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國當前農產品價格存在普遍明顯上漲和初始價格過低的突出問題，沖擊了群眾生活，制約了農民利潤的增加，并加劇了農業(yè)生產風險和經濟發(fā)展壓力。農產品市場鏈條中各主體博弈態(tài)勢不平衡是當前價格問題的根源，解決價格問題要以發(fā)展農民合作組織為基礎，促進博弈態(tài)勢平衡。農民合作組織為解決價格問題提供基本面支撐、信息基礎、主要推動力和有力的促進因素。依照其作用機理，應當沿著完善信息制度、健全立體式銷售制度、建立有效質量制度的路徑進行制度推進，進一步釋放農民合作組織在解決當前農產品價格問題、保障農民權益中的作用。
　　〔關鍵詞〕 農產品價格，農民合作組織，博弈態(tài)勢，作用機理，制度推進
　　〔中圖分類號〕F32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1）06-0062-05
　　當前，農產品價格問題越來越直觀地進入公眾視野，農產品價格關乎農民切身利益，是保障農民增收、農業(yè)發(fā)展的基礎性因素，更關系到其他社會成員和組織的生產生活。因此，保證農產品價格合理穩(wěn)定是“十二五”時期農業(yè)發(fā)展與宏觀經濟調控的重要任務?？墒乾F實中我國農產品價格存在比較突出的問題，分析這些問題產生的原因，筆者認為農民合作組織可以在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一、現狀闡釋：我國農產品價格問題及其影響
　　當前我國農產品價格存在以下幾方面較為突出的問題：
　　一是農產品價格普遍明顯上漲。近年來我國農產品價格不斷出現“擊鼓傳花”式的上漲格局。首先往往由大蒜、綠豆等農副產品價格上漲發(fā)出信號，其后在國家的強力調控下該產品價格有所下降，但隨后其他農產品又跟風出現輪番上漲的態(tài)勢。這場類似“擊鼓傳花”的價格上漲游戲最終造成農產品價格整體走高的格局。以農業(yè)部批發(fā)市場鮮活農產品價格數據為例：2010年第21周，雞蛋每公斤6.38元，重點監(jiān)測的28種蔬菜均價為每公斤2.96元，重點監(jiān)測的11種水果均價為每公斤4.43元；〔1 〕 而2011年第8周批發(fā)市場鮮活農產品價格分別為：雞蛋每公斤8.41元，蔬菜均價為每公斤3.89元，水果均價為每公斤5.56元?！? 〕 兩項對比可以發(fā)現農產品價格普遍上漲比較明顯。農產品價格上漲對人民群眾特別是低收入群體的生活產生較大影響，一定程度上激化了社會矛盾，不利于社會穩(wěn)定。同時，農產品價格上漲將當前通貨膨脹的壓力進一步凸現，強化了人們的通脹預期，阻礙我國經濟的健康發(fā)展。
　　二是農產品初始價格過低。2011年4月，濟南菜農韓進因無法承受菜價下跌而自殺，此后“菜賤傷農”“米賤傷農”“果賤傷農”“豆賤傷農”等一系列農產品初始價格過低的問題迅速進入公眾視野。過高的生產成本和過低的收益導致廣大農民的利益在農產品生產-供應鏈條中受到嚴重擠壓，生存權受到威脅。農產品初始價格過低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既有自然因素的影響，也有市場經濟體制的原因，如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生產的盲目性與滯后性等。如何合理化農產品初始價格，維護農民的基本生存權與發(fā)展權，保護農民合法權益是研究我國農產品價格不可回避的問題。
　　以上農產品價格問題帶來了一些不利影響，主要表現為：
　　1.沖擊普通群眾生活。農產品價格普遍上漲直接沖擊普通群眾的日常生活，加重其生活成本，不利于社會和諧，誘發(fā)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同時，農產品價格普遍上漲還不斷拉高價格預期，誘致消費者盲目搶購和農產品供應商借勢囤積，加劇農產品供求缺口的矛盾，進一步助推農產品價格上漲。
　　2.制約農民利潤增加。農產品初始價格過低，生產成本直接轉移到農民身上，抵消了國家給予農民的政策優(yōu)惠。這制約了農民利潤的增加并削弱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甚至危及我國農產品整體供給，導致價格體系崩盤。同時，農產品既是生活必需品又是生產的重要原材料，農產品價格的普遍上漲長期內必然導致核心消費物價間的關系發(fā)生結構性變化，從而間接推動農業(yè)生產資料的上漲，轉而增加農民的生產成本。又因為在我國農產品生產-供應鏈條中，運輸、儲存和銷售等中間環(huán)節(jié)占有了大部分利潤空間，僅參與生產的農民并非農產品價格上漲的直接受益方。所以，在農產品價格上漲中農民的利潤并不一定增加，甚至往往會降低。
　　3.增大農業(yè)生產風險。農產品價格上漲會對農民產生誤導。當某種農產品價格上漲時，普通農戶所得到的只是上漲后的當前價格信息，而當前價格又往往成為普通農戶下一個生產周期的風向標，同時更多農戶也會趨利跟風加入到該農產品生產中，導致生產規(guī)模擴大供給驟增。農業(yè)生產的特性決定了從開始生產到實際銷售有較長的時間差，因此在這個時間差內很難保證該農產品價格依舊維持高位，于是農民和農業(yè)自然面臨著巨大風險。
　　4.加劇經濟發(fā)展壓力。近年來我國CPI指數持續(xù)走高， 2011年6月份更是達到了創(chuàng)紀錄的同比上漲6.4%，通貨膨脹壓力明顯。農產品價格普遍明顯上漲將加劇全社會對物價的看漲預期，帶動其他商品價格也在短期內全面上漲，助推通貨膨脹。同時，農產品價格上漲也不斷沖擊政府的宏觀調控能力，引發(fā)民眾的不安全感，進一步加劇了我國經濟發(fā)展壓力。
　　二、原因分析：農產品市場鏈條中各主體的博弈態(tài)勢
　　我國農產品價格問題的凸顯不是單純一方作用的結果，也不是簡單幾個原因就能夠透析其本質的。分析農產品價格問題需要立足多環(huán)節(jié)、多主體，全面考察各主體在農產品市場鏈條中博弈的具體態(tài)勢，才能更好地、系統(tǒng)地分析農產品價格問題，進而以立體式的制度建設做出回應。
　?。ㄒ唬┺r民具有天然弱勢性。首先，農民抗自然災害能力薄弱。我國農業(yè)生產環(huán)節(jié)基礎設施較為薄弱，農業(yè)生產對自然條件的依賴度依然非常高。同時大都以家庭為單位進行生產，規(guī)模偏小、資金有限、組織化程度低，在抵抗自然災害方面力量嚴重不足。而近幾年干旱、洪澇、霜凍等嚴重自然災害在糧食、蔬菜、水果主產區(qū)頻繁發(fā)生，農產品供應不可避免地受到較大影響，加之社會農產品需求量呈總體上升趨勢，①供求量比變化明顯，直接導致了農產品價格上漲。其次，農民在市場調節(jié)中反應滯后。如前所述，農民所得到的只是上漲后的當前價格，其信息往往是滯后的。又因為市場調節(jié)的不對稱性，缺少組織化的個體農民由于自身信息獲得渠道有限和較低的文化素質，根本無力也不會對當前的價格信息進行有效識別和分析。在此價格信息的指導下，廣大個體農民必然趨利跟風擴大生產規(guī)模，最終造成短時間內農產品嚴重供過于求，初始價格暴跌。再次，農民無力負擔高額農產品流通成本。全球糧食供應體系嚴重依賴廉價的能源與長距離運輸，如美國所消費的食品平均經歷了2000公里以上的長途跋涉?！? 〕 在我國，農產品流通問題也越來越深刻地展現出來，流通環(huán)節(jié)溢價嚴重已成為共識。我國2010年物流總費用約占GDP的18%，〔4 〕 反映到農產品流通上，過路費、進城費、各種罰款、檢驗檢疫費、進場費以及重復征稅等都被加在流通成本中，導致個體農民無力應對高額流通成本，也就無法實現“農民與市民”“農田與餐桌”的對接，從而，農民只能喪失掉農產品銷售的主動權。
　?。ǘ┲虚g商無法被制衡。農產品流通需要經過生產-收購-加工-運輸-批發(fā)-售多環(huán)節(jié)②，流通成本費用包含了運輸費、過路費、攤位費、市場管理費、稅費以及中間環(huán)節(jié)的人力資本費用等。這些環(huán)節(jié)都是收購商、加工商、運輸商、儲藏商、批發(fā)商、零售商等中間商在控制通路，可以說中間商壟斷了農產品除生產之外的其他環(huán)節(jié)，缺乏組織化的農民在同中間商的博弈中就陷入了一個典型的“囚徒困境”。由于單個農民信息閉塞，力量較小，農民與農民之間的信息溝通也大都局限于村莊內部的熟人之間，根本不可能在同中間商博弈的過程中建立基于某種契約較大范圍內的“攻守同盟”，同時也無力獨立建立自己的農產品銷售通路。因此我們可以推演出以上結論：若某個農民與中間商博弈，該農民以不向此中間商出售自己的農產品為籌碼，期望能夠迫使此中間商提高收購價格。但是由于農民們是相互隔離且自利的，其他農民在同該中間商的博弈中，一定會有人選擇妥協(xié)。這樣一來，沒有妥協(xié)的該農民就會吃虧。最終的結果就是所有的農民一開始就會選擇向中間商屈服，從而徹底喪失農產品的議價權。由此可見，非組織化的單個農民根本無力制衡中間商的低價盤剝。與此同時，不被制衡的收購商、加工商、運輸商、儲藏商、批發(fā)商、零售商等中間商由于自利動機的驅使，傾向于壓低收購價格，抬高流通環(huán)節(jié)價格，層層加價，使農產品最終的零售價格往往高出收購價格數倍甚至十幾倍，形成典型的“農民獲益低、市民花錢多”的局面。
　　
　?。ㄈ┱r產品市場服務職能殘缺。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的經濟職能要求政府加強對我國經濟的宏觀調控，監(jiān)管市場有效運行，及時提供與市場經濟活動相關的公共服務。但是當前的情況是：其一，政府市場信息服務職能殘缺。農產品市場瞬息萬變，市場信息多以分散的形式出現，及時進行信息收集與傳播需要花費大量成本。如果農民無法及時獲悉可靠信息，價格機制則難以充分發(fā)揮作用，勢必造成農產品供求不平衡。農產品供給關系到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政府必須重視農產品市場信息資源的開發(fā)，有必要運用多種手段及時收集、整理、發(fā)布相關信息，扭轉農產品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性。在此方面，我國政府雖然做了大量工作，掌握了一定市場信息并通過各種媒介對農民生產進行引導，但是效果并不盡如人意。一方面，農業(yè)部門、商務部門掌握的大量農產品市場信息沒有向生產一線農戶傳遞，而這些信息恰恰包括最重要的農產品統(tǒng)計信息、市場供應及價格信息、專門部門對農產品市場信息的分析報告、海外農產品信息情況等等；另一方面，市場信息在傳播中多出現功能弱化。政府部門的農產品信息傳播較多依賴于政府層級、大眾媒體等單向傳遞，但是由于市場信息的專業(yè)性、零碎性，農民只能對信息進行很有限的利用。其二，政府對農產品市場監(jiān)管乏力。對農產品市場進行有效監(jiān)管是政府經濟職能的應有之義。當前農產品銷售市場進場費、衛(wèi)生費、重復征稅、亂罰款等不合理現象仍大量存在；農產品流通環(huán)節(jié)中過橋費、倉儲費、道路交通費過高也是不爭的事實。政府缺乏對農產品市場的統(tǒng)一規(guī)劃和合理引導，不能有效調節(jié)農產品中間環(huán)節(jié)的不合理利潤，對市場存在的種種違法違規(guī)行為處置較為乏力，客觀上沒有充分保障廣大農民和消費者的利益。
　　通過以上對各主體在農產品市場鏈條博弈中具體態(tài)勢的考察可以清晰地發(fā)現，農產品價格是各主體在市場鏈條中博弈的結果。當前我國農產品價格問題的根源在于：鏈條中各主體博弈態(tài)勢不平衡——農民的力量過于分散和弱小，農民缺少在農產品市場鏈條博弈中的組織應對。因此，解決當前農產品價格問題，從而穩(wěn)定農產品價格、保護農民權益應當以建立和發(fā)展農民合作組織為基礎。只有大力發(fā)展農民合作組織，才能克服農民的天然弱勢性。通過農民合作組織，能夠及時向生產一線的農民提供有效市場信息，降低農民的生產盲目性；可以有效提升農業(yè)生產的技術水平，增強農民的抗風險能力；可以有效填補政府在農產品市場運轉中的職能殘缺；最重要的是，可以顯著增強農民對中間商的議價能力與話語權，促進市場鏈條中各主體博弈態(tài)勢的均衡，進而使農民走向獲取定價權收益的新階段，實現農業(yè)產業(yè)化與農民權益保護的雙贏。
　　三、組織應對：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的作用機理與制度推進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得出，解決當前農產品價格問題從而穩(wěn)定農產品價格、保護農民權益，應當以發(fā)展農民合作組織為基礎。因此，有必要首先考察農民合作組織在解決當前價格問題中的作用機理并依此進行制度推進，從而進一步釋放和發(fā)揮農民合作組織解決當前價格問題的作用，最終穩(wěn)定農產品價格并使農民走向獲取定價權收益的新階段。
　?。ㄒ唬┺r民合作組織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的作用機理。農民合作組織在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中可以發(fā)揮以下作用：
　　1.提高抗災害能力，為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提供基本面支撐。農民合作組織在實現農民自愿組織聯合的前提下，能夠形成服務的規(guī)模效益。它可依照成員需要進行灌溉、排水、溫室、道路、電力等農業(yè)基礎設施合作建設，且合作必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動向更高層次發(fā)展?！? 〕 合作組織還可以根據社員之間的同業(yè)性，批量購置種子、化肥、農藥，引進高效率的農業(yè)生產機械。另外，農民合作組織可依托規(guī)?；瘍?yōu)勢，加強與相關科研、教學單位的聯系，引進技術服務。總之，農民合作組織能夠辦成一家一戶辦不成的事情，提高生產的科學化水平，克服農民的天然弱勢性，從而有助于解決小生產與抗災能力不足的矛盾，從根本上增強農民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穩(wěn)定農產品產量，為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提供基本面支撐。
　　2.克服農民生產的盲目性，為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提供信息基礎。農民合作組織一頭連接農民，一頭連接市場，在市場信息的獲取、分析和發(fā)布上具有比較優(yōu)勢。其既能夠快速收集農產品的數量、品種、收獲時間、生產區(qū)域等生產信息，又能夠獲悉價格、銷售渠道、市場需求等市場信息，同時還可以依照自身組織優(yōu)勢，實現與政府部門、社會組織有效對接，擴大信息視野。此外，農民合作組織憑借自身服務能力，可以實現信息的匯總分析，從中獲得對農民生產有價值的指導意見，并通過自身與農民的無縫對接，以較低的成本及時把信息和指導意見向農民發(fā)布。
　　3.增強農民的博弈能力，為解決農產品價格問題提供主要推動力。農民合作組織是“農民依法自愿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