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借條獨自去,杳如黃鶴無音訊
廖珍平哪里去了呢?
根據(jù)王滿生事后回憶。這期間,廖珍平帶著王滿生他們奔波在借錢的路上。然而,到了下午3點左右,還是一分錢也沒有借到。
無奈之下,王滿生說:“要不到錢,不然你給我們打個欠條?”
廖珍平說:“我就給你打個欠條。”
之后,王滿生等人把廖珍平帶到了自家附近的一個拉面館請他吃了飯。最后,王滿生讓廖珍平寫下了一張欠條。欠條內容是:“今天早晨,我(廖珍平)騎電動車不小心把王桂英老奶奶撞傷,因家里沒錢,欠王桂英醫(yī)藥費、住院費3萬元整,自今日9月13日至9月16日(期間給錢),9月16日6~7點來給錢。廖珍平。2009年9月13日。”
王家人讓廖珍平打了欠條之后,就讓廖珍平走了,至于去哪了,他們也不知道。
可以確認的是,廖珍平打工的餐館女老板,是最后一個見到廖珍平的熟人。據(jù)餐館女老板介紹,9月13日下午1時許,廖珍平帶著兩個人來飯店請假,說他把一位老太太給撞了。當天下午6時,廖珍平一個人再次路過飯店。女老板讓廖珍平進門,問撞人的事解決得怎么樣了,廖珍平說沒事了,明天找女朋友借點錢給對方就行了。吃飯之后,老板娘給了廖珍平100元錢,此后再也沒有人見過廖珍平。
根據(jù)老板娘的回憶,她還看到廖珍平脖子上有被打的痕跡,問他怎么回事,廖珍平說是被他媽打的。
也就在廖珍平消失的9月13日下午,父親廖六兵和母親但啟英買了些香蕉和蘋果,去右安門醫(yī)院看望被撞的老太太。從大夫那里得知,老太太轉到304醫(yī)院了。當天晚上,廖珍平沒有回家,廖六兵夫婦以為是王滿生一家把孩子扣住了,第二天湊點錢給王滿生,把孩子領回來就沒事了。
廖珍平的死,引起了媒體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廖六兵夫婦商議了一晚上找誰借錢。第二天早上,王滿生就帶一個親戚來要錢了。但啟英關心自己的孩子,王滿生說廖珍平早放回來了。廖六兵夫婦以為,孩子可能是害怕父母的責罵,跑到朋友或老鄉(xiāng)家躲避去了。
9月14日下午,但啟英和聞訊趕來的妹夫到304醫(yī)院看望老太太后,依然沒找到廖珍平。隨即,但啟英以廖珍平被綁架為由撥打110報警。警方經過調查,得知王滿生已經在拿到欠條后放走廖珍平,廖珍平也去過上班的飯店,警方把調查情況告知但啟英。但啟英不相信,多次打報警電話,為此和警察還吵了起來。后來,警方把此案作為人口走失案處理。
廖六兵夫婦找遍了孩子有可能去的每個地方,但無論怎么尋找,廖珍平都杳無音信。
2009年9月17日,雙方來到負責事故處理的交通隊,經交通隊認定,廖珍平對這起事故負全責。當天,但啟英在交通隊付給王滿生900元。10月5日,廖六兵與王滿生達成調解協(xié)議,協(xié)議載明醫(yī)療費共花費3.9萬余元,經協(xié)商廖六兵一次性支付7000元了結。當天,廖六兵將東拼西湊來的7000元錢交給了王家。
對于交通事故的賠償,就此塵埃落定。而廖珍平卻再沒有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也沒有和任何一方聯(lián)系過……
編后:
客觀地說,當事的兩個家庭和涉案者都是普通善良的老百姓,都值得同情,在條文的法律面前,他們都不能作為被告來譴責。但從道德層面上來說,似乎各方都有瑕疵。死者廖珍平敢作敢當,自己闖禍一不賴,二不逃,想方設法籌錢賠償,然而籌錢遇挫后竟走上了以命抵債之路,給親人和車禍傷害者帶來了痛苦和后患。廖母作為一個在外地打工者,兒子闖禍一下要拿出三萬元賠償人家,確實勉為其難,但再難也不能推脫應該有的擔當,更不能在親兒遭受不幸之時冷漠相對,以致讓陽光男兒走上絕路。車禍受傷一方遭到橫來之禍,值得同情,理應得到賠償,但操之過急,輕取草率私了之道,弄巧成拙,害了對方,也耽擱了善后。另外作為事故處理的警方,雖然也到現(xiàn)場勘察判定,但面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草根百姓是否還缺少點作為,一個挫折男孩失蹤多日也未引起有關部門及相關人員的重視,他們多的是冷漠而缺少的是德心。
一起并不復雜的車禍釀成了一起觸目驚心的悲劇,我們不得不大聲疾呼善良的人心需要復蘇,社會的責任與良知要倡導,我們不能做到社會沒有弱者,但我們應當爭取在人性和道德面前無矮人。
(本刊特約編審 馮世榮)
2009年10月22日,北京市公安局豐臺分局接到報案,在豐臺區(qū)一個鐵路口的橋洞內,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尸。在死者的身上警方找到8封遺書,落款日期為2009年9月15日,署名為廖珍平。2009年11月底,豐臺區(qū)警方作出結論:廖珍平系敵敵畏中毒死亡,未發(fā)現(xiàn)犯罪事實,不屬于刑事案件,不予立案。
誰也不知道,廖珍平在從出事的9月13日到9月15日這3天時間里,到底經歷了他18歲人生怎樣的內心煎熬,最后又是什么原因讓他選擇了“以命抵債”。
從廖珍平留下的遺書中,可以體味他在自殺之前的所思所想,看到廖珍平對每一個親人的留戀,還有深深的自責。
在給父母的遺書中說:“爸媽,對不起,兒子無能,又給你們惹事了。我想了很多,有時感覺到死也是解脫。爸媽,我真的對不起你們,我今天就了結我的生命,我無能,太對不起了,我也無能報答你們給我的生命,不過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們。爸媽,今生能到今天,斷絕我們的父子關系吧,我所欠的錢,我無力給清,我在此了結我的生命,欠的錢,我只能用命來給清。”
在給警察的遺書中說:“警察同志,我今生欠的錢與我的監(jiān)護人無關,我只能用我的生命來償還,希望我的命能償清?!?/p>
從廖珍平和王滿生等人一起離開家門,到發(fā)現(xiàn)自殺,期間經過了39天。
2010年5月12日,廖六兵委托律師向豐臺法院提交起訴書,以王滿生采取非法方式挾持廖珍平,并非法限制其人身自由,繼而施以威脅恐嚇,造成廖珍平不堪忍受壓力、服毒自殺的后果為由,向王滿生索賠死亡賠償金及精神損失費等共計76萬余元。
廖家的代理人表示,王滿生等人非法限制廖珍平人身自由,威脅、恐嚇,迫使廖珍平寫下3萬元欠條,其行為違法;逼死廖珍平,造成損害結果;違法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王滿生主觀上有過錯,因此應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對此,王滿生認為,攤上這事自己也很冤枉。王滿生雖然是北京人,但也是普通農民,他在白盆窯村綠化隊工作,收入并不高。王滿生說:“如果我有問題,是打他了或者逼他了,現(xiàn)在我就戴上手銬了?!睋?jù)王滿生介紹,3萬元的欠條是廖珍平借不到錢后,在拉面館里自愿寫的。
2010年11月11日,北京市豐臺區(qū)法院一審駁回了他們的起訴。豐臺區(qū)法院認為:廖六兵夫婦認為王滿生等人為了追討其母醫(yī)療費用,采取非法方式挾持廖珍平,并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繼而施以威脅恐嚇,廖珍平不堪忍受壓力,服毒自殺的后果,無具佐證,法院不予認定。廖六兵夫婦要求賠償損失的訴訟請求,無事實和法律的依據(jù),法院不予支持。一審判決后,廖六兵不服,上訴到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目前此案正在二審中?!?/p>
編輯:黃靈 yeshzhwu@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