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瓊
《翻譯自我:在語言與文學之間的體驗和身份》(Translating Selves: Experience and Identity Betwee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是一本探討“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其“主體參與性”的學術(shù)論文集。此書中收集的文章都是把“譯者”作為主要研究對象,關(guān)注和涉及的幾大方面包括:1)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身”與“心”的內(nèi)在變化;2)譯者的文化身份形成;3)譯者的翻譯知覺探討;4)以及其他有關(guān)譯者自我主體性和身份構(gòu)建的話題。此書的兩位編者,Paschalis Nikolaou博士執(zhí)教于希臘愛爾林大學,而Maria-Venetia Kyritsi是一位職業(yè)翻譯者,同時也是東英格利亞大學的翻譯學博士。早在2006年,Nikolaou就在《翻譯與創(chuàng)造性》中第一部分的第一章提到了譯者翻譯時自我內(nèi)在的變化,他說“譯者的個性及主體性在寫作中也被‘翻譯’,正是譯者這種隱含的‘自我翻譯’促成了原文及譯文中的創(chuàng)造性,在原文與譯文兩者之間留下文學空間”(Nikolaou:20)。時隔兩年之后,Nikolaou對“翻譯自我”的概念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拓展,最終使此書得以問世。
《翻譯自我》這本書是在Douglas Robinson的《譯者登場》之后,在翻譯研究領域關(guān)注譯者“自我”的翻譯問題的又一力作,并且對“自我”和“翻譯”這兩個方面進行了系統(tǒng)和多角度的論述,也豐富了翻譯研究這門年輕且獨立學科。
此書分為三大部分,共10個章節(jié)。整部書主要從文學、語言學、文化和哲學的視角探討“自我”、“身份”和“翻譯”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
第一部分包含3個章節(jié),主要關(guān)注的是文學翻譯中的譯者“自我”的內(nèi)在變化。 在文學翻譯中,譯者有著特殊的心理和思維上的變化過程,同時譯者也根據(jù)不同的文本語境產(chǎn)生了交互主體性的對話。第1章,Maria Filippakopoulou 針對Ros Schwartz 和Lulu Norman 二人在合作英譯阿爾及利亞作家Chouaki的L’étoile d’Alger (《阿爾及爾的星空》)一書時使用過的“修改稿”進行分析,進一步證明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積極參與和移情體現(xiàn)。修改稿中有兩人多出涂改過的筆記和修改建議,而利用把翻譯修改稿作為研究對象和論證證據(jù)是翻譯研究領域的一大方法創(chuàng)新,并且研究者可以通過修改稿看出譯者在翻譯時的語言、心理、修辭和道德方面的種種因素,真正向我們展示了譯者在實際操作翻譯時的真實性。通過修改稿的蛛絲馬跡可以看出合作譯者交互主體性的對話和共鳴。如果譯者沒有把自己“帶入”到文本中去的話,這樣的對話是不可能順利實現(xiàn)的。第2章,Clive Scott從多個角度談論了關(guān)于譯者的翻譯知覺(translating consciousness)問題。值得注意的是二十世紀文學和藝術(shù)領域中關(guān)于“體驗知覺”的探討在翻譯研究領域還尚未被納入。Scott從Apollinaire 的詩歌中得到靈感,認為譯者與詩人或畫家一樣有著相似的思維模式,并且通過翻譯可以反映出語言本質(zhì)的問題,例如翻譯時譯者個人習慣用語和個人的寫作風格的參與和傳達。整章對譯者的翻譯知覺總結(jié)了三個方面:1)原文可以作為反照譯者心理和生理的原材料,通過翻譯看出譯者的“身心”本質(zhì);2)翻譯可以重新塑造和減弱語言上的知覺。由于受到兩種語言的影響,翻譯時譯者對兩種語言的感悟程度有著流動性的變化;3)譯者的自我和其他“自我”(包括作者、合作譯者等)有相融合的地方,而更重要的是也同源語和目標語本身的固定結(jié)構(gòu)相互融合。第3章,本書的編者Paschalis Nikolaou談到了譯者翻譯時的自我內(nèi)在轉(zhuǎn)變,并提出了一個新的概念,即“自傳體式的規(guī)則”。他認為譯者在翻譯時被原文或原作者的語言風格所影響,并且在翻譯之后也習得了作者個人的語言特質(zhì)(linguistic idiosyncrasies)。譯者在吸收了作者的語言特質(zhì)之后,將這種語言特征潛意識的化成了譯者個人用語的一部分。
第二部分關(guān)注的是跨文化翻譯中譯者的身份重建。第4章,Angelo Bottone通過研究對哲學家Paul Ricoeur的語料庫,探討法國哲學家是如何把翻譯當做是一種交流和溝通的模式,以及如何通過翻譯看出文化與身份之間的差異性。對于Ricoeur來說,語言的現(xiàn)象只有在多元語言的并存的情況下才能顯現(xiàn)出來。因此,“翻譯”可以被視為是一種如何對待他者語言和文化的范式。譯者也有自己的翻譯道德和對待他者語言文化的態(tài)度。譯者對他者的語言文化也有著自我意識形態(tài)的控制,包括是否愿意接納、排斥、妥協(xié)他者語言文化等等。第6章,Rainer Guldin的研究向我們展示了“翻譯”可以對文化身份的塑造和文學主體性的構(gòu)建有一定的影響,并把論述的重點放在了在意識形態(tài)和文學文本張力之間的對話上。他進一步的發(fā)展了Oswald de Andrade的“巴西食人主義”觀點,深入探討了其跨文化接觸的隱喻問題,通過分析Vilém Flusser,Augusto 和 Haroldo de Campos的作品,討論翻譯過程可以轉(zhuǎn)變成為一種寫作實踐,并且這種寫作實踐有著一種再創(chuàng)造的力量,可以讓人們在后殖民語境下重新想象自我和自我的身份。
第三部分探討譯者的翻譯經(jīng)驗和自我轉(zhuǎn)變,共收錄了4個案例分析,每個分析各為一個章節(jié)。第7章,Corinna Krause借助目的論對詩人進行訪談并收集實證數(shù)據(jù)。通過這些數(shù)據(jù),Krause試圖了解詩人自己翻譯自己詩歌(即自我翻譯,self-translation)背后的動機,以及這些自我翻譯的詩歌是如果被出版社所接納的。Krause的研究涉及到了個人身份與集體身份之間存在的張力問題。蘇格蘭的蓋爾語是英國的少數(shù)語言之一,用蓋爾語創(chuàng)作的文學希望能通過翻譯贏得更多的讀者群,而當把少數(shù)語言轉(zhuǎn)換成英語時,其文化身份的塑造就必須重新商榷。因此,用蓋爾語創(chuàng)作的詩人,需要把自己的詩歌再翻譯成英語,這樣也就形成了蓋爾語詩歌是以雙語版本出版的潛規(guī)則。少數(shù)語言為了贏得生存空間和主流話語中的文學地位,難免會遇到語言和文化上的不對稱,而蓋爾語詩人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權(quán)衡和平衡這種不對稱性,他們既要努力的保持語言的特殊身份,還要讓蓋爾語文學發(fā)出自己獨特的聲音。由于《瑜伽經(jīng)》是一部哲學和有關(guān)訓練精神層面的著作,因此譯者們,同時也是練習瑜伽的學徒們,利用目標文本作為他們自己對瑜伽精神理解的跳板,并試圖讓更多的西方讀者知道瑜伽。瑜伽本身就是一種體驗式的修煉,而作者把自己的體驗撰寫成文字之后也盡可能的總結(jié)自身體驗,而讀者或練習者不可能僅僅通過閱讀文字就學會瑜伽,而更重要的是自己親身的“體驗”這種修煉才能由“身”到“心”的感覺到瑜伽的存在。由于每個個體的“體驗”都不一樣,因此,譯者在體驗之后再翻譯原文時,自然也難免不把自己體驗的結(jié)果融進譯文之中。
整本書的10個章節(jié)都是圍繞“自我”和“翻譯”兩個內(nèi)容在開展論述,這也是翻譯研究領域自Douglas Robinson 《譯者登場》之后,再次全面系統(tǒng)的對譯者自我的個體變化進行深層次的探究。譯者是翻譯過程中的核心,他/她是生存在兩種語言之間的自我,不斷地在吸收他者的養(yǎng)分,同時也把自己的特性融入到了譯文當中。譯者在翻譯中探索自我、發(fā)現(xiàn)自我、增值自我、改變自我。譯者的自我具有不確定性和流動性,也因此,翻譯生命將會永久的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