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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析江戶時代的平民教育——從寺子屋始末及其世俗教育談起

        2011-07-14 07:49:02
        文教資料 2011年30期
        關鍵詞:東京江戶武士

        李 超

        (蘇州工業(yè)園區(qū)服務外包職業(yè)學院 公共學科部,江蘇 蘇州 215123)

        寺子屋可以追溯到15世紀寺院開辦的世俗教育。這種世俗教育主要面向平民階層子弟,講授與日常生活、生產(chǎn)活動密切相關的知識與技能。寺子屋這個稱謂產(chǎn)生于江戶初期。當時,民間出現(xiàn)類似于寺院世俗教育的私人學校,其稱謂多種多樣,有“筆道指南所、筆道稽古所、幼筆指南所、筆學所、手習所、手習屋、手習子屋、寺子屋、寺屋等”。[1]18到后來,寺子屋這個稱謂流傳最廣,演變?yōu)橐粋€專有名詞,泛指江戶時代私人開辦的實施啟蒙初等教育的學校,其發(fā)展迅速,在日本列島幾近普及,在明治初期退出了歷史舞臺。

        1.蓬勃發(fā)展的寺子屋

        1.1 開始起步

        最早的一批寺子屋出現(xiàn)在城市。城市里居住著逐漸富裕起來的町人,主要是商人與部分手工業(yè)者。由于生活、生意上的需要,這些人渴望接受文化教育,而德川幕府實行嚴格的身份等級制度,官辦的武士學校不接收平民階層的子弟入學。所以,一些落魄武士或僧侶等在民間自發(fā)開辦起學校,實施類似于寺院的世俗教育,以滿足部分町人的教育需求。

        17世紀末起,寺子屋的發(fā)展開始起步。城市里的寺子屋數(shù)量增多,就連偏遠地區(qū)和農(nóng)村地區(qū)也開始出現(xiàn)了寺子屋。高尾一彥認為:“重視才智的平民開始熱衷教育……平民(對受教育)第一次產(chǎn)生強烈的意識。總之,元祿年間是平民自發(fā)認識到教育必要性的時代。平民開始重視才智并自覺鍛煉讀寫能力,以及關注子女的教育問題?!保?]此外,從18世紀起,開辦者的身份也發(fā)生了明顯變化。18世紀之前,開辦者以僧侶或神官為主,18世紀中期以后,僧侶或神官的比例減少,開辦者中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平民。

        1.2 逐步增長

        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平民對教育的需求也不斷增長,寺子屋也隨之快速增長。渡邊信一郎認為:“庶民教育得到飛速發(fā)展大約是在寶歷年起 (即18世紀末19世紀初),那是日本庶民教育的轉(zhuǎn)型時期。那之前,進入寺子屋讀書的大部分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保?]

        人人都要接受教育的觀念逐漸深入人心。社會上會識字和算術的人越來越多,平民階層文化水平迅速提高。當時的社會逐漸發(fā)展成為這樣一種社會:日常的生活、生產(chǎn)在客觀上要求每個平民擁有一定的文字讀寫與算術能力。辻本雅史認為:“在當時,(平民)若不識字或不會算術,在實際生活中會經(jīng)常遇到不方便,甚至上當受騙。 ”[1]23

        1.3 達到頂峰

        表2 1801-1867年間寺子屋的數(shù)量統(tǒng)計%(單位:所)

        根據(jù)表1和表2可知,1469-1624年,日本有17所寺子屋,年均開辦0.01所;從1716年起,年均開辦寺子屋突破1所。此后,寺子屋的發(fā)展共經(jīng)歷3個高峰:第1次從1736年起,年均開辦超過2所;第2次從1781年起,年均開辦數(shù)超過了12所;第3次從1830年起,特別是從1854年到1867年的幕末,年均開辦數(shù)量達到307.21所。

        幕末的寺子屋“滲透到了農(nóng)村地區(qū),偏遠的山村和漁村都有寺子屋的許多遺跡。”[4]到1883年為止,“日本大約開辦過15560所寺子屋”,[5]有2/3的寺子屋是在江戶后期開辦的。幕末,平民階層出現(xiàn)嚴重的貧富分化,生活貧困的農(nóng)民紛紛奮起反抗幕藩統(tǒng)治,社會動蕩不安。同時,西方列強侵略日本,幕府面臨內(nèi)憂外患的局面。然而這一時期,寺子屋的發(fā)展速度達到了歷史的頂峰。

        2.退出歷史舞臺

        2.11872 年《學制》的頒布

        1868 年初,明治政府成立。1872年8月,文部省頒布《學制》。《學制》以法國為主要參照對象,模仿西方國家的教育制度。永井道雄稱之為“法國式的教育制度”。[6]早在《學制》頒布前,文部省即發(fā)文各藩,要求大力發(fā)展小學教育?!爱敃r到各地視察的文部省官員,都把普及小學教育當成最要緊事向地方官員和民眾宣傳”。[7]121

        《學制》規(guī)定興建53760所小學,使“每600人擁有1所新式小學”。[7]118從1873年到1875年間,實際建立了25000多所小學。其建立主要通過以下3條途徑:(1)利用現(xiàn)有寺子屋、教師人員與設備,改造或合并成新式小學。(2)允許新建小學與寺子屋并存,將寺子屋逐漸改造為新式小學。(3)廢除現(xiàn)有寺子屋建立新式小學。

        各藩主要通過前兩種途徑完成指標??梢哉f,明治政府的教育近代化改革直接宣判了寺子屋的死刑,將其逐步改造為西式小學。據(jù)統(tǒng)計,明治時代的新式小學中有2/3以上由寺子屋改造而來。

        2.2 寺子屋的消亡

        明治時代起,寺子屋出現(xiàn)了負增長。一方面,明治政府強令將其改造為新小學,另一方面,民間也沒人愿意開辦新寺子屋。1878年《教育令》頒布前,“日本大約還有412所寺子屋,若算上私立的新式小學校,總數(shù)也就1200所左右”。[8]但高橋俊乘認為:“極個別偏僻地區(qū)的寺子屋可能存活到了20世紀10年代。 ”[9]

        表3 1868—1872年間寺子屋數(shù)量的減少%%(單位:所)

        3.從寺子屋始末看日本的平民教育

        寺子屋是江戶時代平民教育的典范,其發(fā)展體現(xiàn)了平民教育的發(fā)展水準。江戶時代教育的主體是平民教育,而平民教育的主體則是寺子屋。經(jīng)歷了江戶時代兩個多世紀的迅速發(fā)展,寺子屋在明治初期的教育近代化改革中走向窮途末路。即便如此,寺子屋對日本的近代化仍然影響巨大,有深遠的歷史意義。關于寺子屋的消亡,學者唐澤富太郎認為:“(寺子屋)的消失不是從內(nèi)而外、自發(fā)的,而是外力強制的結果,(外力)包括新政府的政策,西方的教育理念、教育制度等。 ”[10]

        3.1 保守性與近代性

        寺子屋江戶時代民間教育的產(chǎn)物,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程度的封建性特征。這是江戶時代教育保守性在平民教育的體現(xiàn)。江戶時代的教育帶有鮮明的保守性,其具體表現(xiàn)為武士教育與平民教育并軌的階級性。官方開辦的學校只面向武士、貴族階級的子弟,而平民的文化教育需求長期得不到滿足。正因為如此,以寺子屋為代表的平民教育模式得到蓬勃發(fā)展的契機。到江戶后期,幕藩為了維持統(tǒng)治秩序,對平民教育加以引導,試圖將寺子屋改造為平民教養(yǎng)教化的訓練場,所以越到江戶后期,雖然寺子屋數(shù)量越多,但其保守性特征也越明顯。

        另外,數(shù)量龐大、遍及日本列島的寺子屋是江戶時代教育遺產(chǎn)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為明治初期的近代化改革貢獻頗豐。所以,寺子屋也有相當?shù)慕?。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平民對教育的覺悟性不斷提升,開始積極主動地參與文化教育活動。這是其近代性最有力的體現(xiàn)。學者依田熹家還認為,“當時人們對教育的期待不僅是為了滿足生活的需要,而且主要在于人人都有一種強烈的心情,渴望通過接受教育全面開發(fā)自我、提升自我。這種心情已滲入社會的最底層……(受教育)已融為平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11]

        3.2 普及教育與提高民智

        到了幕末,寺子屋的身影已在日本列島隨處可見。寺子屋普及的結果是,日本國民整體的文化素質(zhì)得以提升,具體表現(xiàn)為平民的識字率遠高于同時期世界的平均水平。有位叫梅奇尼科夫的俄國人曾在歐美長期生活過,1874年他到日本擔任俄語教師,著有《回憶明治維新》一書。該書描述到當時的馬夫、女傭等在閑時貪婪閱讀小冊子的情景?!爱斨肋@些小冊子是通俗小說,那些底層民眾閱讀小冊子是為了在工作之余獲得快樂時,他對日本當時普通民眾識字率之高大發(fā)感慨,認為當時日本平民的識字率比同時期的歐美國家還要高。”[12]辻達也認為:“在為每天的生計奔波的同時,識字、讀書等需求在江戶社會底層民眾的內(nèi)心中仍然強烈存在,這是事實。 ”[13]

        3.3 平民道德教育的先驅(qū)

        寺子屋的三大傳統(tǒng)教學內(nèi)容為讀書、寫字、算術。此外,寺子屋還重視培養(yǎng)學生的道德,規(guī)范學生的日常言行。江戶后期,隨著身份等級制度的動搖,武士教育下移,平民教育上移,武士文化與平民文化漸同,許多原本屬于武士教育范疇的內(nèi)容,諸如插花、茶道、畫畫、彈琴等課程,也開始出現(xiàn)在寺子屋的教學中。例如,武士道原本屬于武士階級最重要的道德教育,一般只面向武士,卻逐漸滲透到寺子屋的教育中。隨著寺子屋的普及,武士道被越來越多的平民接受,成為平民的日常修養(yǎng)規(guī)范與道德信仰。

        3.4 近代民族國家的催化劑

        學者森島通夫認為:“日本之所以能在明治維新后立即建成近代的統(tǒng)一民族國家,是因為在孤立的兩百多年里,國內(nèi)交通與交換已使得日本作為一個單一實體出現(xiàn)的必要基礎工作接近完成。所謂全日本成為單一的實體,是指有統(tǒng)一的語言,各地民眾具備相似的思維與行動方式,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準則與習慣上的相似性等。”[14]可見,統(tǒng)一的書寫和表達是近代民族國家形成的“必要而基礎工作”。

        寺子屋老師一般都會教學生一種 “お家流”的書寫體。它起源于鐮倉時代,后來與其他書寫流派融合,演變?yōu)樽罱K的“和樣書道”。德川幕府將這種書寫體規(guī)定為標準的公文書寫體,即官方書寫體?!挨伊鳌彪S著寺子屋在平民階層中得到普及?!暗搅私瓚艉笃?,不論是統(tǒng)治階層的武士世界,還是平民世界;也不論是東北部的偏遠山區(qū)還是南部的九州地區(qū),不知不覺中,整個日本列島的文章書寫體竟然統(tǒng)一了,而且這種現(xiàn)象不是在幕府和諸藩的強制下形成的”。[1]34

        此外,江戶時代方言眾多,各地人們在語言表達上有許多障礙,被稱為“一國一語”。寺子屋除了重視文字的書寫外,也進行多種多樣的言語表達練習,自下而上推動日本言語表達和文字書寫統(tǒng)一局面的形成,對“(日本近代民族國家)共通文字文化的形成”[1]34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1]辻本雅史.『「學び」の復権』[M].東京:角川書店,1999.

        [2]高尾一彥.『近世の庶民文化』[M].東京:巖波書店,1997:124.

        [3]渡邊信一郎.『江戸の寺子屋と子供たち』[M].東京:三樹書店,1995:121.

        [4]石川松太郎.『藩校と寺子屋』[M].東京:株式會社教育社,1978:148.

        [5]石川謙.『日本庶民教育史』[M].東京:刀江書院,1929:374.

        [6][日]永井道雄.王振宇,張葆春譯.近代化與教育[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4:56.

        [7]王桂.日本教育史[M].長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87.

        [8]楊孔熾.《日本教育現(xiàn)代化的歷史基礎》[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8:235.

        [9]高橋俊乘.『近世學校教育の源流』[M].東京:太空社,1992:434.

        [10]唐澤富太郎.『教師の歴史』[M].東京:創(chuàng)文社,1955,9.

        [11][日]依田熹家.卞立強譯.日中兩國近代化比較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209.

        [12]高英杰.日本普及教育的歷史考察及啟示[J].吳中學刊,1997,(3):81—82.

        [13]辻達也.『江戸時代を考える』[M].東京:中公新書,1988:136.

        [14][日]森島通夫著.胡國成譯.日本為什么“成功”[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8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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