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葛桂林

離生產(chǎn)隊四十里地外有一農(nóng)場，車?yán)习謇侠罘铌犻L之命去那里拉草。

天，異常燥熱，烈日炙烤著大地。老李早晨沒吃飯，加上熱，懷抱著大鞭，在車上又困頓又焦渴。挨到一半路時，肚子里咕咕叫，嗓子像冒火，干渴得老李張著嘴喘。他再也憋不住，跳下車，去路邊叩打一家人的門環(huán)。打里面走出個二十多歲的小媳婦，像剛剛睡醒，打著哈欠，沒等老李說話，橫眉立目，嚷道：真煩人，瞎叫喚啥？老李擦把汗，略帶央求的口吻說：大妹子，給我舀口水喝吧。小媳婦見老李臟兮兮的，就站在門外沒動，嘴上不說好聽的，攆他走。

從另一戶人家走出一個老太太，看見老李那副可憐相，說：大兄弟，你等著，我去給你舀……

一會，老太太舀出了一大瓢稀稀的米湯，里面多少還有點飯根呢，老李接過來，哧溜一下仰脖倒入，最后把飯粒舔了舔，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這時候，遠處有個推著自行車的男人急急地喊老太太：大娘，大娘，快過來。

老李和倚在門邊的小媳婦都遠遠地朝那邊觀望。

老太太聽到喊她，以為也是找水喝呢，答應(yīng)一聲：你等著，我去給你舀——

大娘，我不喝水，你快過來！那男人貓著腰，在自行車旁不知鼓搗個啥？

老太太拎著干瓢，快步來到那男人近前。

男人是農(nóng)場食堂的管理員，自行車衣架上的大玻璃瓶沒綁牢，顛簸掉了，在瓶底附近磕了一個核桃大的窟窿，豆油“汩汩”涌出。他用手捂是捂不住了。一抬頭，看見老太太手里的干瓢了，快讓她來接吧。不然就瞎了。與此同時，老李和小媳婦也來到那人近前。小媳婦腦瓜一轉(zhuǎn)，這些油啊，得多少錢？對老太太說，見面還分一半呢，又問那個人，是不是給大娘了？那人說，不給她咋辦？漏了一地也瞎啦……小媳婦跑到老太太的手里就去奪瓢，分我一半吧，大娘，我家炒菜早就沒油了！

老李一下攔住小媳婦，對大娘說，你快回家，不給她。一瓢米湯，換來一瓢油，應(yīng)該！

小媳婦望著遠去的大娘，瞪了一眼老李，那個悔啊……

老李自顧上了馬車，心說，活該！本來這油是你的，誰讓你一口水都不給我喝！他打了個嗝，一邊趕車一邊想：這哪是一瓢米湯，這是一瓢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