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茅家梁
聽說局長要“單挑”
文/茅家梁
聽到了一個笑話:不少報社最近都在突擊“拓展”記者應付“單挑”的能力。想一想,也得發(fā)笑——本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在很短的時間里,要變成武林高手,可能嗎?任憑身懷絕技的教官耳提面命,反復折騰,只能拼出汗花、淚花,燃燒出仇恨來。當然,在危險或迫不得已的環(huán)境里,再善良的人有時也會橫下心來。這是生存的無奈。
并不好笑的“笑話”是由沈陽的沈河區(qū)工商局長楊曉松促成的。就因為自己的老婆賣“長毛”粽子被揭露,便囂張地帶領(lǐng)兩面包車人,大鬧有關(guān)報社,還揚言要和記者“單挑”(據(jù)6月17日大眾網(wǎng))。什么是“單挑”?請教了很多揚言要跟人家“單挑”卻從未實踐過的人,才曉得“單挑”也就是指兩個人一對一地“打仗”,時髦一點的叫“PK”。
聽說局長要“單挑”,眼前頓時閃現(xiàn)出香港影視里的“大哥”之類的暴力英雄——咬雪茄,戴墨鏡,一襲黑衣,前呼后擁;立刻感受到這種甩了官衣、卷袖管,把怯生生的老百姓硬帶到流氓的“公平秤”上“衡量”一番的霸氣。官氣瞬間置換成霸氣、匪氣,“局座”終于成了魯迅演講中的一副痞子相。
老百姓說:怕就怕官沾上了匪氣;匪撞上了官運。人皆有氣。當下人們最痛恨的是貌似正氣的官氣、貌似俠氣的匪氣。前者因為不能大大咧咧地表現(xiàn)自己貪婪腐朽的潛質(zhì),需要隱藏很多丑惡,所以有點痛苦;而后者則相反,大多數(shù)活得比較輕松,且容易與俠氣、豪爽混淆起來,往往鬧得“匪亦有道”。
舊小說里確實有很多大將一對一的廝殺的場面,“陣前苦斗獬豸(xièzhì)將,旗下旁觀草木兵”,雙方待在一旁其他的士兵,似乎都不準動彈。就這點而言,楊局長雖然匪氣甚重,卻又好像十分懂“規(guī)矩”,“兩面包車人”暫時沒有沖鋒陷陣,僅僅是制造凝重的威懾恐嚇的氣氛。
聽說局長要“單挑”,如果真有愛戴他的部下,還是得真心實意地勸阻一番,根據(jù)經(jīng)驗,此類長官有多少沒有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擺擺架勢尚可,萬一碰上了記者中的愣頭青,又有自由搏擊的基礎(chǔ),那就不像《三國演義》里的馬超和張飛的“單挑”,一方銅撾(zhu?。┏鍪?,另一方則報以飛矢,最終雙方鳴金收兵,哪有這么簡單?弄到后來,局勢一旦緊張,“兩面包車人”絕無作壁上觀的可能,血肉橫飛,“單挑”變成了群毆。這倒沒啥,只是“局座”相當?shù)淖孕?,隨同本來就喪失殆盡的“口碑”,以及當?shù)亍胺ㄖ菩麄魃钊肴诵摹?,以及“團結(jié)和諧”的“大好局面”,以及“良好的治安環(huán)境”,統(tǒng)統(tǒng)都持續(xù)不下去了。
因為惱羞成怒而要“單挑”的“局座”,終于把記者的“無冕之王,群眾喉舌,政府鏡鑒,改革尖兵”這四件馬甲“挑”得個精光,輿論監(jiān)督的軟肋暴露無遺,人家仔細的窺察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
聽說局長要“單挑”,我馬上又想起了普希金。當年,沙皇擔心普希金的進步思想會動搖自己的統(tǒng)治,就指使憲兵隊長丹特斯,玷污了普希金的妻子,以此引發(fā)了丹特斯與普希金的“單挑”。普希金之死,證明他的血管里流淌著可貴的“野性”和紳士氣質(zhì)。好多人都覺得這兩種東西在現(xiàn)在的都市男孩身上非常匱乏,尤其是在權(quán)貴、惡勢力向懦弱任意施暴的緊要關(guān)頭,集體失語,這或許連跟“有些女性化”都沾不上邊。
我并非想“挑”起一場真正的“單挑”,帶有權(quán)力傾向的所謂“單挑”,還沒有開始,就決定了勝敗,雙方的實力懸殊得可怕。都是沖冠一怒為“紅顏”,楊局長果真能像普希金那樣從容地“單挑”?■
圖:季平 編輯:盧勁杉 lusiping1@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