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鵬英
(華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1919年11月14日,湖南長沙眼鏡作坊趙某之女趙五貞,年僅二十三歲,經(jīng)父母之命,許配長沙柑子園古董商吳鳳林做續(xù)弦?;槎Y當天,迎親隊伍來到青石橋雜貨店門口,轎夫忽然發(fā)現(xiàn)新娘轎內滴出鮮血,牽絲不斷,當媒人揭開轎簾時,發(fā)現(xiàn)新娘“仰面而臥,頸項割有刀痕,寬約寸余,血如泉涌,奄奄一息,為之大駭,隨在轎中尋出剃頭刀一把,早已鮮血模糊,所有鳳冠蟒袍及內外襯衣,均已然遍體”[1]。
趙五貞自殺后,湖南長沙《大公報》的反應最為敏感,也最為激烈,一直引導著公眾的輿論。新娘趙五貞花轎自刎,血灑長沙城,引起社會的強烈反響。“怎么回事?”“為什么自殺?”類似探究事實真相的反應,是消息傳播過程中最直接的受眾反映。因此,事件發(fā)生后最早的新聞輿論報道也是將重點聚焦于新娘趙五貞為何自刎,通過記者的深入探訪對這一疑問加以報道。湖南長沙《大公報》即曾努力追尋事件真相,一方面對新娘的家庭狀況作了調查,另一方面繼續(xù)對自刎事件最初報道的若干細節(jié)作了修補。
媒體從事件發(fā)生的環(huán)境中獲得的信息是紛紜復雜的。對此,湖南長沙《大公報》的做法是搜集信息卻不加以選擇??傮w而言,見諸報端最為集中的說法有三種:
一說,婚前,新郎吳鳳林攜古玩到漢口求售,眼看婚期日近,新郎依然未歸,于是謠言四起?!坝兄^吳五(吳鳳林)因賣假珍珠,致囚于漢口獄中不能回家者”[2],也有傳言吳鳳林之母“惡聲四播,盡人皆知”[3]。種種謠言傳至趙五貞耳中,趙氏希望能了解清楚新郎在漢口情況再定婚期,但趙家父母不同意,以致趙氏“心神惘惘如欲有所言,而迫于父母之命,不敢做聲,時常長吁短嘆”[4],并常??谀睢肮腋顢鄡深^空,人也空來財也空,父母兄弟姐妹一場空”。[5]
“一說,趙女士是因未婚夫死不愿再嫁,受父母逼迫死的,此說法是否準確,尚待調查。還說謂其未婚夫并未死亡,其父母嫌貧愛富將其改嫁,亦待詳查”[6]。
一說,趙五貞聽說“吳五年逾五十,其貌不揚”,[7]于是“嫌丈夫年老貌丑,不愿嫁他死”。[8]
湖南長沙《大公報》對趙氏死因的報道基本上保持了客觀公正的調查態(tài)度,文中多次使用“此說法是否準確,尚待調查”、“如果屬實”[9]之類的字眼,并且對第一種說法著墨最多,很可能代表了部分真相??上У氖情L沙《大公報》止步于此,并沒有真正深入地去調查和探究事實真相。在趙五貞事件發(fā)生后,從1919年11月15日到12月2日,長沙《大公報》共發(fā)表了近40篇文章。其中僅僅只有4篇文章是報道趙五貞自殺經(jīng)過和有關事實的調查情況,其余均為大篇幅對事件的剖析、評論和感想。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固然因為對趙五貞自殺事件,新聞媒體不是司法機關,不必擔負偵探的責任。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新聞媒體關注這一事件的重心并不在事件本身,而在于事件的意義。“要曉得我們不是替趙女士呼冤,又不是替趙女士標榜,卻是借著這個眼前的好題目來研究婚姻問題”。[10]由此可見,在這種立場下,追究趙五貞為何自殺的真相已經(jīng)沒有必要,而趙氏之死事件本身的社會意義卻一再被擴大,引起關注。輿論將趙五貞之死歸罪于萬惡的婚姻舊制度,并且將焦點迅速轉入對舊婚姻制度的批判和對女性解放問題的關注。
從1919年11月15日(事發(fā)后的第二天)至12月2日的半個多月時間里,湖南長沙《大公報》幾乎每天有議論文章見報,最多時一天達到3篇,總共發(fā)表文章計38篇。其中僅僅只有4篇文章是報道趙五貞自殺經(jīng)過和有關事實的調查情況,其余均為大篇幅對事件的剖析、評論和感想,圍繞著反舊德道,提倡婚姻自主、人格獨立、婦女解放、家庭革命等文化命題展開。這些調查和評論刊登在較為重要的欄目如“新聞”、“研究”和“隨想錄”,并且所刊登的文章篇幅往往占據(jù)超過版面的二分之一。
除了大篇幅對趙五貞事件進行反復、連續(xù)的報道以外,報社更著墨披露自殺方式的種種細節(jié),而且表達的言辭聳動:“但見女士仰面而臥,喉頸割痕寸余,血如泉涌。復由轎內發(fā)見剃刀一柄,左腳綁腿已經(jīng)解散,鞋子脫掉。女士奄奄一息,復不能言?!保?1]并多次引用“慘案”、“流血”、“自刎”等字眼。這種聳動的言辭,渲染式的報道方式,不僅刺激大眾的眼球,而且自然而然地引起社會大眾對弱者的普遍同情心理,強化趙五貞被舊式家庭婚姻制度毒害的傾向,對社會制度更是持情緒化的全盤否定態(tài)度,使大眾更加大張旗鼓地為趙五貞鳴冤。
趙五貞自刎后,湖南長沙《大公報》在當天報紙上就配載評論,迅速將輿論引向對舊道德舊思想的批判,認為趙女士死于“萬惡”的封建婚姻制度,號召大眾抨擊包辦、專制舊式婚姻制度。事件發(fā)生第三天,《大公報》迅速刊載了毛澤東《對趙女士自殺的批評》:
這三件是三面鐵網(wǎng)(社會、母家和夫家),可設想作三角的裝置。趙女士在這三角形鐵網(wǎng)當中,無論如何求生,沒有生法。生的對面是死,如是乎趙女士死了!假使趙的父母不過于強迫,趙女士決不會死的,趙家父母雖強迫,但趙的夫家能尊崇他的個人自由,趙也不會死的。即使趙家父母及夫家都不能容其自由意志,假設社會上有一部分很強烈的輿論為她后援,別有新天地容其逃死棲存,認她的逃死棲存為名譽的舉動而非所謂不名譽,趙女士也決不會死的。假使這三件中有一件不是鐵網(wǎng),或鐵網(wǎng)而是開放的,趙女士決不至死。[12]
由此可見,毛澤東率先抨擊社會制度,認為趙氏之死應歸罪于“婚姻制度的腐敗”[13]和“社會制度的黑暗”[14],利用“三角鐵網(wǎng)”[15]比喻,指出趙五貞實際上不是自殺,而是被環(huán)境所殺。進而,毛澤東在《“社會萬惡”與趙女士》再論證道:“母家、夫家,都是社會的一個分子”[16],他們固然有罪惡,但“罪惡的根源仍在社會”[17],這種社會“是一種危險的東西”[18],“他可以使趙女士死,他又可以使錢女士孫女士李女士死,他們可以使‘女’死,他又可以使‘男’死。我們現(xiàn)在未死的人這樣多,我們就不能不預防這一危險的東西借著機會給我們帶來以致命傷。我們就不能不大聲疾呼,警覺我們未死的同類,就不能不高呼‘社會萬惡’”[19]。
汝霖在毛澤東的“三角鐵網(wǎng)說”上進一步提出“社會的鐵網(wǎng)”,認為“社會鐵網(wǎng)比三角鐵網(wǎng)更為堅牢些”[20],趙五貞受到的壓迫更加深重更加廣泛。新曼君認同毛澤東的“環(huán)境說”,“趙女士固有的環(huán)境,是中國式的舊家庭舊社會”[21],并贊揚“趙女士是個不為環(huán)境所屈的鐵漢,是個完成自己意志的自動的犧牲者,不是個為環(huán)境所屈服的俘虜,同時是個被動的魚肉者”[22]。蘇君在《大公報》中的抨擊更為激進,將舊式婚姻制度稱為“惡魔”,趙五貞是死于惡魔之手,“他(她)這種流血是真理與惡魔斗爭的結果。他是真理的勇將,說到此我有一個沉痛的忠告對我女界同胞。就是趙女士雖死于惡魔之手,我們萬不能挫志,愿當奮起直追,與惡魔宣戰(zhàn),替趙女士報仇,務使這萬惡的魔鬼永遠不再現(xiàn)于光天化日之下,夫然才上可以替我們自今日以前無量數(shù)屈死的女界同胞吐一口惡氣,下可以救我們自己的人格、自己的生命,那趙女士雖死也還值得”[23]。
在事件發(fā)生的第一時間,長沙《大公報》已經(jīng)占據(jù)輿論的制高點,引導社會輿論的方向,將趙五貞之死進行解構,全盤歸罪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辦婚姻制度,在長沙社會上掀起一場對舊式婚姻制度弊端的輿論 “批斗會”。
既然趙五貞乃是死于封建婚姻制度的專制,通過以上討論已經(jīng)尋找到了病因,那么下一階段就是要對癥下藥,開始討論如何改革婚制的問題。正如當時論者一針見血地指出其目的性,“要曉得我們不是替趙女士呼冤,又不是替趙女士標榜,卻是借著這個眼前的好題目來研究婚姻問題”[24]。
幫助千千萬萬的像趙五貞這樣的無辜男女,脫離封建婚姻制度的魔掌,就要自由解放,改革婚姻制度。然而,在婚制改革的問題上,輿論又分為激進派和緩和派的交鋒。于是,長沙《大公報》在其“研究”和“隨想錄”欄目中,開設對趙五貞事件和婚制改革的專題研究,刊載社會各界的來稿,發(fā)表自己對于婚姻制度改革的設想,提供廣闊輿論交鋒平臺,有利于讀者的思想互動,討論和對話都促進了輿論的深化。輿論的爭議和交鋒,將趙五貞事件的社會影響推向高潮,至此趙氏之死亦被作為女性解放和婚姻自由象征性事件定格下來。
緩和派認為應實行“折中”的辦法,其具體對策為:(一)改定結婚的年齡;(二)兒女自行擇合經(jīng)父兄鑒定;(三)由父母擇合經(jīng)兒女的許可。激進派對此則不以為然,從多角度對緩和派的主張進行批評,認為過于懦弱。
首先,激進派鞭笞父權母權對子女婚姻的壓迫,并批判夫家姑翁權威。在趙五貞事件當中,趙氏父母遭到如潮水般的批評,多指責他們“只曉得將子女作為他們的所有物,哪里有將他們的兒女看做有人格的人呢?”[25]激進的青年毛澤東進一步強調:“子女的婚姻,父母絕對不能干涉。在子女方面,對于父母干涉自己的婚姻,應為絕對的拒絕?!保?6]
除了對趙氏父母鋪天蓋地的批評以外,新郎吳鳳林之母也幾乎成為輿論批評舊式婚姻制度的靶子。自從在《新娘自刎案之真象(相)》的報道中披露,趙五貞有可能因為聽說吳鳳林之母生性惡毒的謠言而自殺,就此,當時論者均批判這是舊式大家庭倫理的流毒。
其次,輿論矛頭指向媒人制度,要求打破媒人制度。輿論精英認為趙五貞之死“就是受了古圣賢所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流毒”[27],因此,吳、趙兩家婚事的主媒佘四婆婆遭到輿論潮水般的抨擊。毓瑩在《一個問題》中對媒人在婚制扮演的角色批評最為激進:“我們中國婚姻關系中最可惡的是第三者(媒人)夾于其間,他們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卻是國人的習慣最喜歡做這第三者。聽說趙女士的媒人受了七十塊大洋,想他們?yōu)殄X的緣故……我只是得借年羹饒送先生的對子上下聯(lián)的末句送他們這班喜歡做媒的——天誅地滅,斷子絕孫?!保?8]毛澤東更專門作了《打破媒人制度》的文章,指出:“要想婚姻改良,便須急將媒制打破,‘媒人’、‘月老’等話,要從國語辭典中一概刪除。”[29]
緩和派和激進派對婚制改革的爭議,依托長沙《大公報》的輿論平臺一一展現(xiàn)。你來我往的互動和交鋒,將趙五貞事件的社會影響推向高潮。由此,趙五貞之死,由起初的全盤歸罪于舊式家庭婚姻制度,逐步被解構,并重構成為“改革婚制的犧牲人”,共同聚焦于婚制改革的具體方案,掀起長沙社會的大討論。
“自殺絕不可能與法律和道德無關;這就是說,自殺總是有足夠的重要性,可以引起公眾意識的注意”。[30]如果有人自殺,人們都會問:“誰?誰導致了他自殺?誰對此負責?”一旦知道“誰”導致了他人自殺,就會把輿論道德譴責的壓力推向導致自殺的人,讓他在整個社區(qū)抬不起頭來“做人”,而對自殺者卻表示極大的同情。新娘彩輿中自刎,在轟動性效應的背后往往極易引發(fā)人們對弱者的同情和對惡勢力的批判,并且容易是簡單化的善惡評判。無論自殺者是否有意利用自傷達到他傷,自殺都往往容易招致報復性的后果。它所利用的正是一種社會普遍的同情心理。自殺的慘烈在一定程度上轉移了人們的注意力,蒙蔽了人們的認知,從而喪失了對其進行理性思考。在趙五貞事件當中,受公共輿論驅動,趙五貞得到社會的一致同情,并漸漸被塑造為一個代表正義、善良、美好的象征符號。而與此相反,趙氏父母、吳氏家族和媒婆,以及他們所代表的社會環(huán)境,被默認為“兇手”,在輿論中遭到撻伐。如有人激進地批評媒人角色,詛咒“天誅地滅,斷子絕孫”,表現(xiàn)出明顯的情緒化傾向,而不是冷靜理智的態(tài)度。
據(jù)趙五貞之父言,趙五貞生平“愛看湘子化齋觀音試道等說書”[31],受其影響,更是“不食肉,終身吃齋”[32],并且趙氏日常樂于料理家事,“家中大小人等衣服,皆此女自裁自縫,刺繡烹飪檢點什物等事,無不料理得法,猶可愛者”。[33]在這樣的描述下,趙五貞呈現(xiàn)出傳統(tǒng)女性的形象:柔弱、信佛、吃齋、工于女紅、精于肴膳,具有婦德、婦工,亦不缺婦容,甚至可以說是傳統(tǒng)的完美女性了。
但在趙五貞離世后,湖南《大公報》為代表的輿論將其稱為“真理的勇將”、“改革婚制的犧牲人”[34]和“為女界爭解放的急先鋒,為人類由黑暗而爭光明的沖鋒隊”[35]等。諸如此類的評價甚高,完全是出于輿論導向的需要,即利用人們對趙五貞的同情,擴大她的社會內涵。輿論的重構和想象,也猶如胡適的“箭垛”理論一樣,將許多信息和形象不斷追加于趙五貞——一個間多式的輿論道具的身上。漸漸的,趙五貞本身所具有的傳統(tǒng)女性特征被新文化運動所需要的現(xiàn)代理想女性特征遮蓋了。對此,當時也有極少數(shù)“較真”的論者提出異議。他們認為對趙氏形象的塑造有夸大之嫌,如邁君在《我對趙女士自殺的感想》中質疑:“趙女士沒有解放的知識和自由的思想。”[36]并尖銳地指出:“她是一個完全由舊式社會養(yǎng)成出來的人。新近的解放學說,她連夢也不曾夢到?!保?7]然而,趙五貞有沒有新女性的性質,或者有沒有成為新女性的可能,已經(jīng)沒有討論的價值,因為趙五貞無法死而復生,重新演繹生活。而趙五貞生命停止的時候,卻正是新聞輿論“借尸還魂”之計的開始,輿論正可借趙五貞的死大加渲染,大肆發(fā)揮。于是,新聞輿論成功地借趙五貞之尸重塑了一個時代所需要的新女性形象:一個真理的化身、一個勇敢的反抗者,一個英勇的犧牲者、一個得風氣之先的解放者。
1919年,中國社會處于激烈的轉型時期,新文化運動為媒體對趙五貞事件的解構與重構,提供了一個廣闊的思想空間。正如當時論者所言:“趙姓女兒自殺的事,要是在前幾年,聽著的人恐怕鼻子哼了一哼就過去了,因為在中國社會上算不得什么希罕?!保?8]新文化運動知識分子,基于共同文化立場,對趙五貞之死的解構和重構,形成一種心照不宣的共識。
“自從趙五貞自殺,我們得著一個‘有證據(jù)有激刺’的好題目,大家便好痛痛快快將婚姻問題研究一番。至于趙五貞本身,不管他死的如何,總是不愿且不自由,總是舊式婚姻的罪惡,所以不必再將他死的原因盡地研究。‘得清流一段,便可自飲自濯’,這其間盡有許多文章可以做哩”[39]。 進而言之,1919年,中國社會處于劇烈轉型時期,北京新文化運動興起,波及湖南本土??卦V封建禮教,倡導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亦成為湖南新文化運動的母題。在新文化分子的價值言說體系下,新娘自殺新聞的真相追究是沒有意義的,只有事件的社會意義,值得研究。因此,新文化分子采取了“借尸還魂”的輿論策略,借新娘的尸體來召喚自由婚姻與婦女解放的靈魂,從而引導“社會改革”、“婚姻自由”和“婦女解放”等新文化運動命題。
在湖南《大公報》和新文化運動的“里應外合”下,趙五貞事件的社會意義在眾多領域被放大。據(jù)《晨報》1919年12月7日的報道,長沙知識分子提出一個名為“絕對的示威運動”,即“邀集長沙城的女子組成一個大隊游街,作‘游街示威運動’”[40];此外,還有主張“把趙女士的事實原原本本編成新戲到各處開演[41]。最終將趙五貞自殺事件編演成戲劇的主張變成了現(xiàn)實。并且,新聞報道對此也給予了一如既往的關注。據(jù)稱,長沙第一中學將趙五貞事件編成了新戲,名曰《惡因緣》,并在戲中安排趙氏哭訴自己的苦衷,號召后人要與那“惡家庭”、“惡社會”宣戰(zhàn)。[42]這一新編戲劇的主題,同樣指向的婚姻自由和婦女解放。雖然這一文藝劇本的影響不很深遠,但趙五貞事件在新聞輿論的渲染和重塑中,已經(jīng)為公眾形成一個想象定勢:趙五貞自殺成為近代婦女解放和婚姻自由的象征,趙五貞則成為現(xiàn)代新女性的象征。
1919年湖南趙五貞彩輿中自殺,此事并沒有激活新聞報道追求真相的特性,關于自殺原因始終沒有客觀一致的解釋,也沒有獲得深入的探究。湖南本土媒體《大公報》的輿論策略,是利用社會大眾對弱者的同情心理,率先引導社會輿論的方向,加之新文化運動的 “里應外合”,對趙氏之死進行解構和重新建構,將其全盤歸罪于舊式家庭婚姻制度。新聞報道和評論不僅可以引導輿論方向、左右社會人心好尚,而且可以重塑形象、創(chuàng)造性地賦予公眾特定的想象空間。經(jīng)過湖南長沙《大公報》對趙五貞自殺事件的報道和評論,趙五貞也由一名“愛看湘子化齋觀音試道等說書”的弱女子,一夜之間被塑造成為“真理的勇將”“為女界爭解放的急先鋒”“反封建婚姻制度的女斗士”。趙五貞形象被新聞輿論加以解構和重塑反映了新聞輿論與文學形象的建構一樣,具有深刻的影響力。
[1][2][3][7]騰聞.趙五貞自刎案之真象(相)[N].長沙:大公報,1919,11,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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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9]兼公.我對于趙女士自殺的感想[N].長沙:大公報,1919,11,17,6.
[10][24]本報訊.隨意錄[N].長沙:大公報,1919,11,24,6.
[12][13][14][15]毛澤東.對于趙女士自殺的批評[N].長沙:大公報,1919,11,16,7.
[16][17][18][19]毛澤東.“社會萬惡”與趙女士[N].長沙:大公報,1919,11,21,6.
[20][27]汝霖.我對于趙女士自殺的主張[N].長沙:大公報,1919,11,19,6.
[21][22][23]趙女士自殺案的“輿論”[N].長沙:大公報,1919,11,20,6.
[25]平子.我不贊成父母主婚[N].長沙:大公報,1919,11,22,6.
[26]毛澤東.戀愛問題——少年人與老年人[N].長沙:大公報,1919,11,25,6.
[28]毓瑩.一個問題[N].長沙:大公報,1919,11,22,6.
[29]毛澤東.打破媒人制度[N].長沙:大公報,1919,11,27,6.
[30][法]埃米爾·迪爾凱姆著,馮韻文譯.自殺論[M].商務印書館.2001:397.
[31][32][33][35]陳啟民.趙五貞女士自刎紀實.中華全國婦女聯(lián)合會婦女運動歷史研究室編.五四時期婦女問題文選[M].三聯(lián)書店,1981:206.
[34]陶毅.關于趙女士自刎以后的言論(選登)(一).中華全國婦女聯(lián)合會婦女運動歷史研究室編.五四時期婦女問題文選[M].三聯(lián)書店,1981:202.
[36][37]邁君.我對趙女士自殺的感想[N].長沙:大公報,1919,11,21,6.
[38]盾.我也說說趙女士自殺事件[N].長沙:大公報,1919,11,18,6.
[39]抱一.舊式婚姻的罪惡[N].長沙:大公報,1919,11,27,6.
[40][41][42]長沙特約通信[N].晨報,1919,1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