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近丹

(阿壩師范高等?？茖W校 學報編輯部,四川汶川 623300)

論《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非邏輯性語言的運用

駱近丹

(阿壩師范高等?？茖W校 學報編輯部,四川汶川 623300)

約瑟夫·海勒在其成名巨著《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借助非邏輯性語言,運用循環(huán)式論證、自相矛盾論證等論證方式,成功地向讀者展現(xiàn)出一個矛盾的、不合邏輯的現(xiàn)實社會。

非邏輯性語言;文學作品;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

一、引言

語言是思維的載體,邏輯是思維的規(guī)則,抽象邏輯思維需依賴語言進行。邏輯水平的高低憑借語言表現(xiàn)出來,因而語言知識水平的高低會影響思辨水平的發(fā)揮。若語言知識豐富,面對復雜的問題時就能進行有效的思維,做出正確的決策;若語言知識水平低,則會影響人們抽象思維的清晰化程度,不利于有效思維。這也體現(xiàn)出邏輯在人們生活中的工具性作用。但在文學作品中,作者有時有意違反正常邏輯推理過程,故意用似是而非的語言、與常識相違背的命題和推論敘述故事,達到深刻塑造人物形象、生動表現(xiàn)主題思想的目的。當然,實現(xiàn)這種非邏輯性語言的運用并非易事,需要寫作者具備豐富的語言知識、敏銳的邏輯洞察力,才能創(chuàng)造出經(jīng)典的語言,塑造出典型的人物形象?！兜诙l軍規(guī)》即為此中典范,為人稱頌。

美國當代著名作家約瑟夫·海勒的成名巨著《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發(fā)表于1961年,被譽為“黑色幽默”文學派的開先河之作,成為美國當代文學的經(jīng)典著作[1]。此著作自20世紀80年代初被譯成中文至今,在中國也引起廣泛興趣與極大反響。之所以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主要原因在于這部巨著意義遠遠超出戰(zhàn)爭描述的范疇,即作者的著眼點不僅僅在于為讀者展示戰(zhàn)爭,而在于借助戰(zhàn)爭這一荒唐的極端形式來描繪充滿矛盾、邏輯混亂的美國現(xiàn)實社會。

人是充滿非邏輯性現(xiàn)象的綜合體。在文學作品中,寫作者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包括塑造生動形象的人物、描述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便運用偏離語言正常表達的邏輯,用非正常的、矛盾的語句描述情節(jié),借以反映表面現(xiàn)象背后的真實,達到意想不到的表達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引人深思,讓讀者苦笑之余全面認識社會現(xiàn)實。作家約瑟夫·海勒即在這部小說中,故意違反常態(tài)地使用語言,用重復循環(huán)的表達方式將讀者帶入迷途與漩渦,甚至將不相干的、相互矛盾對立的語句放在一起。通過這種獨特的視角與定位及運用一些反常規(guī)的描寫手段,使小說在怪異可笑的全景展現(xiàn)過程中,縈繞著正常與理性的碰撞,最終使幽默成為黑色的、甚至死亡的幽默[2],同時更為重要的是,它揭示出社會現(xiàn)象背后的真實,在貌似混亂無序的結構語言中,構筑起具有辯證意義的統(tǒng)一。

二、非邏輯性語言運用

(一)循環(huán)式非邏輯論證

作家約瑟夫·海勒運用正說反論都有理的循環(huán)式非邏輯性語言展示給讀者一系列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循環(huán)論證的語句。如當約瑟連看到露西安娜身上的傷疤時,突然之間愛上了露西安娜,并想與她結婚。他們之間的對話便是循環(huán)式非邏輯論證的一個典型例子(1)。

她高興地笑了笑,說：“你瘋了。”

他不解地問：“為什么說我瘋了?”

“因為我不能結婚。”

“你為什么不能結婚?”

她說：“因為我已經(jīng)不是處女了?！?/p>

“那和結婚有什么關系?”

“誰會娶我呢?沒人肯要一個不是處女的姑娘?！?/p>

“我要,我會娶你?！?/p>

“但是我不能嫁給你?！?/p>

“為什么不能嫁給我呢?”

“因為你瘋了?！?/p>

“為什么說我瘋了?”

“因為你想娶我。”

約瑟連覺得無法理解,卻又覺得好笑,皺眉說：“你說我瘋了是因為想娶你,又說你不肯嫁給我是因為我瘋了,你是這么說的嗎?”

“是?！?/p>

他大聲地對她說：“你才瘋了?！?/p>

她氣憤地大叫一聲,反問他：“為什么?”……“我怎么瘋了?”

“因為你不肯嫁給我?！?/p>

……

“因為你說你愛我,你怎么可以愛一個已不是處女的姑娘呢?”

“因為我不能娶你?！?/p>

她勃然大笑,猛地坐起來質問,“你為什么不能娶我?就因為我不是處女了嗎?“

“不,不是的,親愛的。是因為你瘋了?！边@種非理性的、無意義的對話中反復出現(xiàn)的“瘋不瘋”、“嫁不嫁”、“是處女不是處女”等字眼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循環(huán)悖論的故事結構所具有的獨特論證作用,所產生的強大的敘事張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這種感覺通過反復閱讀,慢慢體會,進而體會到這部著作的精致性與意蘊性。

再如老婦人回答士兵趕走妓女的原因這一問題時,答道：“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軍規(guī)”同時還規(guī)定可以不為妓院的人作任何解釋。

“他們沒有必要給我們看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法律說,他們沒有必要這么做?！?/p>

“什么法律說他們沒有必要這么做?”

“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p>

在這一循環(huán)論證過程中,讀者想借助符合邏輯的推理過程預設下文很難,而預期與推理不一致時,也正好能夠領悟作家約瑟夫·海勒的目的,即勾畫一個黑白顛倒的、無以明辨的國度。正如法國哲學家、法國戰(zhàn)后第三代中堅人物利奧塔德(J.F.Lyotard)在論述語言游戲時所指出的,“后現(xiàn)代不再追求至全至美的準英雄時代,人們更寬容地承諾一切話語的局部合法性,更樂于承認知識的局限、斷裂、矛后和不穩(wěn)定性,于是形成自己的語言游戲規(guī)則,……。后現(xiàn)代派作家指望在寫作本身的探索過程中逐漸建立自身的意義。價值來源于虛構,意義產生于語言符號的差異,即符號排列組合所產生的效果。因此,寫作僅僅是一種語言的游戲。語言游戲的主角是讀者,文本中的語詞歧義、矛后、悖論、不確定性乃是極樂之所在?！?/p>

(二)自相矛盾式非邏輯論證

約瑟夫·海勒還寫出前后內容不一致、莫名其妙的句子,將一個出人意料的世界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使讀者從一個全新的角度認識到真實現(xiàn)實的不可理喻性與陌生化。如在討論瘋子是否可以不駕飛機時,有如下對話：

“奧爾是不是瘋子?”

“他當然是瘋子”,丹尼卡醫(yī)生說。

“你能讓他停飛嗎?”

“當然可以。不過,先得由他自己來向我提這個要求,規(guī)定中有這一條?！?/p>

“那他干嘛不來找你?”

“因為他是瘋子,”丹尼卡醫(yī)生說?！八枚啻嗡览锾由?可還是一個勁地上天執(zhí)行作戰(zhàn)飛行任務,他要不是瘋子,那才怪呢。當然,我可以讓奧爾停飛。但,他首先來找我提這個要求?！?/p>

“難道他只要跟你提出這個要求,就可以停飛?”

“沒錯。讓他來找我。”

“那樣你就能讓他停飛?”約瑟連問。

“不能。這樣我就不能讓他停飛?！?/p>

“你是說這其中有個圈套?”

“那當然,”丹尼卡醫(yī)生答道,“這就是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凡是向逃離作戰(zhàn)的人,絕不會是個瘋子”。

讀者這時會了解奧爾這個人物,知道只有奧爾這個人物是大智慧的人物。他裝瘋賣傻,大智若愚,連約瑟連都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瘋子,但是奧爾最后終于在一次戰(zhàn)斗中,飛機被炸沉海底,他自己則靠一個木筏,飄到了瑞典,遠離了戰(zhàn)爭,遠離了約瑟連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

再如：

“別老是長官長官地叫我!”

“是 ,長官?！?/p>

“不叫‘長官’時,也得喊一聲‘長官’?！泵诽乜ǚ蛏傩Ｃ畹?。

作為軍人,不得不服從命令。對話中,可以發(fā)現(xiàn)“別老是長官長官地叫我!”是命令,必須服從。但為了服從第一個命令,卻違反了“不叫‘長官’時,也得喊一聲‘長官’”的第二個命令。而為了服從第二個命令,又違反了第一個命令。因此不論叫還是不叫“長官”,都是違反命令。

小說中還有這樣一個場景,即內特麗與妓院的100多歲老頭的對話也是其中一經(jīng)典例子：

“真正的訣竅在于輸?shù)魩讏鰬?zhàn)爭,在于知道哪幾場戰(zhàn)爭可以輸?shù)?。幾個世紀以來,意大利一直在戰(zhàn)爭中吃敗仗,但你瞧我們干得多出色。法國打贏了戰(zhàn)爭,然而卻不斷處于危機之中。德國輸了卻繁榮起來。意大利在埃塞俄比亞打了勝仗,但立即陷入嚴懲的困境。勝利給我們制造了許多輝煌的假象,使我們喪失了理智,于是便引發(fā)了一場我們沒有機會獲勝的世界大戰(zhàn)。可是既然我們又要輸了,所有的事情就開始向好的方向轉化。假如我們成功地被打敗了,我們就一定會成功?！?/p>

多么經(jīng)典的悖論,多么引人深思的自相矛盾的話語。這一切是作者的苦心經(jīng)營,給讀者以無限的反思與沉思,反思這充滿非邏輯的現(xiàn)實,沉思這是非不分的國家與社會。

作家約瑟夫·海勒巧妙地運用非邏輯性語言,讓讀者會突然意識到這條不成文的、看似無懈可擊又無處不在的軍規(guī)的自相矛盾的推理邏輯過程。約瑟夫·海勒的這種自相矛盾的論證方式向讀者傳遞一種信息,即當時的社會不符合邏輯,甚至荒謬至極,想通過正常的邏輯推理來解決問題是不可能的,這就是現(xiàn)實,這就是生活[3]。另外,他還想向讀者表達另一重要信息,即批評這種不講道理的、荒誕不經(jīng)的社會現(xiàn)實,對人們不得不承受這種自相矛盾的現(xiàn)實表示深深的同情。

三、結語

文學作品是創(chuàng)造的藝術,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可以揭示現(xiàn)實的、真實的世界,另一方面也可以扭曲現(xiàn)實的、真實的世界。在此揭示與扭曲過程中,作家既可以遵循邏輯推理,也可以違反邏輯推理,因為邏輯錯誤多是制造幽默、產生笑話的源泉。通過以上論述,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作家充分利用非邏輯性語言勾畫社會、描述現(xiàn)實的寫作技巧可謂獨樹一幟,特色鮮明。同時,也是他思考人生的一種思維方式。在當時的美國社會中,權利被剝奪,社會不講邏輯,一切渾渾噩噩,似是而非,沒有對錯。不正常的是正常的,不合邏輯才是主流的。扭曲的軍規(guī)束縛著社會,約束著人的思想,捆綁著人性自由,而這一切都是通過有效的非邏輯性語言運用實現(xiàn)的。通過循環(huán)式的、自相矛盾式的論證方式,作者向讀者展現(xiàn)自己對社會的思考,對人生的觀察,對現(xiàn)實的批判[4]?？梢宰屪髡甙参康氖?他成功地將荒誕不經(jīng)的、毫無邏輯的社會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表達了自己對所描述現(xiàn)象的深刻思考。

注釋：

(1)文中引文均出自約瑟夫·海勒(J.Heller)《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張永華譯,廣州出版社2007年版。

[1]覃承華,郭小娟,羅顯克.近五年美國黑色幽默小說研究綜述[J].南寧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08,(1).

[2]張宇光.《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的詭辯式反邏輯語言[J].名作欣賞,2003,(12).

[3]張奇華.《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的結構及表達技巧[J].遼寧科技大學學報,2009,(5).

[4]張潔.《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黑色幽默的語言表征探討[J].合肥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1).

On Applying Non-Logical Language in the NovelCatch-22

LUO Jin-dan
(Aba Teacher College,Journal of Aba Teacher College,Wenchuan Sichuan 623300,China)

InCatch-22,Joseph Heller appliednon-logical language successfully to describe the readers a paradoxical reality of USA by many argumentation methods,e.g.circular and self-contradictory ones.

Catch-22;literature works;non-logical language

I106.4 < class="emphasis_bold">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

1672-0539(2011)05-078-03

2010-11-11

駱近丹(1967-),女,四川郫縣人,阿壩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編輯部副編審,主要研究方向：編輯學,英語語言學,英美文學。

許瑤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