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Article_高保峰
都市的夜晚,華燈初上,夜如白晝,流光溢彩,彰顯著城市的繁華與文明。每當我漫步其中,享受現(xiàn)代文明的同時,思緒總會飄遠,想起少年時代曾陪伴我的那盞充滿溫情的油燈。
我出生在豫東的一個小鄉(xiāng)村。上世紀60年代末,農(nóng)村還很窮,電燈,對于我們這些農(nóng)村孩子來說,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更別奢望能用上了。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智慧,煤油燈就是那時鄉(xiāng)村夜晚的眼睛,會聚成了萬家燈火。我記得曾和哥哥用墨水瓶做過兩盞煤油燈,在瓶蓋上鉆出一個圓孔,找一小塊薄鐵片卷成一個香煙粗細的圓筒,拿棉線搓成燈捻,從圓筒的一頭伸到另一頭,圓筒安放在瓶蓋的圓孔里,瓶里注滿煤油,一盞油燈就做成了。從記事起,油燈就成了我和哥哥的財富。白天,我們會找一些助燃的材料,添好煤油,天開始泛黑時,就為勞累一天的家人把油燈點亮。母親顧不得休息,趁著夜色不太深,匆匆做起晚飯,餓了的小狗在我們腳下竄來竄去。在昏暗而溫柔的油燈下,一家人吃著晚飯,閑聊著身邊的趣聞。晚飯后,我則在母親的催促下,揉著有些干澀的眼睛,擦去鼻孔里熏黑的煙漬,甜甜地睡去。
小時候我一直不解:為什么晚上母親的針線活永遠也做不完?長大才懂,白天母親要下地干活,一家老老少少的穿戴只有利用夜晚才能一針一線地做出來。8歲以前,我一直與母親住在一起的,現(xiàn)在算來,那時的母親也就40歲多點,卻已是華發(fā)滿頭。油燈下的母親,總是打禪般盤坐在窗臺邊,湊近油燈縫新補舊。睡不著時,我總躺在被窩里看母親穿針引線,她的目光是那么專注、凝重,動作是那么地嫻熟而富有節(jié)奏,感覺母親不是在走針,而是在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因為光線暗的原因,做活時,母親要么被扎了手,要么湊得太近,頭發(fā)被燈火燒得發(fā)焦。油燈下的母親,如同油畫般美麗,小屋是那么的靜謐和溫馨,動聽的納鞋聲成為我兒時的催眠曲,伴著搖搖晃晃的光暈,慢慢把我?guī)雺羿l(xiāng)。第二天,母親就會把做好的布鞋放在我的床頭邊,穿著母親納的千層底,感受到的是滿滿的母愛。
冬天的夜晚,母親偶爾會為我們炒爆米花吃,我則手提著小油燈,站在灶臺邊為母親照明。不一會兒就有玉米花“啪啪”地從鍋里跳出來,彌漫的玉米香氣把我們包圍。小油燈見證著我和哥哥的喜悅及饞相。有雨雪的天氣,母親不下地,也會就著燈光邊做針線活,邊給我們講一些故事傳說,也會講起小時候姥姥帶著她到陜西討飯的那段顛沛流離、難以糊口的歲月。母親總會質(zhì)樸地教育我:“峰兒,紅薯好吃嗎?衣服有補丁嗎?所以一定要知足?!彪m然,那時我還不能完全理解母親的用意,卻感受得到母親樂觀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
我想,這輩子鐫刻在記憶深處的,不會是富有和榮耀,而是親情,那盞油燈帶給我的昏暗卻意味深遠的光芒,是永遠照耀著我前行的溫馨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