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祥

曾在網(wǎng)上讀到一篇文章：《海參崴：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文章先憤怒地譴責了2009年2月15日俄軍擊沉一艘中國貨船，并拒絕救援七名失蹤中國船員的強盜行徑，然后沉痛地敘述了海參崴從唐代起就是中國領(lǐng)土，直到1860年11月14日，清政府與沙俄帝國簽訂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條約》，將包括海參崴在內(nèi)的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的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割讓給了沙皇俄國，從此，美麗的海參崴不得不脫離了祖國母親懷抱的慘痛史實。而海參崴，這個中國名字除了中國人還在使用它外，俄國人已經(jīng)給它取了一個俄國名字：符拉迪沃斯托克。讀罷此文，涌起的一個念頭就是：有機會當去海參崴看看。

今年6月初，真有機會去海參崴時，這才發(fā)現(xiàn)，1860年距現(xiàn)在，似乎真的太久遠了。我們同行的人中，竟有半數(shù)不能正確讀出它的中國名字。而讀得不準的音，就是這個崴字。崴是一個多音字。讀wei（音威），與嵬連用，形容山高；又可讀wai（音歪的去聲），可作扭傷講，如把腳崴了；又作地名用，屬北方方言，指山水彎曲的地方。海參崴的崴，要讀wai，清朝時屬吉林省。吉林的先民們給它取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海邊的漁村。

同樣，1860年，對于年輕的俄國導(dǎo)游來說，也是太久遠了，他也把崴讀成了wei。我起先還詫異，但轉(zhuǎn)而一想，也就明白了。俄國的教科書上，大約是不會告訴他海參崴原本是中國的領(lǐng)土，是他們的先輩用武力從中國人手里強搶過去的。他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海參崴，本指海邊的漁村。崴字，讀wei的使用頻率則高得多，一名年輕的俄國人學漢語，還能有更高的要求么？而俄國人取的名字符拉迪沃斯托克，那意思就霸道得很了：控制東方！

我們知道，世界上有三大黑土地，分布在四季分明的寒溫帶。專家說，黑土地的有機質(zhì)含量是黃土地的幾倍甚至幾十倍。這三大黑土地，一塊在密西西比河流域，一塊是烏克蘭大平原，還有一塊，就是我國包括北大荒在內(nèi)的松遼平原和三江流域。而沙皇俄國從清政府手中強割去的這四十萬平方公里土地，絕大部分也是黑土地。我國的北大荒，早已開發(fā)成了著名的北大倉，成為我國主要的糧食基地之一。然而，當我們從邊防城市綏芬河市一出關(guān)進入俄羅斯后，一路上舉目望去，幾十里不見人煙，成百上千平方公里肥得流油的黑土地覆蓋著厚厚的野草，真讓人心痛。倘若這片廣袤的黑土地也能像我們的北大荒那樣開發(fā)利用起來，世界上將會有多少人從中獲利啊！

海參崴，這原本是中國人的海邊漁村，到了俄國人手里后，真成了“控制東方”的軍事要塞。海參崴面積七百多平方公里，是著名的不凍港。它瀕臨日本海，控制著中國稱為北海的鄂霍茨克海。俄國的太平洋艦隊司令部和第23空軍司令部就設(shè)在這里。然而，進入海參崴后，我并未感覺到那停泊于港口的軍艦的威武，也不曾覺得供人游覽的退役潛艇的神秘，至于那擺設(shè)在港口廣場上的兩尊大炮，不過是供游人拍照的道具罷了。我倒十分詫異，在這街道不十分寬闊的海參崴，竟何以處處密密麻麻地有那么多的小汽車。一打聽，人口不足八十萬的海參崴，竟然有八十多萬輛小汽車。這些小汽車，毫不夸張地說，至少百分之八十是日本貨。導(dǎo)游說，日本二手貨汽車很便宜，一部在我們國內(nèi)賣二三十萬的車，八成新的車也就是幾萬塊錢。由于海參崴是軍港，海員多，這些海員利用進出海之便，回國時就帶些二手貨汽車。海參崴街道上跑的小汽車，絕大多數(shù)就是這種日本貨。日本與俄羅斯相比，那真是彈丸之地。沒想到這個小日本的產(chǎn)品，竟如此泛濫于龐大的俄羅斯的土地上。

在海參崴停留的時間很短，沒有辦法去深入了解它。然而，就是浮光掠影的一瞥，除了要贊嘆它壯美的海濱風光外，從人文的角度看，也感到了與海參崴的俄羅斯人相比，我們真有不少自愧不如甚至臉紅的地方。還未進入海參崴之前，中國年輕導(dǎo)游的一番告誡就讓我們?yōu)榇祟悋说钠焚|(zhì)感到臉紅。導(dǎo)游說，你們要買紀念品，特別是要買貴重的物品，最好到俄羅斯人開的商店去買，俄羅斯人賣的東西一般都貨真價實。中國人開的商店，你就得仔細了。另外，在中國人開的商店里，你們千萬別問我他們賣的東西貴不貴，就是問了我也不會回答的。真沒想到，一些國人造假的聲名竟如此狼藉。海參崴的俄羅斯人對環(huán)境的自覺愛護，也讓我們感受到了差距。在國內(nèi)，特別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間，那些為爭道而行的汽車頻頻按響的喇叭聲可謂此起彼伏，至于這些喇叭聲是否會擾民，這些按喇叭的人自然是不會去考慮的，何況，還發(fā)生過兩民警就因互相不服按喇叭而引發(fā)命案這樣極端過激的事件。海參崴的小車那么多，街道又不寬闊，自然也時時可見堵車。然而我們在海參崴停留期間，竟然沒聽見過汽車喇叭的鳴叫。俄羅斯人開車的品行也讓我們嘆服。車過人行橫道一定減速，逢人過路，一定是車停下來讓人。國內(nèi)那些開豪車橫沖直闖的大款們，真該讓他們到那里去好好地見習見習。

當然，最讓我們感慨的，還是海參崴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且不說港口廣場上那些鴿子會調(diào)皮地站在游人頭上瞭望，會坦然地站在游人手掌上吃食了，就連那成群尾隨于出海游船的海鷗，它們不僅會飛食游人拋給的食物，有的就干脆站到了船頭上，安然地與游人同游，似乎毫不擔心一不小心成了饕餮者的盤中餐。

世界總是處在不斷的變化之中。那么，脫離了母親懷抱的海參崴，會不會有那么一天，又回到母親的懷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