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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繭[短篇小說]

        2011-04-17 08:21張玉清
        青年文學(xué) 2011年15期
        關(guān)鍵詞:王芳副縣長科長

        文/張玉清

        一天早晨,莊永臣發(fā)現(xiàn)辦公室的窗角織起了一只繭。那是一只蜘蛛繭,銅錢大,毛絨絨、灰撲撲,窗角的墻壁是白色的,因此這只繭待在那里不是很明顯。

        剛看見那只繭時,莊永臣內(nèi)心的第一反應(yīng)是要去摘掉它。它在那里很難看,也不雅,會讓別人尤其是領(lǐng)導(dǎo)對房間的主人產(chǎn)生邋遢和缺少朝氣的聯(lián)想。他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盯了它兩三分鐘,卻在將要站起來時,又打消了念頭。這一是因為他懶得動,繭的位置在窗子的右上角,要去摘掉它,他得先站到床上再爬上窗臺,伸直手臂去夠它才能摘到,這明顯是需要一個人兢兢業(yè)業(yè)去完成的一件事;再有是因為,莊永臣又意識到那只繭也是個小生命呢,那里面肯定孕育著等待出生的小蜘蛛,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還有就是他忽然間心里有了一股豪邁之氣,他媽的!我偏不摘它,我邋遢就邋遢,我沒有朝氣就沒有朝氣,我還怎么著我?

        莊永臣坐在同事王芳的椅子上,盯著那個蜘蛛繭想:小東西,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吧。他這樣想著,內(nèi)心里感到自己是多么善良和富于人道主義,與這大樓里的許多人物比一比,他是一個多么好的好人!

        他拿過王芳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杯里的水還是王芳昨天下班時喝剩下的。他只喝了一小口,喝多了恐怕被她察覺。他喜歡在年輕的女同事王芳不在時拿她的杯子喝水,那杯口留有王芳口唇的芳香氣,莊永臣喝水時有意讓自己的嘴唇在杯口停留良久。

        莊永臣喝過了王芳的水,細心地將杯子放回原位,然后才拔開門的插銷,打開門,他的心里被一種曖昧的感覺彌漫著,小有快感。莊永臣回味著這小小的快感,拎了暖瓶去鍋爐房打水。

        他拎著水瓶走路,心思還在年輕同事王芳的身上。這是一種無聊的沒有主題的心思,散碎、不連貫,并且隨時可被無足輕重的事物打斷。比如他走在樓道里腦子里浮現(xiàn)的還是王芳昨天下班之前補妝時,捏著一管唇膏專注地涂嘴唇的情景,走到樓門口推門時這情景就被門打斷了,等到出了門,再次浮現(xiàn)的已是王芳拖地時撅起的屁股,那屁股豐滿、青春、單純……就是這樣的心思,它們一個片斷一個片斷地在莊永臣腦子里徘徊,使他的腦子因此不會無所事事。應(yīng)該說這樣的思維有幾分猥瑣,卻說不上淫穢邪惡,并且對王芳本人也沒有什么危害。

        至于用王芳的杯子喝水,按說存在一些衛(wèi)生隱患,如果莊永臣有傳染病將問題嚴重。好在莊永臣身體健康,不會造成什么惡劣后果,頂多也就是假如讓王芳知道了讓她惡心得吐幾回。但王芳不會知道,莊永臣一向謹慎,每次王芳上班,一般會看到莊永臣在捧著他的大杯子噓噓地喝茶,因此她不會想到莊永臣在不久前用過自己的杯子。王芳剛剛參加工作兩年,資歷甚淺,對莊永臣很尊重,每天上班一進門,總是沖莊永臣燦爛一笑,說一聲:“莊科長早!”莊永臣嘴仍然拄在杯子上,說一聲:“來了?小王?!蓖醴季湍脕眢灾銙叩啬脕矶詹纪系?,這是她和莊永臣默認的分工,莊永臣每天早到一步打水,王芳則負責(zé)地面衛(wèi)生。兩個人屬于政府辦公室第九科,是最小的一個科,只他們兩個人。

        莊永臣走下大樓后門的臺階,看到一科的一個女的穿了裙子,他眼前一亮,用眼睛的余光瞄著人家的小腿和手臂,這兩處裸露部位顯得分外白凈。莊永臣想,王芳什么時候也穿上裙子呢?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zhuǎn)眼竟又要到夏天了。去年的夏天他的心里埋藏著一個期望,這是一個有關(guān)仕途的期望。那時政府辦的一個副主任快到內(nèi)退年齡了,而這一堆科長里面屬莊永臣資格最老,按理他提副主任的希望最大。所以那時莊永臣的心里守著這個期望,連工作都十分賣力。哪知夏天一過秋天一到,卻是資歷遠不如莊永臣的三科科長孫國起被提為了副主任。莊永臣深受打擊,蔫了一個冬天又一個春天,每天除了偷偷地用嘴沾一下王芳的杯子,再也沒有什么讓他提得起興趣。

        今天一科這個首先穿上裙子的女人卻仿佛觸醒了莊永臣心里那蟄伏了的神經(jīng),他覺得委靡的心態(tài)一下子振作了。莊永臣眼前亮亮的,腳步也邁得大起來。

        但他走出了十幾步后卻又眼前一暗,原因是迎面碰上了副主任孫國起。想避開是不可能的,從辦公大樓通向鍋爐房的路只有這一條,現(xiàn)在他們正處在半途中,何況孫國起已經(jīng)看見了他,他不可能退回去了。莊永臣只好捏起腦瓜皮,迎上幾步打招呼。

        “國……國起,你打水啊?!?/p>

        “啊,老莊,你好?!?/p>

        “你事情那么多,讓下邊人打就行了,你主任還總是親自打水?!?/p>

        “沒啥,反正早上事不多。”

        兩人對上這幾句話,擦肩而過,聽上去,雙方都很客氣很親切。但莊永臣的心里尷尬得要命。

        莊永臣倒不是對孫國起提了副主任不服,那是上級的意志,他豈敢不服?何況時間已過了好久,他的不滿情緒已漸漸平息。莊永臣只是對與孫國起打招呼時的稱呼感到尷尬。孫國起提了副主任的第二天早上,莊永臣與他在樓道里走了個碰頭,莊永臣一看見孫國起,心里猛然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那就是他從今以后應(yīng)該怎樣來稱呼孫國起。

        孫國起年輕,又來得晚,從他到政府辦那天起莊永臣一向是直呼其名的,就叫他“國起”??墒菍O國起提了副主任,情形立即不同了,他已經(jīng)是莊永臣的上級。在政府大樓里,一向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則,下級稱呼上級要稱職位,比如“×縣長”“×主任”,而上級稱呼下級則既可以稱職位又可以直呼其名或者叫一聲“老×”。按這個規(guī)則,莊永臣見面打招呼應(yīng)該稱孫國起為“孫主任”。要說莊永臣在大樓里待了快二十年,對這規(guī)則早已適應(yīng),可面對孫國起他卻感到很是別扭。兩人相處這么久,從他剛進單位還是個小青年時起莊永臣就叫他“國起”“國起”,叫了這么多年,一時難以改口。

        莊永臣一時間沒了主張,還沒等他拿定主意,兩人的距離已經(jīng)近在咫尺不能不開口招呼了。

        “國……國起,早啊!”

        “啊,老莊,你早!”

        莊永臣站下,手忙腳亂,一點兒也不理直氣壯。

        孫國起沒有停步,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去辦理似的。

        莊永臣回過神來,有點兒后悔,他注意到孫國起已經(jīng)對他改了口,稱他“老莊”了,而過去孫國起對莊永臣的稱呼一向是“莊科長”。正回味著,聽到背后一個年輕女子脆生生的聲音:“孫主任早!”聽出來這是三科的小劉,莊永臣更覺后悔了。

        莊永臣雖然后悔卻并沒有及時改正,那天上午他又碰到了孫國起三回,可他確實對這一聲“孫主任”叫不出口。他比孫國起大了十歲,卻要恭恭敬敬三孫子似地叫他“孫主任”?何況早上已經(jīng)稱他“國起”了,莊永臣覺得沒法再改,就順下來了。從此以后莊永臣也沒有改,見了面就稱他“國起”,但他卻又總會在后面的話里想方設(shè)法再加上“主任”兩個字,比如今天他就說:“你主任還總是親自打水?!?/p>

        就這樣一晃半年過去了,莊永臣和孫國起之間的稱呼還沒有理順,每次與孫國起走碰頭不得不打招呼,莊永臣都覺得喉嚨里鯁著什么東西。他平時盡量避免與孫國起走碰頭,但兩人之間還是不時的就有一回這樣的細節(jié)。

        這么多年莊永臣一直仕途不順。

        他一九八四年大學(xué)畢業(yè)直接分配到政府辦,應(yīng)該說那是一個人前途無量的開始。在前后分到政府辦的五個年輕人當(dāng)中屬莊永臣最為有才華,他寫出的材料被領(lǐng)導(dǎo)打回重寫的時候最少,一遇有縣長講話什么的大材料都由他來執(zhí)筆,哪次起草政府工作報告都少不了他,他偶爾還能寫出一二首詩來在黨報上發(fā)表,所有人都認為對他的提拔指日可待??梢粋€很小的事耽誤了他的一生。

        那時候辦公條件比較差,政府辦公樓里還沒有空調(diào),王副縣長是個胖子,最怕熱,喜歡對天氣發(fā)表評論。那個夏天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天氣,七月流火呀!”不知王副縣長從哪兒學(xué)來了這么個“七月流火”,他顯然很是喜歡這四個字,在好多個場合把它們表達出來,政府大樓里幾乎每個人都聽到過不止一回,這句話成了王副縣長的口頭禪。

        莊永臣倒霉就倒在他比別人知道的多,或者是別人其實也知道但是人家不說。有一天幾個科員私下里聊天,聊著聊著莊永臣不知怎么竟開始評判王副縣長這句“七月流火”。他說王副縣長這是用詞不當(dāng),“七月流火”不是用來形容天熱的,相反,這個詞語要說明的是天氣將要轉(zhuǎn)涼。這是出自《詩經(jīng)》里一首詩《七月》里的一句,全句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這“流火”的“火”并不是火焰的“火”,而是指火星……

        是莊永臣過于大意了,他以為這種私下里的閑聊不會被王副縣長知曉。誰料過了兩天,王副縣長居然在辦公室里毫沒來由地拍著莊永臣的肩膀說了句:“小伙子,有學(xué)問!好,好!”

        說得大家都發(fā)愣,王副縣長卻不明不白地走開了,莊永臣渾然摸不著頭腦。直到過了一個多星期,他猛然意識到王副縣長已經(jīng)好幾天不說“七月流火”了,莊永臣霎時出了一身冷汗。

        但這件事無可挽回了,它的負面影響很快凸現(xiàn),一個月后有一件下鄉(xiāng)工作,本該是別人的事,卻派了莊永臣去。一去三個月,等到他完成了任務(wù)回來,與他同時分到政府辦的劉全提為了科長,而在此之前這個科長的位子幾乎被大家公認非莊永臣莫屬。

        這件事對莊永臣的教訓(xùn)極為深刻,他變得處處小心翼翼?!捌咴铝骰稹敝笄f永臣趴了四五年,與他前后分到政府辦的幾個人都提了科長,莊永臣卻還是個小科員。直到王副縣長退二線了,莊永臣才有了第二次提科長的機會。劉全提了副主任,科長的位子有了一個空缺,這回輪也該輪到莊永臣了??删驮陬I(lǐng)導(dǎo)們開會確定這個科長人選的前兩天,莊永臣上廁所,怎么那么巧,竟遇上了新來的周副縣長。莊永臣走進廁所時,周副縣長已經(jīng)站在小便池前有半分鐘了,但還沒有尿出來。因為周副縣長有前列腺增生,尿等待,每次小便都費時頗長。莊永臣走上小便池,與周副縣長恭敬地打了招呼,說了聲:“周縣長您好?!币驗楸舜瞬皇煜ぃ矝]多說別的。

        莊永臣本想尿完就走,可他由于緊張,卻像周副縣長一樣尿不出來了。兩個人托著手里的東西,在小便池上比畫著,一分鐘過去了,卻誰都沒弄出一點兒動靜,場面就顯得有些尷尬。莊永臣汗都下來了,他意識到這樣子很不好,副縣長也許會不高興,可他越是緊張越是尿不出來。兩分鐘過去了,兩個人還在小便池上干著,此時莊永臣連哭的心都有了。副縣長惱怒了,他顯然也受了莊永臣的影響,平時他雖然有尿等待,可兩分鐘時間總夠了。這尿等待本來就常讓副縣長尷尬,沒想到今天竟在這小科員面前丟丑,可氣的是他竟然就跟自己這樣比著,絲毫不知進退。

        周副縣長好容易尿出來了,尿得淋淋漓漓遷延無力,一點兒不具副縣長的風(fēng)采。周副縣長顯然是不愿這樣的情形在下屬面前出現(xiàn)的,尿完走下便池時,他硬硬地看了莊永臣一眼。

        副縣長走了,莊永臣的尿卻嘩的一下就出來了,他氣得狠狠地抽了那東西一巴掌。

        就這一次,莊永臣落下一個毛病,以后只要跟副縣長以上級別的人一塊兒撒尿,他就怎么也撒不出來。從廁所出來,莊永臣后悔地想,他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自己尿不出來時就應(yīng)該靈機一動不尿了,及時退出,把撒尿的空間讓給副縣長,也許就不致惹惱副縣長。可話又說回來,他那時緊張得連尿都撒不出來,大腦短路,又怎么會靈機一動呢?

        這一次的科長莊永臣又沒有提成,據(jù)說在討論莊永臣的科長人選時,周副縣長說了句“這人干不了正事”。

        從此以后,莊永臣在仕途上一蹶不振。

        等到命運多舛的莊永臣終于熬上了科長,他已是三十五歲。在行政部門,這樣的年齡才當(dāng)上股級科長,前途基本上無望了。在政府辦,除了正主任馬明,其余人都遠比他年輕。當(dāng)年與莊永臣同時進政府辦的幾個同事都弄個鎮(zhèn)長局長什么的干干了,劉全已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就連一個什么也不會干只會沖著領(lǐng)導(dǎo)媚笑的女的都當(dāng)上了工會主席,工會主席雖然沒用,但那是正經(jīng)八百的正科級。

        正副縣長換了兩三茬,現(xiàn)任的八個副縣長有四個比莊永臣年歲小,莊永臣在政府辦頗有了遺老的味道。這倒是有個好處,就是平時政府辦的一些繁重的具體事務(wù)不再派他,有年輕人好使呢。如今早已有好幾個筆桿子成長起來,起草政府工作報告也用不著他了。因此莊永臣日子過得挺輕松,不像那些年輕同事那樣緊張有壓力。

        可越是這樣莊永臣越覺落魄,在行政部門混最怕的就是被閑置,那等于前途被空白。

        莊永臣在鍋爐房打好了兩瓶水,拎回辦公室,卻見王芳已經(jīng)到了。這有些不尋常,王芳通常都是在他打完了水之后才到。

        王芳在拖地,顯得比較興奮,同時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果然,王芳拖完了地,隨手關(guān)好辦公室門,在莊永臣對面坐定。她用一分鐘矜持了一下情緒,然后探過身來,壓低聲音,說:“莊科長,您聽說了沒?李主任要到司法局當(dāng)局長了?!?/p>

        “不可能吧?他一個學(xué)中文的,又不懂法律。”莊永臣對這消息有點兒漫不經(jīng)心,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王芳臉上。那張臉干凈鮮亮,閃著青春的光澤,讓莊永臣心里感到舒適。

        “怎么不可能?聽說他有親戚在市委給他使勁?!?/p>

        “哼!”莊永臣相信了王芳的消息,但他氣憤了。

        “您應(yīng)該高興啊?!蓖醴家娝@樣子,小聲說。

        “人家升官發(fā)財,我高什么興我?”

        “李主任走了,這副主任就有了空缺了呀,您想啊,這一次是非您莫屬呀!”王芳說。

        莊永臣眼前一亮,對呀,這么明顯的道理剛才他竟沒有意識到,還要王芳來提醒,他真是讓這么多年的挫折給委頓了。此時他也明白王芳興奮的原因了:如果他提了副主任,王芳多半就能提科長。

        可莊永臣又很快泄了氣,這么多年,哪次不是非他莫屬?可哪次也沒屬他?!鞍?,我哪有那好運氣呢?”

        王芳理解莊永臣的心情,說:“不能總是這么不公平吧。我看新來的趙縣長是個正直的人,也欣賞您,上次您寫的那材料,不是還受到他表揚了嗎?說您的文筆不枯燥,有新意。您的文筆呀,就是比那幫人強!”

        “要說文筆,我還真是誰也不怵,有的人啊,連話都說不順溜,除了會喝酒,什么都不行,可人家照樣升官!”

        ■美術(shù)作品:Lucian Freud

        “就是,不公平。您這么多年,論能力、論資歷、論貢獻,誰能和您比呀?”

        “唉,不提這些了,沒用,這些在領(lǐng)導(dǎo)眼里都沒用。我就等著混個退休了,現(xiàn)在五十就能退,我還有十年就行了我?!?/p>

        “可我覺得,您不能松勁,以您的能力,先提了副主任,再到一個局當(dāng)個局長,順理成章?!?/p>

        “我不做妄想哇。不過,小王,我要是提了副主任,咱第九科的科長就是你的!我——這雖然不是我說了算,但我有推薦權(quán),到時候我及時推薦你,你在領(lǐng)導(dǎo)眼里的印象又一向很好?!?/p>

        王芳低了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倒不在乎當(dāng)不當(dāng)科長,但您對我好我知道?!?/p>

        這個上午沒有事,莊永臣和王芳這樣的對話就進行了一上午,兩人一同走出辦公室,都感覺比平時熱絡(luò)得多。說著說著莊永臣冒了句:“這天氣熱起來了?!?/p>

        王芳說:“是呀,馬上就是夏天了呢?!?/p>

        莊永臣咽了咽唾沫,差點兒就說出來:“你該穿裙子了?!?/p>

        王芳的消息在一星期后得到了證實,李副主任果然調(diào)到司法局當(dāng)了局長。政府辦副主任的位置再一次有了空缺,而這個空缺又在向莊永臣招手。

        按照慣例,人事上雖然有了空缺,但領(lǐng)導(dǎo)不會馬上就設(shè)法來填補,總要把這位置懸上一段時間,以便考察合適的人選。即便有了合適的人選,也要考察一下大家的耐心。這段時間是一個非常敏感的階段,也許稍有不慎就會出現(xiàn)意外的結(jié)果,諸如“七月流火”和“尿等待”這樣的小事都會影響你一生的前程。莊永臣對此有著切膚之痛,因此他從李副主任調(diào)出的當(dāng)天起,就比往常加了更多的小心。

        莊永臣比任何人都更加認真地對待當(dāng)前形勢,他時刻告誡自己千萬別出錯,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在這種時候有沒有成績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別出錯。他給自己定下的原則是少干事少見人,少干事出錯的幾率就小,如果能夠不干事,那就肯定功成名就了。少見人也是為了減少意外,這是莊永臣自己的教訓(xùn),也是一個在仕途上混了好多年的老朋友給他的忠告。為此,莊永臣這些日子整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不出來,下了班則關(guān)在家里不出來。為了少見人,他每天比過去提前了二十分鐘到單位,以避免在樓道里遇見更多的人,為了避免在打水時碰見人,他謊稱自己胳膊疼,把打水的任務(wù)交給了王芳。

        莊永臣為了謹慎起見,甚至臨時改掉了用王芳杯子喝水的習(xí)慣。

        王芳終于在一天下午穿上了裙子,裸露出的小腿和手臂細膩白凈,把屋子都照亮了。莊永臣感覺興奮得很,心里像蠕動著一只肉蟲子,有一種想跟誰做做愛的欲望。

        趙縣長對莊永臣確實是欣賞的,這天趙縣長竟召見了他。

        趙縣長召見他也沒什么大事,只是讓他幫忙辦一件很小的私事——請他翻翻書找一首詠雞的古詩,要有點兒寓意不落俗套,再順便找一個搞書法的人給寫出來。趙縣長解釋道:“送一個朋友過生日?!?/p>

        莊永臣從縣長屋里出來,在樓道里碰上了馬主任。這家伙顯然是有意在等他呢,但卻裝成漫不經(jīng)心地問:“老莊,縣長給派任務(wù)了?”

        一向在馬主任面前很無能的莊永臣吐出了兩個字:“沒有?!?/p>

        馬主任不便多問,變得灰頭土臉,訕訕地后退半步。

        莊永臣也不多說,從馬主任面前走過去,他心里想:你他媽的一向壓制我,我還想你對我怎么著我?

        莊永臣走出了半個樓道,馬主任忽然從后面小跑著追上來,叫住他,有些討好地小聲說:“老莊,這兩天有個大材料,還得你來弄,別人,沒你這筆力!”

        這要在平時,莊永臣得受寵若驚,可這次,他很冷靜:“主任,那是不是過幾天再說,我現(xiàn)在手頭……”他沉下了不說。

        “那是那是,你先辦你的事?!?/p>

        莊永臣感到揚眉吐氣,回到辦公室,意氣風(fēng)發(fā)。王芳正慵懶地趴在桌上發(fā)呆,一見莊永臣回來,立刻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地問他:“莊科長,縣長是不是找您談話?”

        莊永臣知道她說的談話指的是啥,笑著說:“哪有這么快。趙縣長是跟我說別的事?!?/p>

        “啥事?”

        “保密。”莊永臣覺得這事對王芳也不能說,不能大意。

        “哼,對我還保密!”王芳扭了兩下脖子,揚起了下巴。

        莊永臣像電影上從事保密工作的革命者對待自己人那樣說:“不要多問了,反正是好事?!?/p>

        晚飯時莊永臣喝了一盅酒,他酒量不大,一盅足矣。借著酒勁,就寢后又跟老婆做了一次愛,之后,他還不想睡,又把今天得到趙縣長召見的過程對著黑暗中的老婆敘述了一番。他興奮得很,直到今天他才對這次提副主任的機會有了實在的信心。

        老婆卻沒有政治敏感性,咕咕噥噥地說:“看把你美的,人家縣長讓你辦了這么一丁點兒小事,能說明什么?能因為你為縣長出這么點兒力就把主任給你?哪有這么便宜!”

        莊永臣說:“這你就不懂了,縣長要我替他辦的事情雖小,但它表明了縣長對我的信任。這件事誰都能辦,為什么偏偏用我?現(xiàn)在的形勢是這樣的,不是我要憑給縣長辦事來當(dāng)什么副主任,而是以我的資歷能力都應(yīng)該來當(dāng)這個副主任??晌乙郧盀槭裁串?dāng)不上?是因為領(lǐng)導(dǎo)不喜歡不信任我?,F(xiàn)在趙縣長信任我,我于是有希望!”

        老婆方才明白此事的重要意義,囑咐一句:“那你可要好好辦這件事,一定要辦好!”

        “當(dāng)然,我決不會掉以輕心。對了——”莊永臣忽然意識到一個關(guān)鍵問題,“你可記住,千萬對誰也不要透露我為趙縣長辦的這件事情,一個字也不能露!”

        “為什么?這又不是什么貪污腐敗,就為縣長辦這么一件小事還怕別人知道?這都什么時代了,你太小心了吧你?你看看人家都怎么跑官的!”

        “這事不怕別人知道,可是卻怕趙縣長知道?!?/p>

        “咋?不是趙縣長讓你辦的事嘛,怎么還怕趙縣長知道?你把我說糊涂了都?!?/p>

        “你懂什么?是這樣,我怕的是趙縣長從別人嘴里聽到我在替他辦事,那趙縣長就會認為是我在把這事到處張揚,在利用給他辦事拉大旗做虎皮,就會對我產(chǎn)生很壞的印象啊!現(xiàn)在壞人太多了,要嚴防別有用心的小人?!?/p>

        老婆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咱可要嚴守機密,把事情辦得神不知鬼不覺!”

        老婆睡著了,莊永臣卻又為此事分析了一夜,他信心十足地認為,自己這次是真的抓住了機遇,他一定要把文章做足。經(jīng)過更深入的分析,他認為雖然他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為趙縣長辦的這件事,但他卻應(yīng)該借機讓別人知道趙縣長對他的信任,這樣才會更有利。他想,這事還真得運用點兒謀略。

        第二天,莊永臣找到馬主任請了兩天假,說要去一趟省城。馬主任問他有什么事,莊永臣平生第一次以沉默的方式來回答了主任的問話。

        馬主任沒想到莊永臣居然敢不回他的話,他盯了莊永臣幾秒鐘,卻軟了下去,說了聲:“那就去吧?!彼?lián)想到了昨天趙縣長召見莊永臣的事,隱約感到莊永臣去省城與這有著某種聯(lián)系。

        莊永臣從馬主任屋里出來,暗自得意。達到目的了,馬主任這個老狐貍會意識到他在為趙縣長辦事,但只要不知道具體辦的是什么事,就沒法散布流言,也沒法在趙縣長面前搬弄是非。這老家伙會老實幾天了。

        趙縣長交代莊永臣辦的事情看上去雖小,卻并不容易。你想啊,寫龍寫虎好入筆,寫馬寫牛也容易,或高騰行天或威風(fēng)八面或前程萬里,頂不濟還可以“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蛇@寫雞,要“有點兒寓意不落俗套”,何其難也。而莊永臣是立志要把這事做好的,決不能應(yīng)付了事。于是他去了省城,到自己的大學(xué)母校,拜訪當(dāng)年的老師,求老師幫他在學(xué)校圖書館翻了一天古籍,總共找到了二十八首詠雞的古詩。最終,老師從里面選擇了一首符合趙縣長心意的《詠雞》,寫的是:武距文冠五色翎,一聲啼散滿天星。銅壺玉漏金門下,多少王侯勒馬聽。

        端的一首好詩也!

        莊永臣一見此詩,雙目放光,知道此事大功告成了。

        莊永臣捏著錄下了這首詩的一張紙片,又找到自己在省文聯(lián)的同學(xué),請同學(xué)幫自己求了省文聯(lián)的一位書法家把詩寫成了書法條幅。

        回來后,莊永臣把條幅急急送到一家裝裱店裝裱,恨不得立即呈到趙縣長手里??傻昙腋嬖V他,裝裱一幅字畫至少要一星期時間。莊永臣只得耐心地等待。

        與莊永臣設(shè)想的一樣,他走后馬主任就來王芳這兒刺探情報。王芳對他去省城的事一無所知,主任一問,王芳很詫異。但這樣一來就使此事變得更為神秘,也給了人們更多的想象空間。通過主任和王芳的嘴,不少人都知道了莊永臣在為趙縣長辦事,但都屬瞎猜,誰也不敢多問。

        從省城回來以后,莊永臣感覺到同事看他的眼神以及與他說話的語氣都有了微妙的變化。大家的眼睛都盯在了莊永臣身上,誰都認為這個副主任這一次不會再是別人的了。當(dāng)然大家也都認可這種結(jié)果,確實,如果再不提莊永臣,實在太說不過去了,大家雖然認為莊永臣很沒用,但對他的才華還是能達成共識的。有些行動慣于超前的人,幾乎就是已經(jīng)在把他當(dāng)作一個副主任來對待了。與孫國起再走碰面時,孫國起不再叫他“老莊”,而是又像當(dāng)初一樣尊敬地叫他“莊科長”了。

        那幅《詠雞》裝裱出來,莊永臣瞅個沒人的空子給趙縣長送了去。趙縣長一看那上面的字就知道非一般人所為,看著落款問是什么人。莊永臣如實回答是省城的書法家,趙縣長埋怨莊永臣道:“這么點兒小事,你費這么大心干嗎?!?/p>

        莊永臣趕緊表示說不費心,自己的同學(xué)與這書法家是同事。

        趙縣長高興起來,讀了上面的詩,越發(fā)喜歡,不禁小聲誦了一遍,連聲道:“好,好!”又轉(zhuǎn)過臉對莊永臣說,他要這東西是要送給一個老領(lǐng)導(dǎo)。老領(lǐng)導(dǎo)一生清正,現(xiàn)已退休,因他屬雞,所以才要莊永臣找詠雞的詩。沒想到居然找到了這樣一首好詩,老領(lǐng)導(dǎo)一定非常喜歡。

        趙縣長誠心誠意地對莊永臣表示了感謝,莊永臣激動得滿眼淚花。

        可是到了晚上,莊永臣興奮地給自己的老師打電話,匯報說這首詠雞詩縣長非常喜歡,老師在電話那頭驚詫地問:“你說這首詩是送給了什么人?”

        “縣長啊,我們縣長?!?/p>

        老師說:“你當(dāng)時只跟我說是送人,卻沒說送什么縣長?!?/p>

        莊永臣說:“當(dāng)時時間緊,沒跟您細說。”實際上是當(dāng)時他考慮老師平生最討厭官員,怕說了老師不肯幫忙。

        老師說:“可是這首詩,送什么人都可以,唯有送一個官員不太合適。”

        莊永臣緊張了:“怎么啦?”

        “你沒看出來嗎?那首詩的最后一句‘多少王侯勒馬聽’,隱含有小覷王侯之意呀!你把它送給官員,怕會惹人家不高興的。”

        莊永臣雙腿一軟,放下電話“啪”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

        第二天早上,莊永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來到單位,他的情緒非常沮喪,一直坐在座位上發(fā)呆。王芳看出了異常,關(guān)心地問:“莊科長,您怎么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陪您去醫(yī)院。”

        溫聲軟語的關(guān)懷就像一石激起了千層浪,莊永臣內(nèi)心的苦水頓時翻涌,他像一個長期被人壓迫欺辱的孩子一樣訴說起來:“王芳,我真是命苦哇,真是命苦哇,怎么什么事情一到了我身上就這樣糟糕呢?我知道千萬別出錯,千萬別出錯,可終歸還是出了錯,還是出了錯……”

        王芳聽得一頭霧水,“莊科長您說什么呀?出了什么錯?這些天不是好好的嗎?大家都認為您這一次肯定了,難道又有了什么變故?”

        莊永臣猛醒,意識到這是千萬不能跟王芳說的。他立即收斂自己的情緒,慌亂地用手抹了把臉,強自一笑,對王芳說:“哦,不,不是,我說的不是指單位的事,是,是家里的事,家里的事?!?/p>

        “家里的事?”王芳狐疑地望著莊永臣的臉,“您跟夫人鬧別扭了嗎?”

        “嗯,沒什么沒什么,其實也沒什么。”莊永臣不置可否,此時他愿意王芳往這方面聯(lián)想。

        王芳忽然沒心沒肺地咯咯笑起來:“我知道了,一定是您這次去省城見到女同學(xué)了,哇,科長有艷遇了耶!是不是夫人在跟您鬧離婚呀?要我說,這不是什么壞事?!?/p>

        莊永臣又一次慌了神,要知道在仕途上這樣的新聞同樣可怕,它的危害甚至?xí)取捌咴铝骰稹焙汀澳虻却备?,他趕緊搖著手制止王芳:“住嘴,住嘴!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王芳掩嘴而笑。

        莊永臣面色嚴峻起來,鄭重地說:“小王,我要求你,我嚴肅地要求你,可千萬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你年輕,不懂得這里面的利害,這話要讓別人聽去,我可能就真的完了。剛才的話你可千萬一個字也不要對別人講,開玩笑也不行!這種事真假難辨,人們最愛捕風(fēng)捉影,要是被小人利用,弄假成真……”

        王芳聽懂了此事的利害,變了臉色,說:“莊科長,我明白了,您放心,我對誰也不會說的,我一定替您嚴格保密。今后,我再也不會開這樣的玩笑?!?/p>

        莊永臣點點頭,對王芳的態(tài)度表示滿意,愣了幾秒鐘,又冤枉地說了句:“你這么一保證,倒像那事是真的似的,唉,我哪有那好運氣呀?!?/p>

        從這天起,莊永臣開始了好長一段時間忐忑的日子。他不知道趙縣長是否看出了那首詠雞詩里的深意,如果看出來,那他肯定又完了。這些日子里,他最想見的人就是趙縣長,他想從趙縣長的臉上、從趙縣長對待他的態(tài)度上,判斷出趙縣長是否對他有了芥蒂。他甚至幻想趙縣長再有一個老領(lǐng)導(dǎo)過生日,再來讓他去找一首詩,要是那樣就表明萬事大吉了。可偏偏他好長時間也沒碰見趙縣長,趙縣長也沒有老領(lǐng)導(dǎo)再過生日。

        莊永臣日夜憂患,人也消瘦,神也銷蝕。他連對王芳都不再有興趣了,隨著夏天的燠熱,王芳換上了一條裙擺剛剛掃到膝蓋的短裙子,更為彰顯女性身體的動人之處??汕f永臣對此卻幾乎視而不見,至少是無動于衷。

        希望的曙光再現(xiàn)于一個雨后的早晨。這個早晨,莊永臣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卻仍心情郁悶地來到單位,馬主任急急地把他找了去,向他布置一項任務(wù)。省人大要來一個有關(guān)未成年人保護法在基層實施情況的調(diào)查團,趙縣長指定由九科負責(zé)接待任務(wù),并由莊永臣負責(zé)寫出匯報材料。馬主任又有點兒不情愿地說,讓莊永臣去趙縣長辦公室一趟,趙縣長要當(dāng)面給他交代這個匯報材料的調(diào)子。

        莊永臣的心怦怦跳著,他雙腳發(fā)軟,像踩著棉花似地下了樓梯。從四樓來到二樓趙縣長的辦公室,輕輕敲門,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門。趙縣長正在辦公桌后面看文件,一見莊永臣進來,熱情地微笑著打招呼:“莊科長,來來,坐坐?!?/p>

        莊永臣不敢坐,怯怯地觀察趙縣長的眼神。他的心跳漸漸平緩,趙縣長看他的眼神是明亮的信任的,看來趙縣長并沒有看出那首《詠雞》的破綻,莊永臣的心放了下來。他偷偷地想,這些日子的緊張實在是有點兒風(fēng)聲鶴唳了。本來嘛,就是他這個中文系的高才生當(dāng)初也沒有看出那一層深意,別人更不大可能看出來了呀。

        趙縣長對莊永臣交代完寫這個匯報材料的原則和一些注意事項,最后意味深長地叮囑了一句:“莊科長,你一定要把這項任務(wù)完成好哇?!?/p>

        莊永臣聽得出趙縣長話中的含義,他拼命點著頭。

        以往像這樣接待省級來團的準(zhǔn)備工作,至少應(yīng)該是由一位副主任擔(dān)當(dāng),現(xiàn)在讓莊永臣牽頭來做,足見對他的重用。莊永臣興奮極了,一星期的準(zhǔn)備時間,忙得馬不停蹄。先是調(diào)查摸底,然后按領(lǐng)導(dǎo)寫的調(diào)子將實際情況進行取舍加工,最后寫成匯報材料。趙縣長看了材料很滿意。王芳也很興奮,跟在莊永臣屁股后面干這干那。一向不被重視的第九科這一次顯出了水平,這種平時需要四五個人完成的準(zhǔn)備工作,兩個人做得井井有條。調(diào)查團到來的前一天,莊永臣和王芳布置會議室,掛完了會標(biāo),扶正了桌椅,擺好了話筒,按級別高低放齊了寫著與會者姓名的座次牌,這才算完成了最后一項的準(zhǔn)備工作。已到下班時間,王芳走了,莊永臣卻興奮得不想走。他坐在會議室的主席臺上,俯視著臺下整齊的桌椅,忽然來了靈感。他把嘴湊到話筒上,“呼呼”吹兩下,模仿一位他最佩服的領(lǐng)導(dǎo)的儀態(tài),端正好坐姿,威嚴地望著臺下,清了清嗓子:“吭,吭!同志們,開會了,開會了——”

        渾厚的頗帶領(lǐng)導(dǎo)風(fēng)范的男中音,借了話筒的放大作用在會議室里盤旋回蕩,讓莊永臣心中充滿了志得意滿。

        “吭,吭!同志們,開會了,開會了——”莊永臣把聲音加大,又模仿一遍。為了聲音不傳出會議室之外,他把話筒的音量調(diào)小,這樣就可以放開自己的聲音了。

        “同志們,開會了,開會了——”

        終于找到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感覺了,這天莊永臣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對著話筒不知把這句話說了多少遍,像幼童玩味一個簡單重復(fù)的游戲,樂此不疲。

        第二天調(diào)查團到來,先開了見面會,莊永臣的匯報材料讓調(diào)查團很滿意。接下來由他和王芳帶著調(diào)查團去下面實地考察,都是事先已做好的安排,因此進行得十分順利圓滿。送走了考察團,趙縣長當(dāng)眾對莊永臣和王芳做了口頭表揚。誰都知道莊永臣提副主任是指日可待了。

        不久以后的一天,王芳十分神秘地悄悄告訴莊永臣,他提副主任的材料已經(jīng)報送到組織部待批了,剩下的事就等著領(lǐng)導(dǎo)談話吧。

        莊永臣還有點兒不敢相信,他知道這種組織程序是嚴格保密的,王芳怎么知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顫著聲質(zhì)疑王芳消息的可靠性。王芳做了解釋,組織部干部組里有她一個同學(xué)。莊永臣才相信了王芳的話,他激動得端杯子的手都哆嗦了,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淌了下來。

        莊永臣的表現(xiàn)讓王芳始料不及,她能預(yù)想到他會高興、會興奮、會笑、會跳起來,甚至?xí)吒?,可就是沒想到他會哭。她知道他這是喜極而泣,那是激動的淚水,可她還是感到措手不及,一時不知道是該勸莊永臣別哭別哭,還是像鼓勵一個人放聲高歌一樣鼓勵他放聲而哭。

        莊永臣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他放下杯子,用手掌胡亂擦著臉上的淚水,想自嘲地說句什么,可發(fā)出的聲音也滿是哭腔:“王芳,你看我,真,真,真……”他想說“真沒出息”。

        但王芳機靈地截住了他的話:“莊科長,您是真高興了?!?/p>

        “是啊,是啊,王芳,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消息?!?/p>

        “以后呀,我還要您處處多關(guān)照呢?!?/p>

        “一定,一定,不用你說,王芳,那是一定的?!?/p>

        莊永臣非常感激地望著給他帶來這好消息的王芳。

        今天縣委組織部要來宣布干部任命。

        整個上午,莊永臣都在捧著一份中央文件認真學(xué)習(xí),與王芳說的話也少了。王芳沒人說話,顯得無所事事,索性也拿了一份文件學(xué)習(xí)??伤床贿M去,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她怨懟地看了莊永臣一眼,不明白他何以對一份中央文件這么有興趣。其實莊永臣并不是對文件有興趣,他只是心里在哆嗦。他緊張得好像大腦短了路,一會兒想發(fā)笑,一會兒又想流眼淚,一不留神還差點兒發(fā)出呻吟。他怕王芳察覺他的失態(tài),所以捧一份文件做掩護。

        莊永臣在努力喝水,不敢看王芳,當(dāng)水終于再也喝不下時,時間很難熬。莊永臣想不能再這樣,要讓自己這緊張的狀態(tài)輕松起來才行,必須開口說話,要找一個話題,找什么話題呢?情急之下他瞥見了窗角上的蜘蛛繭,此時此刻說蜘蛛的話題雖然沒有意義,可總比沒有話說要好。

        莊永臣把遮在臉上的中央文件往右邊一挪,露出半個臉,用中等音量的聲音說:“咱們屋里有蜘蛛?!?/p>

        ■美術(shù)作品:Lucian Freud

        王芳沒想到他看著書會突然說話,嚇了一跳,沒聽清他說什么,她望著他。莊永臣重復(fù)了一句:“咱們屋里有蜘蛛。”

        “哦,”王芳一時不明白莊永臣為什么說起了蜘蛛,她還以為有什么特殊意義,她疑惑地答了言,“不會吧?”

        “會的,就是有蜘蛛?!鼻f永臣緊繃的心情放松了。

        “哪里有?我怎么沒有見過?”

        “我也沒有見過,但我知道有?!?/p>

        王芳不由得露出了笑意:“您也沒見過,怎么就知道有?”

        “看那兒,”莊永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擰轉(zhuǎn)身,伸手指向窗子的右上方,“因為有蜘蛛繭!”

        “蜘蛛繭?在哪里?”

        “那里,那里,王芳你看,就在那里。”

        王芳順著莊永臣的手勢望去,果然看到了那個蜘蛛繭。“真的耶,真的是蜘蛛繭?!?/p>

        “我早就發(fā)現(xiàn)它啦!”莊永臣興奮地說。

        “那您怎么沒有摘掉它?難看死了。”

        “那地方又沒人注意,難看不難看沒有關(guān)系。而且,我當(dāng)時想,那里面包裹著小生命呢,我不忍殺生呀?!?/p>

        “哇,會生出小蜘蛛的呀,好可怕!”王芳好像打了個冷戰(zhàn),仿佛那繭里已經(jīng)爬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蜘蛛。

        “你害怕蜘蛛?”莊永臣問。

        王芳橫了他一眼:“女孩子誰不怕蜘蛛?”

        莊永臣說:“那我把它摘下來吧?!闭f著就要行動。

        王芳目測了蜘蛛繭的位置,知道摘掉它并不十分容易。她此時不愿意莊永臣爬上爬下地鬧出過多的動靜,況且那蜘蛛繭也沒有迫切地馬上就要生出小蜘蛛。她就制止了莊永臣,說:“先別弄了,不急?!?/p>

        莊永臣此時聽話順從,于是作罷,說了句:“也對,今天,萬一讓領(lǐng)導(dǎo)看見了不好。等我閑著沒事時再弄吧?!?/p>

        挨到了上午十點,組織部的人終于來了,對莊永臣的任命終于正式宣布了。儀式簡短而莊重,召集政府辦公室全體人員在小會議室開了個會,縣委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到會宣讀任命,完成了最后一項組織程序。從這一時刻起,莊永臣就真的成為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了。

        大家都向莊永臣表示了祝賀,回到科里,莊永臣就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私人的物品要帶走,工作的事項要移交,雜七雜八,雖然李主任的屋子還沒有騰空,他要想搬過去還要等待幾天,但他現(xiàn)在就坐不住了。

        王芳幫著忙。

        “莊主任,您走了,我真不知道工作該怎么干,以后您可要多指教我?!?/p>

        “那是一定,有什么問題你找我??崎L的事先別急,總要等一等的,過些天就會有結(jié)果。你好好干,會有更大的前途?!?/p>

        王芳答應(yīng)道:“嗯?!?/p>

        兩天后的晚上,莊永臣請客,宴請政府辦全體人員,高興,熱鬧。莊永臣意氣風(fēng)發(fā),逐一敬酒,大家由衷與不由衷地叫著“莊主任”,回敬著他,每個人都喝得盡興,莊永臣更是喝得醉醺醺。

        酒席散了,莊永臣回到單位,今天該他值班。

        莊永臣從沒喝過這么多酒,頭昏沉得厲害,意識混沌,困意很濃,卻又睡不著。政府大樓前面的消夏廣場上,聚滿了熱鬧的人們,有的在跳舞、有的在納涼。舞曲音樂清晰地傳來,平時莊永臣是很煩這吵人的音樂的,但今天他覺得它很悠揚、很動聽。

        他躺在床上,閉了燈,覺得有些飄飄然。外面很熱鬧,大樓里卻寂靜得很,另兩個值班人員到三樓馬主任屋里打牌去了。

        身上熱得很,莊永臣脫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心潮起伏,浮想聯(lián)翩。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還感到了一點兒欲望,他躺不住了,暈乎乎地爬起身,脫下了內(nèi)褲,讓自己一絲不掛下了床,黑暗中走到王芳的座位上坐下來。

        他趴在王芳的桌子上,嗅嗅王芳留下的氣味,扭扭屁股,讓皮膚最大限度地接觸王芳坐過的椅面,這種接觸讓他的兩腿間有一種滿足感。這在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在值夜班時光著屁股坐王芳的椅子,讓自己的光屁股接觸王芳每天用臀部使用的椅子,能激發(fā)他更多的有關(guān)王芳的想象。

        王芳這個小姑娘,真是很迷人啊,以后自己當(dāng)了副主任,可要處處照顧她,對她好一些,說不定還能……

        莊永臣暈暈乎乎的,思路散漫、飄動,有時像夢里,有時像現(xiàn)實。

        他忽然想到了那個蜘蛛繭,那個織在窗角的蜘蛛繭。思路一動,他要把它摘下來。他曾經(jīng)想過摘掉它,他也曾對里面的小蜘蛛產(chǎn)生過惻隱之心,但他現(xiàn)在不再動這樣的凡心。

        他明天就要搬走了,搬進副主任辦公室。他不想在走后對這間辦公室留有邋遢的記憶,他要意氣風(fēng)發(fā)地搬走。

        何況王芳怕蜘蛛,他也答應(yīng)了要為她把蜘蛛繭摘掉。他得在臨走前做好這件事。

        這樣想著,莊永臣就從王芳的椅子上起來,走到床邊。他得先站到床上,再從床上爬到窗臺上,才能摘得到那個蜘蛛繭。爬窗臺時,因為看不大清,他回身順手打開了墻上的電燈開關(guān)。

        莊永臣爬上了窗臺,伸直手臂去摘蜘蛛繭。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高度,或者是低估了蜘蛛繭的高度,反正是他伸直了手臂卻還差一點點才夠得著蜘蛛繭。

        莊永臣踮起了腳尖,將身體盡最大努力地伸展。終于可以了,他的中指和食指的指尖能夠觸到蜘蛛繭了,他于是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摳。

        應(yīng)該是摳上四五下就能摳掉的,但他大約是在摳到第三下時,感覺到了一些異常。外面政府大樓對面的消夏廣場上,亂哄哄的聲音忽然好像被什么東西放大了。

        莊永臣就著窗子向外望去,看見對面廣場上的人們好像在聚攏,乘涼的不再乘涼,跳舞的不再跳舞。連政府大樓里的保安都跑了出來,好像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大家在爭著看熱鬧,還有不少人在指指點點。

        初時莊永臣并沒有想到外面的異常情形會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他還停了摳蜘蛛繭的動作也往外面張望。但幾秒鐘后,他發(fā)現(xiàn)人們指點的好像就是他這里的方向,他下意識地一低頭,猛然發(fā)覺了自己什么衣服也沒有穿!

        莊永臣腦袋里“轟”的一聲,從窗子上掉了下來。

        當(dāng)然莊永臣是掉在了窗子里面,不是掉到窗外去,沒有什么危險。

        但莊永臣徹底地蒙了,他感到整個大樓都在坍塌,包括他仕途的大廈。他的眼前以及頭腦里是一片無邊的黑暗,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了,只有幾個字眼像火花一樣清晰地蹦出來:完了,一切全完了。

        第二天,一條怪誕的新聞通過廣場消夏的人們的嘴,像炸了窩的馬蜂,迅疾傳遍全城——

        昨天晚上,政府大樓里有人,據(jù)說還是個副主任,光著屁股跳上了窗子,對著廣場上的人們跳舞!

        留在人們印象里的莊永臣的形象是這樣的:他以最大幅度伸展著身體,一只手臂上揚,奔放地指向右上方的某個目標(biāo),另一只手臂則為保持平衡而向身體的另一側(cè)努力展開,那姿勢,確實像是在熱情地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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