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平
(浙江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化學院,浙江杭州310012)
中國哲學典籍翻譯的文化思考
楊 平
(浙江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化學院,浙江杭州310012)
中國哲學典籍的翻譯是傳播中國文化、溝通中西文明的重要途徑。翻譯中國哲學典籍應該彰顯中國哲學的合法性和獨特性,確立中國譯者的主體地位,保留中國文化特色并注重異化的翻譯策略,還要建立研究型學者型翻譯模式。
中國哲學典籍翻譯;中國哲學的合法性和獨特性;異化翻譯策略;研究型學者型翻譯模式
中國古代哲學典籍是中華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也是世界文明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們的價值遠遠超越了國界和時空界限。如何將這些文化典籍翻譯推介出去,是傳播中華文化、溝通中西文明的神圣職責。典籍翻譯在一定范圍內(nèi)可以說就是文化翻譯。中國哲學典籍的外譯,本身就是中國文化向外傳播的一種形式,涉及到中國哲學和中國文化由誰傳播、如何傳播、如何接受等重要問題。從跨文化交際的角度研究西方傳教士、漢學家和海內(nèi)外華人以不同的動機、策略和方法來進行中國哲學典籍的翻譯,考察不同時期、不同流派、不同文化背景的譯本,就有必要探討下列問題:
法國漢學家于連指出:中國是行走在西方的存在概念、上帝觀念、自由理想等這些偉大的哲學元素之外的;它按照它的軌跡思考:過程邏輯、作為機器的世界、調(diào)和的理想等[1]。中國哲學遠不如西方哲學那樣抽象,即使是中國哲學中的理性成分也不太抽象。中國哲學尤其是孔子思想和隨后儒家傳統(tǒng)的中心是人及其與他者之間的關(guān)系,孔子最為關(guān)心的是建立在修身基礎(chǔ)上的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西方哲學自柏拉圖以來就一直表現(xiàn)出強烈的抽象和理性的特征,這種特征到了笛卡爾發(fā)展到極致。中國哲學中也具有理性精神,但是其表現(xiàn)更加具體。西方思想中的社會是個體原子的排列組合,每個成分擁有某些不可剝奪的權(quán)利。而中國人傳統(tǒng)上把社會當成規(guī)范和限制個人行為的實體,因此社會變成了一整套價值體系而不是像西方那樣是實現(xiàn)個體潛能的場所。
安樂哲認為,西方哲學具有超越性(transcendence),是二元論、目的論性的。中國哲學是人生哲學,是以美感為基礎(chǔ),具有倫理感,是非常主體性的。孔子首先是一個道德哲學家,形而上學對他來說只是一種次要和隱含的哲學。郝大維和安樂哲指出,孔子道德所強調(diào)的是人格的塑造而不是抽象的決策過程。我們要警惕把中國哲學海德格爾化、維特根斯坦化或杜威化,這樣就會丟掉基礎(chǔ),誤解原來的思想。如我們可以用不同的系統(tǒng)來解釋中國傳統(tǒng)中的“仁”,但不能把“仁”這個概念海德格爾化[2]。
開展中國哲學經(jīng)典的翻譯工程,有著重要的歷史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直到最近,大多數(shù)西方哲學家還對倡導中國思想的呼聲置若罔聞,尚未認識到古代中國文獻中所包含的重要哲學意義,一些具有深刻哲學內(nèi)涵的文本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無論是早期的傳教士還是晚近的漢學家,他們在翻譯和詮釋這些文本時,很少能從哲學的角度來認識中國古代的思想世界。直到今天,很多早期的中國典籍只是偶然被哲學家看到或略微涉及到。這里的問題并不在于傳教士和漢學家本身,而是主要在于西方哲學界——他們依舊固執(zhí)地認為哲學僅僅是盎格魯——歐洲人的事業(yè)。正如美國歷史學者史景遷所言,西方哲學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試圖根據(jù)理性,把中國人排除在歷史之外,否定他們具有歷史身份[3]。
西方學術(shù)界對中國哲學既缺乏了解也充滿偏見,西方哲學傳統(tǒng)中的種族中心主義頑固而嚴重,長期以來拒不承認中國哲學的存在。即使現(xiàn)在,西方大多數(shù)哲學系也根本不教中國哲學,中國經(jīng)典哲學通常是放在“亞洲宗教”書架上的。由于中國哲學缺少對西方聽眾進行轉(zhuǎn)述的哲學家,也就必然要付出被誤讀的代價。當西方人文學者試圖解讀中國古典哲學文獻時,已經(jīng)給這些文本無形地強加了許多西方式的假設(shè),并且配以能夠傳達西方式理解的詞匯表。最初,中國哲學文獻由于“基督教化”而為西方讀者所熟知,晚近則被套進詩化、神秘化及超自然化的世界觀框架里。迄今為止,西方哲學研究視野中的關(guān)于中國哲學的探討,往往將中國哲學置入與其自身毫不相干的西方哲學范疇和問題框架中加以討論[4]。
中國哲學術(shù)語的現(xiàn)行翻譯往往沒有充分考慮和尊重中西世界觀和思考方式之間的差異,西方譯者一般想當然地將最先躍入其腦際的、最符合西方語言習慣的、感覺最舒服的詞匯視為最貼切的翻譯。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最明顯的特征之一,就是在其精神、道德和政治的感悟方式中,缺乏對于超越性的真正充分的意識,古典時期的中國尤其是儒家思想中并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超越性。隨意使用超越的概念來表達中國的感悟方式,多半會導致嚴重的混亂。傳統(tǒng)的譯法將“道”譯成the way,“天”譯成Heaven,“神”譯成God,“帝”譯成Lord,就是把西方超越的觀念引進中國傳統(tǒng)了;還把“德”譯成virtue,“仁”譯成 benevolence,“禮”譯成 ritual,“義”譯成 righteousness,這些都是給中文強加上與其無關(guān)的文化假設(shè)的典型例子。
所以,在翻譯中國哲學經(jīng)典時,首先應該意識到,這是一種根本不同于西方哲學的世界觀,不能用歐洲哲學來解釋或替代中國哲學,也要避免僅僅尋找中西哲學的表面共通之處,要注意中西哲學和文化間的不同,特別是在基本假設(shè)方面的差異。重視不同文化的語言差異和翻譯陷阱,警惕翻譯中使用的核心詞匯把不屬于中國的世界觀賦予其中。
中國哲學典籍的外譯自然包括外語譯者和漢語譯者的工作,但是事實上國際翻譯界似乎對英語譯者更有信心,而對中國譯者頗感懷疑。英國漢學家和哲學家葛瑞漢(A.C.Graham)宣稱:我們幾乎不能放手讓中國人從事翻譯,因為按照一般的規(guī)律,翻譯都是從外語譯成母語,而不是從母語譯成外語,這個規(guī)律很少例外[5]。瑞典漢學家、諾貝爾文學獎評委馬悅?cè)?Goran Malmqvist)也表達過類似的觀點。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中國人不應該翻譯中國典籍作品,而把這項任務(wù)拱手讓給西方人。歷史經(jīng)驗證明,英美人士翻譯中國典籍,問題也是很多。首先,西方人的文化背景、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大不相同,歐洲中心主義和西方文化優(yōu)越論的先入之見是他們闡釋中國文化的基本立場。從西方傳教士翻譯儒經(jīng)時的基督教化到漢學家翻譯中國經(jīng)典的西方哲學化,都清楚地表明西方學者詮釋中國典籍中的挪用和歪曲問題。另外,由于西方譯者對中國文化缺乏親身體驗而且了解不深、研究不透,翻譯中所表現(xiàn)出的誤解和牽強現(xiàn)象也比比皆是。即使是那些所謂講究客觀公正、不帶偏見的國外學者,因為其漢語知識有限或者對中國傳統(tǒng)的認識不夠,尤其是不熟悉中國的文化典故,翻譯中誤譯頗多。例如,英國漢學家阿瑟·韋利在英譯陶淵明的詩《責子》中,就兩次錯誤地理解了中國人的年齡表達法。其一是把“二八”當成18歲,其二是把“行志學”誤譯成does his best?!靶兄緦W”一句出自《論語》“吾十有五,而志于學”,所以“行志學”即暗含15歲的意思。我國翻譯家方重先生也翻譯過此詩,作為一個中國人,更作為一個陶詩研究家,方先生的譯文不僅確切地傳達了原詩的信息,個別地方還巧妙地傳達了原詩的年齡表達方法,如用twice eight來翻譯“二八”①。
可見,中國譯者往往能夠比外國譯者更加準確地把握中國文化的內(nèi)涵。典籍英譯專家汪榕培指出:
中國古典名著的英譯本,多數(shù)是由英美譯者完成的。他們的英文通順流暢,但是由于中國古典名著的內(nèi)容博大精深,社會文化內(nèi)涵豐富,西方的譯者往往抓不住原著的精髓,誤譯的地方較多。許多按字面意義翻譯的“直譯”使西方讀者不知所云,許多未識中國傳統(tǒng)文化寶庫真面目的“意譯”又使西方讀者不得原旨。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準確真實的本來面貌推向世界,反映當代中國學者對傳統(tǒng)文化研究的最新成果,這一任務(wù)理所當然地落到中國譯者的身上。[6]
有著豐富的典籍外譯經(jīng)驗的許淵沖也在多種場合一再強調(diào):典籍英譯,中國有的譯者遠遠勝過了英美譯者,應該由中國人來從事中國文化典籍翻譯。他還專門對英國漢學家葛瑞漢英譯的李商隱《無題》、威利英譯的《詩經(jīng)·關(guān)雎》、理雅各和威利英譯的《論語》,和中國人(主要是許淵沖本人)的譯文進行了比較后得出結(jié)論:中國人的譯文可以勝過英國教授,中國譯文算是世界一流。無論是外譯中還是中譯外,中國都是世界第一。21世紀,是中國走向世界的世紀,所以把中國文化典籍譯成外文是中國翻譯界的重要任務(wù)。中國人要克服不如外國人的心理,恢復民族自豪感[7]。
所以,中國典籍的外譯,中國人尤其是受過東西方文化熏陶的海內(nèi)外華人應該充當主要角色。正如潘文國教授所言,漢籍英譯不是外國人的專利,中國學者和翻譯工作者應該在加強中英語言與文化修養(yǎng)的基礎(chǔ)上,理直氣壯地勇于承擔這一工作[8]。在文化層面上,選擇“譯入”還是“譯出”,起決定作用的不是語言的純正或者修辭的高超,而是服從于更廣泛的社會變革、文明再創(chuàng)的需要,因為這背后體現(xiàn)了文化的競爭和文化對翻譯的強制干預。今天的漢籍英譯,如果完全按照“譯入”原則處理,中國文化的弘揚就完全沒有自主權(quán)。要完整、全面地介紹中國文化,糾正西方人的偏見、誤解和歪曲,就應該通過“譯出”在翻譯選材和翻譯策略等方面進行干預。中國人翻譯自己的典籍作品,不僅打破了西方的話語霸權(quán),而且能夠更好地保持民族本色和更加忠實地傳達中國文化。當然,中國譯者不能僅憑滿腔的愛國熱情和狹隘的民族主義來從事典籍外譯,首先要苦練內(nèi)功,熟練掌握西方語言和文化,深入了解西方人士的思維方式和表達習慣,更有針對性地吸引外國讀者。同樣,漢學功底深厚、漢語水平很高的西方學者也可以加入這個行列。最為理想的是跨文化、跨語際、跨學科的學者合作翻譯。一方面是深諳中西語言和文化的中外學者聯(lián)手,另一方面是哲學、文學和語言學等學科的專家合作,這樣產(chǎn)生的譯文往往質(zhì)量更高、效果更好。
用西方宗教、哲學、文學等概念來解釋和替代中國文化概念,失去了中國文化的真諦,造成了誤解和歪曲,也影響了中國身份的確立,有諂媚外國文化之嫌。崔永祿教授批評英國漢學家霍克斯英譯《紅樓夢》時以“綠”代“紅”、以salvation代替“神仙”的歸化方法,并且強調(diào)指出,保留文化差別,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尊重。否則只能將文化間的差別抹煞,或?qū)⑵涓淖儾⑹怪?wù)于本身的利益,這正是西方中心主義的基本特征[9]。美國中國文學翻譯家葛浩文曾撰文討論韋利的中國典籍翻譯,批評他一味討好英文讀者,使作品失去了中國味道[10]。汪福祥教授也強調(diào),翻譯《論語》等經(jīng)典應該重視原文的風格,保留原文的形象,否則外國人無法領(lǐng)略中國古人的才智。更重要的是,這對于維護東方文化的尊嚴,弘揚和繼承古文化無疑是十分必要的[11]。
翻譯方法不是簡單的技巧問題,而是關(guān)系到文化交流的使命能否得以完成的根本問題,這就要求我們在典籍翻譯中,要把翻譯策略和方法置于歷史與文化的高度來認識。以韋努蒂為代表的后殖民主義翻譯理論,批判了長期以來盛行的“流利”“自然”“透明”的歸化翻譯策略,提出了保持異國情調(diào)、尊重差異的異化翻譯方法,認為在英語中采用異化翻譯在今天特別重要,因為:
它是對當今世界事務(wù)的一個聰明的文化干預,是用來針對英語國家的語言霸權(quán)主義和在全球交往中的文化不平等狀態(tài),是對民族中心主義、種族主義、文化自戀主義和文化帝國
主義的一種抵制,有利于在全球地域政治關(guān)系中推行民主。[12]
這種異化的翻譯策略也被稱為“抵抗”(resistancy)或“陌生化”(foreignization)的方法,意在突顯原文的異質(zhì)性身份,并保護其不受譯入文化的支配,顯示譯者的存在。具體包括:1)音譯。玄奘所謂的“五不翻”其實就是用音譯,印度教中的karma(羯磨、業(yè)——據(jù)信可決定來世命運的個人善惡行為)概念就是音譯直接進入英語。例如“儒”這個概念,現(xiàn)在很多學者傾向于用音譯ru,認為它比Confucianism更能全面準確地傳達儒學的真諦;由此還派生出“儒家”Ru-ist、“儒學”Ru-ism的兩種音譯。又如“仁、道、禮、天”可以分別音譯成 ren、dao、li、tian。其實像“陰”yin、“陽”yang、“風水”fengshui、“功夫”kungfu、“磕頭”kowtow、“麻將”mahjong、“關(guān)系”guanxi等中國特色文化詞的音譯早已被英語界接受并收入英語辭典。2)逐字對譯。以龐德英譯《論語》為例,如“正得失”對應成to correct achievements and failures;又如,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He said:Aroused by the Odes.Established by the rites.Brought into perfect focus by music.嚴格遵照原文句法,主語和系動詞全部省略。再如,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He said:Can with ceremony and politeness manage a state,what difficulty will he have…這一句翻譯幾乎是字字對應。理雅各的《中國經(jīng)典》翻譯中很多是遵循漢語的詞序和句法,Burton Watson的《論語》英譯中也包含很多從中文直譯過去的不自然的英語表達。3)創(chuàng)造新詞或新的表達法。孔子的英文說法Confucius就是耶穌會士按照中文“孔夫子”的拉丁文創(chuàng)譯,而Confucianism一詞是在19世紀創(chuàng)造出來并由理雅各引入英語的。另外利瑪竇還率先使用letterati來代指“儒士”,該詞后來變成literati進入英語。許淵沖的《論語》翻譯中就借用錢鍾書創(chuàng)造的新詞intelligentleman來指“君子”。包通法還建議把“道”“仁”“無”“有”分別創(chuàng)譯為Daoism、Renism、Metabeingness、Beingness,以張揚民族文化個性,為漢文化的哲學、倫理形態(tài)立言[13]。美國漢學家James Ware把“仁”創(chuàng)譯為manhood-at-its-best,另外他還用system表示“道”,用Great Man表示“君子”,用Petty Man表示“小人”。
當然,這種異化的翻譯策略并不是鼓勵漢籍英譯時采取硬譯、死譯的方法,更不是全盤漢化而導致譯文不堪卒讀,那樣也有違傳播中國哲學思想的初衷,而是主張在努力把漢語譯成地道英語的過程中,盡量尊重中國語言和文化特色,減少損害中國文化的形象。典籍翻譯中歸化和異化并非水火不容,而是可以互為補充的。文化移植需要多種方法和模式,歸化和異化都有存在的理由。重要的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要有深刻的文化意識,即認識到兩種文化的異同,并盡量保留這種獨特的文化特色。
中國哲學典籍都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形成的,像《論語》之類的經(jīng)典文本有著兩千多年的歷史,要從當今社會的角度來理解和詮釋自然困難重重。所以貫穿于典籍翻譯始終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做好有關(guān)作品的研究工作,涉及到歷史背景、主題思想、文本演變、注疏傳統(tǒng)、地位影響、譯本比較等多個方面以及中國哲學、語言學、歷史學、文學和文化學等多個領(lǐng)域。
楊自儉教授強調(diào),翻譯經(jīng)典作品首先要研究作品,同時一定要研究和繼承別人對作品研究的成果。這既是翻譯的基礎(chǔ),也是把翻譯作為文化研究的基礎(chǔ)[14]。西方漢學家在翻譯和研究的統(tǒng)一方面樹立了一個好的榜樣,大多數(shù)中國典籍翻譯者都是研究型的學者,在有關(guān)領(lǐng)域進行了多年的研究工作并且有不少相關(guān)論文和專著發(fā)表。韋利指出:“思想產(chǎn)生于某種環(huán)境。理想地說,《論語》這類書的譯者應當提供早期中國社會的全面分析,包括運作在它內(nèi)部的過程,也包括它所反映的外部力量?!保?5]斯林格蘭德也說:“我們對春秋戰(zhàn)國晚期的用語、社會、歷史和思想的認識應當限定各種可能的文本解釋的范圍。”[16]韋利和斯林格蘭德等中國典籍翻譯者注重挖掘歷史,以確定文本的社會和文化語境,希望以此來認清《論語》的真實面目。白牧之和白妙子則把考古學的方法應用到其研究中去,以復原他們所謂的“原始《論語》”。安樂哲和羅思文的《論語》譯本聚焦于文本解釋的語境的某些哲學緯度,主要是宇宙論和語言的緯度。劉殿爵的典籍翻譯是建立在經(jīng)典文本的語言研究基礎(chǔ)尤其是古漢語的訓詁考證之上的。一個研究型的譯本遠遠不只是譯文本身,還包括前言、導語、注釋、附錄、索引等多項內(nèi)容,不僅提供有關(guān)文本的背景材料和補充信息,而且對一些意義重大的主題和核心概念進行分析和評論,并且對自己的翻譯方法加以說明或?qū)λ说姆g成果進行總結(jié)。
西方學者的中國典籍翻譯還有一個鮮明的特點是注重翻譯書評,幾乎所有重要的《論語》英譯版本都有書評,一些影響重大的版本甚至有多篇評論文章,不少書評本身就是一篇頗有見地的論文。相比之下,中國學者的翻譯很少是建立在深入系統(tǒng)的文本內(nèi)外研究的基礎(chǔ)之上,也不夠重視挖掘作者的思想和作品的內(nèi)涵。而且,中國的譯者和文學批評家不大重視對現(xiàn)存譯作的研究和評論,即使發(fā)表的書評也不是客觀公正地評價其得失,而是唱贊歌的多、提意見的少,即使有批評也多是關(guān)于翻譯表達的正誤或語言質(zhì)量的優(yōu)劣等技巧性問題,較少涉及譯者的傾向、文本的價值和譯作的影響等重要問題。所以典籍翻譯者首先應該是一名學者和研究家,典籍翻譯作品應該是一部學術(shù)性和研究型的著作,這樣才能體現(xiàn)經(jīng)典作品的內(nèi)在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中國哲學和文化傳統(tǒng)不僅讓西方人更好地了解中國這個古老的文明古國,而且還可以提供治療西方現(xiàn)代社會疾病的藥方。同樣,東西方哲學和文化對話也有利于中國文明的傳播和發(fā)展。所以,應該更加重視中國哲學典籍的翻譯和傳播。既要承認中國哲學的合法性和獨特性,也要加強與西方哲學的溝通和融合。中國譯者應當充當中國哲學典籍翻譯的主要角色并加強學術(shù)性和研究性,應該重視保留中國文化的特色和原貌,盡量采取直譯或異化的翻譯策略,以更加忠實準確地傳播中國文化,為構(gòu)建和諧社會服務(wù)。
注釋:
①謝天振:《無奈的失落——〈迷失在東京〉片名的誤譯與誤釋》,《文景》2005年第4期,轉(zhuǎn)引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5C95 eloloobc3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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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ultural Reflection on the Translation of Chinese Philosophical Classics
YANG Ping
(School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Culture,Zhejia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Hangzhou 310012,China)
The cross-cultural translation of Chinese philosophical classics should shed light on the legitimacy and uniqueness of Chinese philosophy,give full play to the dominant role of Chinese translators,display the distinctiv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by the use of foreignization strategy,as well as construct the model of academic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of Chinese philosophical classics;legitimacy and uniqueness of Chinese philosophy;foreignization strategy;academic translation
H315.9
A
2095-2074(2011)05-0057-05
2011-07-05
課題項目: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10CGWW09YB);浙江省教育廳科研計劃重點項目(Z201018589)
楊平(1964-),男,湖北黃岡人,浙江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化學院翻譯系教授,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