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左宗棠,晚清一代名臣,又被稱為“中興名臣”。生于盛世的余暉中,學于亂世的前夜,入仕之途艱難曲折,終以薦舉之路步入仕途。入仕之時,適逢亂世,大清帝國處于風雨飄搖中,受命于危難之中的他,學以致用,力挽危局,雖不能扭轉(zhuǎn)乾坤,但也給當時的世人以一線希望。他的一生,特別是求學——入仕的歷程,無意中成了晚清政局演變的縮影。命運對他個人而言是垂青的,成就了大器晚成的他,但晚清政府就遠沒有他個人幸運。
關鍵詞:左宗棠;入仕;晚清政局
中圖分類號:K2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09-0088-02
左宗棠,晚清重臣,軍事家、政治家和著名湘軍將領,官至東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封二等恪靖侯。一生經(jīng)歷了湘軍平定太平天國運動、洋務運動、鎮(zhèn)壓陜甘回變、收復新疆和以七旬之身親自指導抗法斗爭等重要歷史事件。
一、濃郁的耕讀家風
左宗棠出生于清嘉慶十七年(1812年7月27日),字季高,號樸存,湖南湘陰人。左宗棠的祖輩自南宋由江西遷至湖南后,世居湘陰。“支派繁衍,其間忠孝節(jié)義,散見于郡邑之志載及家乘之所傳聞,鄉(xiāng)人士類能言之”。①可見在當?shù)匾彩莻€望族。左家“先世耕讀為業(yè),以弟子員附郡縣學籍者凡七輩”,②可謂是一個以七代傳世的書香門第。左宗棠的曾祖父左逢丘為縣學生員,以孝義著聞,且“居貧好施……生平舉止端嚴,所讀經(jīng)史皆收錄”③其祖父,左人錦是國子監(jiān)生,以“律躬之嚴,閑家之肅,敦睦家族”④而名揚鄉(xiāng)里。父親左觀瀾乃縣廩生,貧居教書二十余年,其“教人為文必依注詮經(jīng)旨”。⑤到左宗棠父親這一代,家世漸衰,成為一個寒素之家。左宗棠青年時回憶幼時生活“研田終歲營兒鋪,糠屑經(jīng)時當夕飧。乾坤憂痛何時畢,忍屬兒孫咬菜根。”可見幼年的生活相當艱難,這也造就了他吃苦耐勞、堅毅剛果的個性特征。左宗棠的幼年和少年時期,大清王朝還沐浴在“康乾盛世”的余暉中,在夜郎自大的自尊心驅(qū)使下還沉迷于天朝上國的美夢中,在思想文化領域仍用宋明理學來鉗制人們的思想,實行文化上的專制政策。這一政策對于一個生于耕讀之家的幼兒來說,是無法、也無力避免的。這也決定了其幼年所受教育的方向及成長的軌跡。
二、坎坷的科考之路
左宗棠4歲開始跟祖父學《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6歲讀儒家基本課程《四書五經(jīng)》,9歲始學八股作文,作對聯(lián)應口而出。左宗棠才氣橫溢,個性倔強,從小志大言大,自命不凡,常以諸葛亮自居,與人寫信,不署自家姓名,只屬“小亮”,后又以牽牛星下凡自居。
“學而優(yōu)則仕”是古代讀書人的唯一出路,而科舉制是作為貧寒之士躋身上流社會的重要渠道。作為出身寒素又有讀書先天優(yōu)勢的左宗棠自然而然的選擇了這條道路。道光六年,14歲的他到縣城的大成殿考棚去參加童子試,他的文章字法超乎尋常人,為考官所賞識;道光七年,15歲又到長沙參加文化府試。按他的文章本來可取做頭名,只因當?shù)赜幸幻媳O(jiān)生考試多屆,考官有心照顧老監(jiān)生取上,于是將左的卷子往后壓了一名,取做第二。其實他的文章遠非那第一名的可比。知府張錫謙主考,拿著左的卷子對眾位考官說“唉,天下事討不來個公平,瞧這位姓左的少年,卻有一支比你我都強得多的筆呀!將來未可限量哩!”而這一“讓”,卻讓這一霉運伴其科考的始終。年少氣盛的左宗棠,對這些并不在意,意氣風發(fā)。結婚時雖因貧困入贅,但他并不為意,寫下了“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的宏大志向。道光十二年,左宗棠21歲,隨哥哥左宗植去長沙參加鄉(xiāng)試??墒鲁鲇幸?,左氏兄弟考的都好,為了照顧其他人,哥倆只能取其一,自然該兄長左宗植了。左宗棠只能屈居副榜。也算是中舉了。道光十五年,23歲的左宗棠參加會試,考官認為:左宗棠立言有體,渾然成章,自大清立國以來少見的文字,本可問鼎狀元榜眼探花,同仁們以他方是年輕,頭角崢嶸,怕他自視太高,有意讓他取在最后一名,也就是第十一名??蛇@個結果后來又被改了。原來光是憑文章的優(yōu)劣來評斷,湖南一口氣取了六名,比上限還多了一名,要勻出一名給湖北。最后左宗棠被判為“謄錄”。道光十八年,左宗棠二十六歲,第三次振作起來赴京趕考。由于文章涉及經(jīng)世致用,侈談改革,區(qū)畫國事,不合某些權臣的口味,再遭“滑鐵盧”。左宗棠明白自己的文章是爐火純青,思想也更趨成熟,可要他去寫些應景的文章,寧可不取,他也不愿折腰。就這樣,連著幾個三年比期,次次討了個沒趣。他不心灰也意冷了。道光十八年三月,左宗棠落第南歸。
左宗棠三次落第,表面看次次都是事出有因,但背后卻潛伏著一只巨大的黑手。他科考的年代,腐朽的滿洲貴族及整個社會正如改革家梁啟超后來在1896年所說:“今有巨廈,更歷千歲……而室中之人,猶然酣嬉鼾臥,漠然無所聞也。”①不但絲毫不知外界的變化,而且根本沒意識到危險正在慢慢的降臨,19世紀初的國家和社會仍然認為自己是東亞文明的中心。它和周圍非中國人的關系是假定以中國為中心的優(yōu)越感這一神話為前提的。正如一只放在冷水鍋中被慢慢加溫的青蛙一樣,享受著痛楚降臨前的些許的愜意。況且自乾隆時代就貶斥有關北方和西北邊境問題以及關于陸海軍事防務問題的學術著作的文風②雖然在1800年以后迅速減弱但并沒有完全喪失,而左宗棠最看好的應試文章《置省》恰在這一禁忌范圍之內(nèi)。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作為統(tǒng)治階級輸血的重要渠道——科舉,自然就不需要那些在當時看來有些崇夷媚外、危言聳聽、蠱惑人心的不合時宜的言論了,那么持這種思想的人自然被認為是華而不實、中看不中用了。而那些在今天看來平平淡淡、言之無物、無病呻吟的文章,在當時應當是符合上流社會需要的體現(xiàn)主流思想的代表。兩種思想的考生的結局自不待言了。左宗棠坎坷的科舉之路,表面看是他個人的悲劇,但他個人的悲劇卻是整個國家和民族悲劇的前兆與縮影。他個人的悲劇,無論從肉體上還是精神上,都能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感受到。不幸中的萬幸在于,對于這樣一個“異端”人才,社會并未徹底淘汰他,幸運之神的降臨,不但成就了大器晚成的他,而且給中華民族的覺醒儲備了一份力量。但整個中華民族的命運就遠沒他個人這樣幸運了,當左宗棠失意南歸的第3年,清政府就為它的這份遲鈍的反應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三、艱難的薦舉之路
科場失意,使左宗棠不能沿著“正途”進入社會上層,進而實現(xiàn)他的志向。但左宗棠的志向和才干,得到了當時許多名流顯宦的賞識和推重。早在醴陵淥江書院任教席時,曾與陶澍有過一面之交,意氣相投,陶澍認為左乃天下之奇士,愿與訂忘年之交。1830年,僅18歲的左宗棠拜訪長沙的著名務實派官員和經(jīng)世致用學者賀長齡時,賀氏即“以國士見待”。更為值得一提的是,名滿天下的林則徐對左宗棠十分器重,林則徐認定將來“西定新疆”,舍左君莫屬,特地將自己在新疆整理的寶貴資料全部交付給左宗棠。
自尊心極強的左宗棠三試不第,本打算“長為農(nóng)夫沒世”,但以他從小所受的儒家文化教育,滿腹的“經(jīng)世致用”學問以及他剛正清高的性格和他最敬重的偉人林則徐對他的重托,在國家處于內(nèi)憂外患、危急存亡之際,左宗棠是不可能長期退隱深山,不聞世事的。1852年(咸豐二年),當太平天國大軍圍攻長沙,省城危急之際,左宗棠終于經(jīng)不住老朋友郭嵩燾等人的勸勉,應湖南巡撫張亮基之聘出山,投入到了保衛(wèi)大清江山的陣營。左宗棠一生的功名也就從此開始。左宗棠出佐湘幕,初露崢嶸,引起朝野關注,時人有“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之語。
左宗棠被薦舉的時代,恰好是大清王朝由富足安逸走向風雨飄搖的轉(zhuǎn)型期。而對這一轉(zhuǎn)型期,清王朝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當外在的壓力突如其來之時,滿洲權貴的短見導致林則徐蒙受不白之冤。如果說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及其結果還在強烈的自尊心和盲目的自信心的驅(qū)使下能夠勉強承受的話,那么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及其國內(nèi)的農(nóng)民起義就讓持有強烈民族偏見的滿清貴族有點措手不及了。社會的現(xiàn)實迫使清政府由以前的“天朝上國”及“滿漢之防”的陳腐觀念不得不轉(zhuǎn)向“經(jīng)世致用”。而在此之前幾乎處于自我封閉的帝國在選官用人制度上也不得不發(fā)生一些細微的變化,開始大量選拔一批漢族官員,并委以重任。選拔一些懂夷務的人才來應對復雜的局面。這樣的觀念在很大程度上是對滿洲貴族自尊心的極大挑戰(zhàn)。然而,身家性命畢竟比面子更重要。這種變化則給了左宗棠施展才華的絕好機會。所以說機會往往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假如沒有西方國家的入侵和國內(nèi)農(nóng)民起義,那么縱使左宗棠有驚天之才,恐怕只能老死于鄉(xiāng)間了。時勢造就了這位大器晚成的中興名臣。左宗棠之所以能夠入仕,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當時有一批像林則徐這樣的“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辟之”的一心為公、為民的高尚情操的正直人士。光有正直人士還不行,問題的關鍵還在于自西漢時形成的薦舉制的存在,為這些有公信力的人物為國選才、舉才開拓了途徑。由此聯(lián)想到目前的我國的“一考定終身”的高考制度和前一段出現(xiàn)的復旦大學八教授聯(lián)名推薦一高中生未果的事件,面對古人,我們無語。所以說左宗棠是幸運的,既是個人的幸事,更是國家和民族的幸事。從此,晚清政局里又多了一位像林則徐一樣一心為公的忠貞人物。
結語
縱觀左宗棠的科考和入仕之路,我們可以清晰的發(fā)現(xiàn)他人生的軌跡和國家的命運緊密相連,他被封殺之時,是清政府自我封殺的年代,他被啟用之日正是晚清政府內(nèi)外交困自尋解救良方之際,他大展宏圖之日也是晚清政府由沉淪轉(zhuǎn)向“中興”、由“無為”轉(zhuǎn)向“有為”的內(nèi)外政策集中調(diào)整的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