爾德把托克維爾置于古典政治哲學的亞里士多德傳統(tǒng)不同,赫尼斯把托克維爾置于古典政治哲學的柏拉圖傳統(tǒng),并指出一個位于柏拉圖傳統(tǒng)中的思想家比一個位于亞里士多德傳統(tǒng)的思想家要更為“讓人激動”。在此基礎上,赫尼斯指出托克維爾新政治科學的要義是一種“聯(lián)盟”的藝術,以“告訴人們,在他們民主化之后,如何避免暴政和墮落”[4]130。

中國學者崇明立足于托克維爾的“政治人”身份展開了其政治關懷和新政治科學。崇明圍繞民主、平等、政治、自由、公民等理念集中闡釋了托克維爾的政治關懷,從政治史的維度揭示了托克維爾的新政治科學要義:首先辯護民主的正當性和不可抗拒,同時揭示民主的深刻問題,其次是尋求通過政治鞏固民主的正當性,解決民主的問題,并且表明在個人主義支配的非政治的現(xiàn)代社會中,政治生活仍然是公民應當欲求的生活[10]12。在此基礎上,崇明強調(diào),“托克維爾畢生所思考的是其時方興未艾的民主社會對心靈和政治的影響,所關切的是通過政治解決民主的種種問題,所謀求的是在民主社會建立自由而強大的政制,所致力的是把民主社會的個體塑造成自由而具有公共精神的公民”[10]11。

五、簡要評論

綜合看來,當前學界對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從價值層面來看,基本上確立了自由在托克維爾政治思想中的核心地位;并集中圍繞著在現(xiàn)代社會中如何培養(yǎng)合格的公民展開討論。筆者絲毫不否認這是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的中心內(nèi)容,甚至貫穿了托克維爾政治思想的始終。正如托克維爾本人所說,“我沒有因襲的傳統(tǒng),沒有派別之見,如果不是為了自由和人類尊嚴,我也根本沒有什么事業(yè)。對此我確信不疑”[11]194?？梢哉f,托克維爾把自由作為判斷一個合格現(xiàn)代公民的重要標準,“自由對于現(xiàn)代人猶如榮譽之于貴族。一個不自由的人……或者不努力爭取成為一個自由的人,就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人”[12]60。

但是,這里或許有一個我們在不經(jīng)意間就會忽視的問題:在托克維爾那里,誰將擁有自由?或者說,自由的主體是誰?毫無疑問,在堅持民主原則的托克維爾那里,自由的主體是廣大公民。那么,誰是公民?或者,公民的主體是誰?從當前的研究來看,在托克維爾那里“誰是公民”的問題似乎是不問自明,即公民就是西方現(xiàn)代社會中一貫所指的由早期市民轉(zhuǎn)化而來的公民統(tǒng)稱。而英美學界的托克維爾研究更是加強了這一判斷。在筆者看來,未必如此。當我們回到十七八世紀的法國,回到法國大革命,就會發(fā)現(xiàn)情況大不一樣。

十七八世紀的法國是一個農(nóng)業(yè)人口占絕大多數(shù)的國家。起先是君主與農(nóng)民的聯(lián)合使法國貴族階層走向衰落,廣大農(nóng)民成為擁有土地的自由民;爾后是君主和貴族特權(quán)的聯(lián)合又使農(nóng)民處于永久被宰制的地位,法國已經(jīng)完全處在君主專制的中央集權(quán)統(tǒng)治之下。在托克維爾看來,大革命前夕的法國農(nóng)民不堪忍受君主專制的壓迫以及對貴族特權(quán)等級的憎恨直接導致了法國大革命的爆發(fā),從而表現(xiàn)出與近鄰英國的革命由新興的資產(chǎn)階級與貴族保守力量最終達成妥協(xié)(“光榮革命”)完全不同歷程和結(jié)果。法國大革命以后,民主是最為基本的社會狀況,廣大人民普遍享有公民身份。如果說,托克維爾的政治關懷著意于現(xiàn)代法國的公民,那么在堅持平等原則的法國,占人口絕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民毫無疑問地將成為公民的主體部分。而這一點恰為當前的托克維爾研究所遮蔽。因此,筆者認為,在托克維爾那里,誰將擁有自由的問題可以轉(zhuǎn)化為誰能成為公民的問題,而這在當前托克維爾研究中依然處于闕如狀態(tài)。

此外,當前的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呈現(xiàn)出比較濃厚的“古典”氣質(zhì),這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把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納入了古典政治哲學的范疇,二是把托克維爾的政治哲學歸入古典自由主義的行列。在筆者看來,這種研究理路更多的是立足于晚近以來西方現(xiàn)代性危機的問題意識,知識界的一種保守主義回潮的反應。這種保守主義回潮強調(diào)了回到現(xiàn)代社會的初期,回到前現(xiàn)代,以重新思考現(xiàn)代社會的性質(zhì)、過去和未來。而身處現(xiàn)代之初的托克維爾,無疑充當了這種被闡釋的對象。正如我們所知,與古典政治哲學家相比,托克維爾的思想語言顯得更為樸素,更多地直接面向廣大公民,因此他的政治哲學沒有像古典政治哲學那樣透露出“秘而不宣”式的微言大義;與近現(xiàn)代早期的政治哲學家相比,托克維爾總是以一個“政治人”的身份為“人類的善”進行著政治實踐和政治思考,因此他的政治思想沒有像早期近現(xiàn)代政治哲學透露出過多的理性主義成分,而是顯得更加具有實踐性。因此,在筆者看來,當前學界在托克維爾政治哲學研究中所透露出的“古典”氣質(zhì),帶有很強的英美思想傳統(tǒng)的偏見,而忽視了托克維爾根植于法國思想傳統(tǒng)本身所具有的內(nèi)在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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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1-4970(2011)04-0032-04

2011-03-24

楊澤章(1979—),男,湖南常德人,博士研究生,從事政治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