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渠 張劍利 李 波
梅花在隆冬之季最先開放,然后才引領百花飄香,因而梅花受到了歷代文人雅士的青睞和贊頌,成為了歷代文人墨客吟誦詠嘆的物象。梅花“以花貴,自戰(zhàn)國始”;到梁、陳時期,詠梅詩就大量地出現(xiàn)了。這一時期的詠梅詩大都是對梅花本身進行描寫,多用于贈別,還無明顯的象征寄托之意。
到了唐、宋,梅花就已經(jīng)象征高潔的人格了。宋人張孝祥在《減字木蘭花》中用“人間奇絕,只有梅花枝上雪”的句子,描寫人間的奇妙景色就是梅花在飛雪中怒放,盛贊梅花傲霜斗雪的品格,抒發(fā)了不畏艱險,勇于向惡勢力作斗爭的情懷。宋人陸游在《卜算子·詠梅》中用“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句子,比喻自己雖備受屈服偷安的投降派打擊、委屈求和的當權派排擠,但還是不愿與之同流合污,北伐抗金之志、偉大的愛國之心依然如故,至死不變。
清人曹雪芹也在《紅樓夢》中用“千紅萬紫,終讓梅花為魁”的句子,盛贊梅花為花中之魁。
毛澤東于1961年12月,面對當時國內(nèi)外復雜的政治形勢,受陸游的《卜算子·詠梅》啟發(fā),“反其意而用之”,創(chuàng)作出了同題材同詞調(diào)而立意卻相反的詞作。他的《卜算子·詠梅》既是一首詠梅詞,又是一首詠懷詞,也是一首政治寫意詞。他以陸游所不具備的昂揚格調(diào)和時代精神,訴諸優(yōu)美的“梅花”物象以新意——在冰天雪地的環(huán)境里開放,迎春而不爭春,出色地塑造了一個自信自強自豪的革命家形象,表現(xiàn)了崇高的領袖風范、堅強的戰(zhàn)斗精神和大無畏的英雄氣概。
詞的第一、二句“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描寫春夏相交的風雨,送走了美好的春天;但漫天的飛雪,又將迎來新的春天。預言冬天就要過去,春天即將到來。
自古以來就有“風雨送春歸”的說法。北宋蘇軾在《和秦太虛梅花》中寫到“不知風雨卷春歸”,明朝唐寅也在《黃鶯兒》中寫到“風雨送春歸”。毛澤東直接引用了唐寅的詩句,并且在蘇軾、唐寅的詩意基礎上,神筆一勾,推陳出新,增加了一句“飛雪迎春到”,與之構成對偶句。表明毛澤東不只辭舊還迎新,不只正視直面國家面臨的極其困難的現(xiàn)實,還對未來充滿樂觀主義精神,高瞻遠矚地預言春天必將到來,給人信心,給人鼓勵,激勵全國各族人民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戰(zhàn)勝一切苦難,建設美好的祖國。
毛澤東在第一、二句中連用了“送”“歸”“飛”“迎”“到”等動詞,不僅煉字還煉意,不僅寫出送往迎來的動態(tài)美,還寫出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變化的自然規(guī)律,巧妙地用季節(jié)的變化暗喻社會的發(fā)展。
第三、四句“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描繪懸崖絕壁上已經(jīng)凍結(jié)成了又高又長的冰柱,梅樹枝上仍然有俏麗的梅花,梅花還挺拔地凌寒開放。
毛澤東借用了唐朝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里“瀚海闌干百丈冰”中的“百丈冰”,運用夸張手法,營造了冰天雪地的嚴寒酷冬氛圍。
一個“俏”字提挈全篇,精煉傳神。“俏”字意為俏美、俏麗、俊俏、俊美等?!扒巍边€與“百丈冰”對照,越將環(huán)境渲染得嚴寒,越反襯出梅花傲視冰雪的氣節(jié),越突出梅花美好的心靈、戰(zhàn)斗的姿態(tài)?!扒巍弊植粌H將靜態(tài)的梅花寫活,還描繪出梅花的動態(tài)感,具有視覺上的沖擊力,強烈地震撼讀者的內(nèi)心,讓讀者產(chǎn)生認同感,撥動讀者的心弦,引起讀者的共鳴。
毛澤東采用擬人手法,逼真地描繪出生長在“懸崖百丈冰”上的梅花美得俊俏,美得有力,美得逗趣,美得讓人神往,毛澤東筆下的梅花透出了通身的活力,露出了內(nèi)心的熾熱,顯示了抗爭的智慧。這與陸游筆下的梅花迥然不同。
上片寫景,但不是純客觀地照相式地描摹,而是景中有情,情寓于景。毛澤東將內(nèi)心澎湃的激情融注在凌寒盛開的梅花身上,真正達到了情景交融之境。
第五、六句“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描寫梅花在冰天雪地的嚴寒之中雖然俏麗地開放,但不同百花爭奪春光,只是把春天快到的消息向群芳預報。
下片的第一個詞“俏”與上片的最后一個詞“俏”相同,運用頂真手法,使上下片過渡自然,銜接精妙,更使全詞上下片語意連成一氣,語氣由緊張轉(zhuǎn)入舒緩,氣候由嚴寒轉(zhuǎn)入溫暖,局勢由危險轉(zhuǎn)入安全。既具有節(jié)奏感,也具有音樂美;表現(xiàn)出梅花的心靈美、精神美。
第七、八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描寫等到漫山遍野的鮮花燦爛地盛開之時,梅花在百花叢中微笑,與千紅萬紫共同分享美好的春光。
毛澤東借用唐朝杜甫 《十二月一日》“春花不愁不爛漫”中的“爛漫”一詞,“爛漫”既表色彩絢麗奪目,又有盛開之意。
“她在叢中笑”,運用擬人手法,栩栩如生地刻畫出梅花笑得動人,笑得開心,笑得謙遜。表明梅花不是置身百花之外的旁觀者,而是身處百花叢中,成為百花之神、百花之魂。明用“笑”字收束全詞,暗用“笑”字貫穿始終,全詞自始至終洋溢著樂觀主義精神。
毛澤東筆下的梅花“在叢中笑”,與陸游筆下的梅花“獨自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一洗陸游詞中孤芳自賞、寂寞愁苦、凄涼抑郁的情調(diào),“反其意而用之”,賦予了梅花以全新的神韻、廣闊的胸懷、樂觀的精神、勝利的姿態(tài)。
下片中,毛澤東運用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的寫法,創(chuàng)造了梅花的形象,塑造了高瞻遠矚的革命家和披荊斬棘的時代先驅(qū)者等英雄形象,借具有崇高品質(zhì)的梅花言革命家之志,言時代先驅(qū)者之志,形象地反映了毛澤東對國內(nèi)外政治形勢的看法和所持的革命樂觀主義態(tài)度,抒發(fā)了革命家、時代先驅(qū)者的豪邁之情。
全詞都在詠梅,卻無一“梅”字出現(xiàn),真是引人入勝,耐人尋味。
我在這里也借用宋朝張孝祥的“人間奇絕,只有梅花枝上雪”詩句來形容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一詞,即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一詞就是現(xiàn)當代詠梅詞中的“奇絕”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