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羌族是自古生活在我國西北地區(qū)的少數(shù)民族。羌的部族構(gòu)成比較復(fù)雜,史書上對其有所記載。20世紀(jì)出土的漢簡中有一些關(guān)于羌族的簡文,豐富了我們對漢代羌族的認(rèn)識。特別是其中所反映的羌人部族,有的史有所載,有助于我們對相關(guān)歷史的認(rèn)識;有的為過去所未見,可以填補相關(guān)研究的空白。漢簡中有關(guān)羌人部族的資料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關(guān)鍵詞]懸泉漢簡;羌人;部族關(guān)系
[中圖分類號]K877.5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1)06-0005-04
羌族是自古生活在我國北方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說文》:“羌,西戎,羊種也。”羌人的生活以牧羊為主。早在商代,羌人就與中原地區(qū)有所往來,《詩經(jīng)#8226;商頌#8226;長發(fā)》:“昔有成湯,自彼氐羌,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睋?jù)《后漢書#8226;西羌傳》記載,周秦之際,羌人綿延不斷。秦厲公時,羌豪無弋爰劍興起于河湟之間,至其孫忍時,秦獻公出擊,忍季父卬率其種人附落向南發(fā)展,后成為了越西牦牛羌、廣漢白馬羌、武都參狼羌等部族。而忍及其弟舞留湟中,忍生九種,舞生十七種,羌人得以興盛。
西漢初期,匈奴興盛,威服諸羌。景帝時研種留何率種人求守隴西塞,徙至隴西狄道、安故,至臨洮、氐道、羌道等縣。武帝時西逐諸羌,開河西四郡,隔絕羌胡,先零羌與封養(yǎng)、牢姐諸種解仇結(jié)盟,攻令居、安故,圍枹罕,漢遣將軍李息、徐自為將兵10萬人擊平,始置護羌校尉一職以管理羌人。宣帝時,先零羌與罕、幵諸羌寇邊,遣趙充國與諸將將兵6萬人擊平。元帝時,彡姐等七種羌寇隴西,遣右將軍馮奉世擊破。此時研十三世孫燒當(dāng)豪健,其子孫以燒當(dāng)羌為種號。
東漢光武時,燒當(dāng)玄孫滇良擊破先零、卑湳諸種,開始強盛。滇良子滇吾與弟滇岸寇隴西塞,至明帝永平元年(58),竇固、馬武擊破滇吾,余眾降。后滇吾子?xùn)|吾立,入居塞內(nèi),諸弟迷吾等數(shù)為寇盜。章帝時,迷吾與其弟號吾反叛,馬防、耿恭等擊破,后迷吾復(fù)叛,護羌校尉傅育敗沒,校尉張紆擊敗迷吾,迷吾降,張紆設(shè)會誅迷吾等酋豪。迷吾子迷唐反,護羌校尉鄧訓(xùn)賞賂離間,諸種少解。和帝時,迷唐又反,朝廷遣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代等人合兵3萬擊敗迷唐。安帝永初元年(107),先零別種滇零與鐘羌反,車騎將軍鄧騭、任尚等以5萬兵出征,反為羌敗,羌人大盛。元初五年(118),度遼將軍鄧遵、中郎將任尚等人先后敗零昌、狼莫諸部,羌人瓦解。順帝永和五年(140),且凍、傅難種羌反叛,征西將軍馬賢戰(zhàn)歿。漢安元年(142),東西羌大合,護羌校尉趙充招懷叛羌,多有戰(zhàn)獲,后趙充戰(zhàn)歿,羌也隨之衰耗?;傅垩屿淙辏?60),段■為護羌校尉,燒當(dāng)八種寇隴右,零吾與先零及上郡沈氐、牢姐諸種并力寇并、涼及三輔?;矢σ?guī)招降,后復(fù)叛。永康元年(167),東羌岸尾等寇三輔,中郎將張奐斬之。當(dāng)煎羌寇武威,破羌將軍段熲破滅。后黃巾亂時,湟中羌反,寇隴右。直至東漢結(jié)束,羌人屢叛。
關(guān)于漢代羌人的部族情況,《漢書#8226;趙充國傳》、《后漢書#8226;西羌傳》等史籍有所記載。依筆者統(tǒng)計,共計以下48種:燒當(dāng)、燒何、留何、先零、滇零、封養(yǎng)、封何、牢姐、東羌岸尾、摩蟞、牢羌、累姐、彡姐、勒姐、卑湳、吾良、鐘羌(鐘存)、隴西種羌號良、當(dāng)煎、號多、當(dāng)闐、效功種、虔人種、全無種、沈氐、且凍、傅難種、鞏唐、罕種、幵種、煎鞏、黃羝、離湳、狐奴、零吾、鳥吾種、滇那、封僇、良多、句就種、參狼、牦牛、白馬、大牂夷種、龍橋、薄申、唐旄、發(fā)羌。
結(jié)合史籍的相關(guān)敘述,我們對羌人部族有以下認(rèn)識:
其一,羌人部族繁多?!逗鬂h書#8226;西羌傳》:“自爰劍后,子孫支分,凡百五十種。其九種在賜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漢徼北,前史不載口數(shù)。唯參狼在武都,勝兵數(shù)千人。其五十二種衰少,不能自立,分散為附落,或絕滅無后,或引而遠去。其八十九種,唯鐘最強,勝兵十余萬。其余大者萬余人,小者數(shù)千人,更相抄盜,盛衰無常,無慮順帝時勝兵合可二十萬人。發(fā)羌、唐旄等絕遠,未嘗往來。牦牛、白馬羌在蜀、漢,其種別名號,皆不可紀(jì)知也。”①由此可見,“前史”所載爰劍之后羌人種族有150種,其一是在賜支河首以西及蜀漢徼北的9種。這些部族,有的可能不是爰劍之后。其二是衰少者52種,歷史影響不是很大。其三是人數(shù)較多的89種,史籍所載的主要是這一類。這三類總和為150種,上列48種,參狼、牦牛、白馬、大牂夷種、龍橋、薄申、唐旄、發(fā)羌8種屬第一類,其他40種應(yīng)屬第三類。
其二,羌人部族取名方式多樣?!逗鬂h書#8226;西羌傳》:“其俗氏族無定,或以父名母姓為種號。十二世后,相與婚姻,父沒則妻后母,兄亡則納釐嫂,故國無鰥寡,種類繁熾。不立君臣,無相長一,強則分種為酋豪,弱則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為雄。殺人償死,無它禁令?!雹谶@段話說明了羌族部族取名的方式之一“或以父名母姓為種號”。上述部族中,有一些確實符合此種情況,如研種和燒當(dāng)羌的得名:“從爰劍種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后以研為種號。十三世至燒當(dāng),復(fù)豪健,其子孫更以燒當(dāng)為種號?!雹邸把小迸c“燒當(dāng)”是以父名取名的例證。不過有一些羌人種族取名似與動物有關(guān),如白馬羌、牦牛羌等。④還有一些名稱與地名有關(guān),如東羌、隴西種羌等。另外,有的部族取名可能與漢王朝的管理有關(guān),如效功種羌,顯然是漢王朝所加之名。
其三,羌人部族的分布比較廣泛。西漢對羌人的記載較略,可見者主要分布在金城郡、隴西郡,如先零羌、罕、幵及燒當(dāng)羌等。當(dāng)然,河西至西域的南山一段(今祁連山、昆侖山北麓)也應(yīng)有羌人的活動,西漢時蜀漢徼外羌人的情況也應(yīng)存在。東漢以后,羌人的活動地域大為擴展。特別是東漢中后期的“羌人三叛”,羌人向東西都有擴展。其中較有代表性的如活動于隴西、金城郡的燒當(dāng)、燒何、鐘、當(dāng)煎、且凍、傅難、勒姐、卑湳、鞏唐、鳥吾等諸族,向東擴展至漢陽郡、三輔地區(qū)的鳥吾種、東羌岸尾、摩蟞等諸族,向東北擴展至安定、北地、上郡、西河郡的先零、滇零、燒何、罕、沈氐、牢姐、全無、虔人諸族,向西北延伸至武威、張掖、酒泉的當(dāng)煎、沈氐、先零、滇那等。由此可見,當(dāng)時羌人的分布比較分散。
在20世紀(jì)出土的簡牘文獻中,特別是懸泉漢簡中,有一些與羌族相關(guān)的簡文,記載了羌人的一些部族,有的史有所載,有的史籍未見,對這些部族的探討,有助于認(rèn)識漢代羌人的部族狀況。
一、牢羌與瑯何羌
簡1:敦煌太守快使守屬充國送牢羌、□□羌侯人十二。神爵二年十一月癸卯朔……瑯何羌□□強藏□□□行在所,以令為駕二乘傳,十一月辛未皆罷。當(dāng)舍傳舍,從者如律令。(《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二三四,Ⅰ0210③:6)⑤
這份文書涉及兩件事:第一是敦煌太守快于神爵二年(前60)十一月派“守屬充國送牢羌、□□羌侯”一事;第二是關(guān)于瑯何羌的事,相關(guān)人員可以乘“二乘傳”,“舍傳舍”。這兩件事涉及羌族事務(wù),其中有兩個羌人部族:牢羌和瑯何羌。
牢羌,據(jù)《后漢書#8226;西羌傳》記載:“永初七年(113)夏,騎都尉馬賢與侯霸掩擊零昌別部牢羌于安定,首虜千人,得驢騾駱駝馬牛羊二萬余頭,以畀得者。”⑥永初為東漢安帝年號,安帝永初年間,由于地方徭役的沉重,以及征發(fā)羌人征西域事件,導(dǎo)致羌人大規(guī)模反叛,特別是先零別種滇零與鐘羌諸種大為寇略,漢遣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征西羌,出師不利,羌人大盛,并向東發(fā)展。永初六年(112),滇零死,子零昌代立。七年(113)夏,騎都尉馬賢等掩擊牢羌于安定郡,獲得一定勝利。這次羌人叛亂一直持續(xù)至元初五年(118)才被東漢王朝鎮(zhèn)壓下去?!段髑紓鳌份d,參與這次叛亂的牢羌為零昌別部,而零昌為滇零之子,滇零又為先零別種,由此可知牢羌原是先零的一支,在西漢神爵年間即與漢王朝相交往。敦煌太守使守屬充國送牢羌,則西漢時牢羌已在河西有相關(guān)活動,并且受到敦煌太守的管理。
瑯何,應(yīng)指狼何。關(guān)于狼何羌,《漢書#8226;趙充國傳》記載:“元康三年(前63),先零遂與諸羌種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質(zhì)盟詛……后數(shù)月,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借兵,欲擊鄯善、敦煌以絕漢道。充國以為:‘狼何,小月氏種,在陽關(guān)西南,勢不能獨造此計,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開乃解仇作約。到秋馬肥,變必起矣。宜遣使者行邊兵豫為備,敕視諸羌,毋令解仇,以發(fā)覺其謀?!雹叽颂幹该髁死呛吻嫉幕顒臃秶陉栮P(guān)西南,即祁連山與昆侖山北麓,所以有“欲擊鄯善、敦煌以絕漢道”的打算。趙充國平定西羌之事在神爵元年(前61),二年(前160)五月,趙充國已振旅而還。此簡所記為神爵二年(前60)十一月敦煌太守移書證狼何羌乘作二乘傳車,可見狼何羌與漢的關(guān)系已正常。至于史書稱“狼何”,而簡文為“瑯何”,可能史書是貶稱,當(dāng)時的正式稱號應(yīng)是瑯何。
二、罕羌
簡2:出粟一斗八升,以食守屬蕭嘉送西罕侯封調(diào),積六食,食三升。(《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二五七,Ⅱ0111①:174)
這是一份糧食出入簿,記載了守屬蕭嘉與西罕侯封調(diào)二人食糧狀況,積六食,則一人三食。西罕侯封調(diào),從人物名稱“封調(diào)”和“西罕侯”考慮,可能是罕羌的記錄。《西羌傳》中羌人名字中有“封”的有先零羌封何、羌封僇、封養(yǎng)種、鐘羌良封、效功種號封等。羌人以“雕”為名者,如開豪雕庫、全無種羌雕何等。因此,封調(diào)應(yīng)是羌人名稱。
關(guān)于罕羌,《漢書#8226;趙充國傳》載:“初,罕、開豪靡當(dāng)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數(shù)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zhì)。充國以為亡罪,乃遣。”⑧可見在神爵年間罕雖與先零羌同反,但又使雕庫通于漢,則情況有所不同。趙充國正是利用了這一矛盾,采取分化政策,爭取了罕羌歸漢。罕羌的主要生活區(qū)域應(yīng)為湟水流域,《漢書#8226;地理志》:“金城郡枹罕,應(yīng)劭曰:‘故罕羌侯邑也?!焙單闹械奈骱焙羁赡苁强拷鼗鸵粠Ш鼻嫉姆馓枺虼?,懸泉置所出漢簡中有守屬蕭嘉送西罕侯并在敦煌共食的記載。
罕羌在東漢羌人反叛中也曾出現(xiàn),“永和六年(141),罕種羌千余寇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沖擊之,不利。秋,諸種八九千騎寇武威,涼部震恐。漢安元年,以趙沖為護羌校尉。沖招懷叛羌,罕種乃率邑落五千余戶詣沖降。于是罷張喬軍屯”。⑨可見東漢時罕羌活動范圍大為擴大,向東擴展至北地,向西擴展至武威,而且人員有5000余戶,是羌族的重要部族之一。
三、卬羌
簡3:□小月氏、卬羌人。(《居延漢簡》387#8226;1)
關(guān)于此簡中“羌”字前一字的釋文,由于簡文殘斷,各家所釋不同,《居延漢簡甲乙編》作“仰”,⑩《居延漢簡釋文合?!纷鳌傲薄11]《合?!返尼屛?,可能是從簡文殘缺的狀況推斷的,從簡形來看,如參考“羌”字左半殘斷的狀況,也是可取的。但只就字形來看,此簡可能與卬羌有關(guān)。關(guān)于卬羌,《后漢書#8226;西羌傳》:“秦獻公時忍季父卬畏秦之威,將其種人附落而南,出賜支河曲西數(shù)千里,與眾羌絕遠,不復(fù)交通。其后子孫分別,各自為種,任隨所之?;驗殛笈7N,越巂羌是也;或為白馬種,廣漢羌是也;或為參狼種,武都羌是也。”可見卬羌主要生活在賜支河曲(今青海貴德縣西,共和縣之龍羊峽)一帶,而小月氏則生活在祁連山一帶?!稘h書#8226;西域傳》:“月氏本居敦煌、祁連間,至冒頓單于攻破月氏,而老上單于殺月氏,以其頭為飲器,月氏乃遠去,過大宛,西擊大夏而臣之,都媯水北為王庭。其余小眾不能去者,保南山羌,號小月氏。”因此小月氏與羌人密切相關(guān),而《后漢書#8226;西羌傳》也說:“湟中月氏胡,其先大月氏之別也,舊在張掖、酒泉地。月氏王為匈奴冒頓所殺,余種分散,西逾蔥嶺。其羸弱者南入山阻,依諸羌居止,遂與共婚姻。及驃騎將軍霍去病破匈奴,取西河地,開湟中,于是月氏來降,與漢人錯居。雖依附縣官,而首施兩端。其從漢兵戰(zhàn)斗,隨勢強弱。被服飲食言語略與羌同,亦以父名母姓為種。其大種有七,勝兵合九千余人,分在湟中及令居。又?jǐn)?shù)百戶在張掖,號曰義從胡。中平元年,與北宮伯玉等反,殺護羌校尉泠征、金城太守陳懿,遂寇亂隴右焉。”[12]可見,小月氏與南山羌人的活動密切相關(guān)。居延漢簡中出現(xiàn)所見的小月氏與卬羌人,可能是從祁連山進入河西的一部分遺民。[13]這枚簡文中將小月氏與羌人并列,反映了漢代河西羌族的特點。
以上牢羌、瑯何羌、罕羌、卬羌等都是史籍上所見的羌人種族,簡文所載內(nèi)容使我們看到了其在敦煌一帶的活動情況,也豐富了對這些羌人部族的認(rèn)識。同時,在簡牘文獻中還有一些史籍未載的羌人部族,對于我們認(rèn)識羌人的活動具有重要價值。
四、聊羌、壘羌
簡4~13:(《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二四〇,《歸義羌人名籍》)
歸義壘渠歸種羌男子奴葛。(II0114②:180)
歸義聊■良種羌男子芒東。(II0114②:181)
歸義壘甬種羌男子潘朐。(II0114③:423)
歸義壘卜茈種羌男子狼顛。(II0114③:459)
歸義聊藏耶茈種羌男子?xùn)|憐
(II90DXT0214①:1)
歸義聊卑為茈種羌男子唐堯
(II90DXT0214①:2)
歸義聊卑為茈種羌男子蹏當(dāng)
(II90DXT0214①:3)
歸義壘卜茈種羌男子封芒
(II90DXT0214①:4)
歸義■良種羌男子落蹏
(II90DXT0214①:5)
■右■良種五人 (II0214①:6)
簡14:
淵泉歸義壘羌龍耶種男子干芒自言:今年九月中□■(《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二四二,II0214②:195)
簡15:
■歸義■羌王使者男子初元五年七月■
■馀輸皆奉獻詣 仁行長史事■
■乘傳
當(dāng)舍傳舍■(Ⅴ92DXT1210④:3)[14]
以上簡文,前十枚是名冊,后兩枚是文書,名冊的前九簡結(jié)構(gòu)一致。《敦煌懸泉漢簡釋粹》認(rèn)為,從所記內(nèi)容、簡文書法風(fēng)格及簡札形式看,可能是一個簡冊,只是全文尚有缺簡,并非僅此十簡。[15]據(jù)出土層位,簡牘時代應(yīng)在西漢中晚期。這些簡文結(jié)構(gòu)一致,每簡之前冠以“歸義”二字,而后點明種族,計有壘渠歸種、壘甬種、壘卜茈種、聊■良種、聊藏耶茈種、聊卑為茈種、■良種七種。種族后為“羌”,表明族屬;后為“男子”,表明性別及身份。最后為人名,皆為二字,有奴葛、芒東、潘朐、狼顛、東憐、唐堯、蹏當(dāng)、封芒、落蹏九人。這些名字應(yīng)是取自發(fā)音,與《后漢書#8226;西羌傳》所載人名類似。后兩簡中,簡14為文書,是自我陳述狀,文中點明了地點為淵泉,部屬為壘羌龍耶種,名榦芒。簡15亦為文書,人物為“歸義羌王使者男子”,具體事務(wù)不太詳明,但可乘傳車。
分析這些簡文的種族,可以得出以下認(rèn)識:其一,在上述12條簡文中,名冊上有七個部族,文書上有兩個部族,共有九個部族。但有一些細節(jié)需要關(guān)注。 簡14上有“壘羌龍耶種”的說法,而名冊種有壘渠歸種、壘甬種、壘卜茈種,這說明“壘”是一個較大的部族名,而后面的渠歸、甬、卜茈為較小的部族名。同理,簡15的歸義羌王,“■”字從聊得音,而名冊有聊■良種、聊藏耶茈種、聊卑為茈種,則“■”、“聊”相通,“聊”為較大的部族名,而■良、藏耶茈、卑為茈是較小的部族名。自然,簡12、13之■良種也是聊羌之一種,只是登記從簡,只記錄了較小的部族名。因此,這些名冊雖然較亂,但也只是涉及了壘羌、聊羌兩個種族,壘羌有壘渠歸種、壘甬種、壘卜茈種及龍耶種四個小種族,聊羌有聊■良種、聊藏耶茈種、聊卑為茈種三個小種族。其二,僅就這12枚簡文來看,每一小部族人均不多,計壘渠歸種一人,奴葛;壘甬種一人,潘朐;壘卜茈種兩人,狼顛、封芒;壘龍耶種一人,干芒;聊■良種二人,芒東、落蹏;聊藏耶茈種一人,東憐;聊卑為茈種二人,唐堯、蹏當(dāng)。當(dāng)然,這些簡文是有殘缺的,簡13說“右■良種五人”,說明在原冊書中,“■良種”總共應(yīng)有五個人的名籍,但為數(shù)也不多。
五、劉危種
簡16:移護羌使者移劉危種南歸責(zé)藏耶茈種零虞馬一匹、黃金耳(珥)縣(懸)青碧一,會月十五日,己言決。(《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二二八,II0112①:B:63 )
這是一封移書。移書是古代不同機構(gòu)之間通報情況的一種文書。此為護羌使者移與相關(guān)人員解決經(jīng)濟糾紛的文書?!柏?zé)”通“債”,索求負(fù)家償物?!包S金耳(珥)縣(懸)青碧”是一種飾物?!岸蓖ā扮怼?,耳飾物。“縣”通“懸”,懸掛之意。青碧,青色玉石。《山海經(jīng)#8226;西山經(jīng)》:“又西北百五十里高山,其上金銀,其下多青碧,雄黃?!惫弊ⅲ骸氨桃嘤耦愐??!焙萝残惺枰墩f文》:“碧,石之青美者?!币虼?,這件文書所涉及的事件是劉危種的南歸向藏耶茈種的零虞索取所欠的一匹馬和一件黃金珥懸青碧的飾物,要求相關(guān)人員于“月十五日”相會,就這一問題予以解決。漢代邊塞的欠債事務(wù)有地方管理機構(gòu)予以解決,這在居延漢簡中屢見。而羌人的欠債事務(wù)由護羌使者來管理,豐富了我們對護羌使者事務(wù)的認(rèn)識。而且這枚簡文涉及兩個新的部族:一個是劉危種,一個是藏耶茈種。藏耶茈種,參簡9,應(yīng)是聊羌的一種。而劉危種,則為新的一個種族,南歸就是劉危種的成員。
六、唐調(diào)羌
簡17:唐調(diào)羌(Ⅱ90DXT1005①:2)16
這也應(yīng)是羌人種族名?!段髑紓鳌酚忻蕴?、鞏唐等羌人種族名,以“雕”為名的有雕庫、雕何等名稱,因此,唐調(diào)羌也應(yīng)是羌人部族名,可惜此簡過殘,其詳情不知。
以上是目前可見到的一些漢簡中羌人部族的資料。從上面的簡文可以看出,漢簡所載的一些羌人部族有的見于史籍,如牢羌、瑯何羌、罕羌、卬羌等,這些簡文豐富了我們對這些部族活動情況的認(rèn)識。還有一些部族未見史載,如聊羌、壘羌、劉危種、唐調(diào)羌等。這些羌人部族的記載,有助于我們更全面地認(rèn)識漢代羌人的部族分布狀況。特別是前列聊羌與壘羌的簡文,使我們認(rèn)識到漢代羌人的部族類別不僅有單一名稱,有的還有二級名稱,這對理解漢代羌人部族的互屬關(guān)系頗有幫助。因此,漢代簡牘中豐富的羌人資料,對深入研究漢代羌族的構(gòu)成狀況具有重要價值。
[注釋]
①②③⑥⑨[12]《后漢書#8226;西羌傳》,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898頁、第2869頁、第2877頁、第2888頁、第2896頁、第2899頁。
④馬長壽先生認(rèn)為,牦牛、白馬之得名源于地名,見馬長壽《氐與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99頁。
⑤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前號為該書著錄順序號,后號為出土號,下同。
⑦⑧《漢書#8226;趙充國傳》,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973頁、第2977頁。
⑩《居延漢簡甲乙編》,中華書局1980年版,下冊第233頁。
[11]謝桂華、李均明、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文物出版社1987年版,第547頁。
[13]王宗維:《兩漢西羌部落考》,《西北歷史資料》,1981年第2期。
[14]張德芳:《懸泉漢簡羌族資料》,引自郝樹聲、張德芳:《懸泉漢簡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9年版,第171頁。
[15]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66頁。
[16]張德芳:《懸泉漢簡羌族資料輯考》,引自《簡帛研究2001》,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版,第3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