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的天幕,流云被扯成如棉絲的細長狀。一川草色青裊裊,綠色的渲染,勾勒出翠色千里。盡頭處,濃綠與純明的云天銜接,不分天地。
帝都郊外的皇家苑囿,墨色驍騰的馬上,勝雪白衣的女子甚是輕靈飄逸。遠處,雪色馳騁的馬上,清冷玄衣的男子亦是風逸閑雅。
天際,一只雄鷹正凌空搏風。
黑衣男子邪魅嚴冷的眸子閃著詭異的光亮,隨意抬起手中的弓箭,箭在弦上,一觸即發(fā)。
輕紗拂面的女子,清冷深邃的眼眸有過一絲凌厲。優(yōu)雅地取過兩枚箭,嘴角輕揚竟似諷刺,攸的一聲,松手便是箭已離弦。隨即,腳輕旋,如蝶出繭,翩躚往碧空飛去。
男子也沒想到,只手接下被打落的箭,眸色更加深沉。眼底凝聚成強烈的光芒,手掌輕輕施力,箭已斷。
瞬間,白衣女子已重新回坐于馬上,手里卻是多了一根鍍金的鷹毛。沒有抬眼,只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另一邊去。
觀獵場上,皇上為首坐在臺中,身邊各有一名女子。右邊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而左邊的就應該是當今最受寵的貴妃了。
“皇上,此次狩獵,定又是四皇子奪得頭籌了?!?/p>
聽著下面臣子刻意的奉承,皇帝掃了眼眾人,眼角有些笑意。他向來看重這個兒子,年紀輕輕卻已是沉穩(wěn)平靜,智絕卓然,卻又能做到恰好的顯山露水,實在不是常人可比的。
“啟稟皇上,外面有位陌生女子求見。”一個紅色綢衣內(nèi)宦聲音尖細地說道。
皇帝訝然,今日來的皆是皇親國戚或朝中重臣眷屬,又何來陌生女子?因著高興,卻仍是宣見了。
“云隱見過皇上。”白衣女子在皇帝面前停下,行禮。
“云隱?何事竟擅闖上林苑?”看不出皇上的心思,他依舊是平穩(wěn)的語氣。
云隱從容淡定,顯然已是做足了準備,謙恭不失禮節(jié)一字一句說道:“云隱卻是由皇上宣見的,何來擅闖一說。”
“如此,見朕是為何事?”皇上聞言,輕笑,不惱不怒。
“我只是來領取應得的。”云隱抬眼,視線卻是落在皇帝右下邊的中年男子身上,眼里盡是嘲諷。卻沒有慢了手上的動作,從衣袖內(nèi)取出一根鷹毛,遞于一旁的內(nèi)侍,由他呈于皇帝。
皇帝細細地端詳,良久,才開口:“君無戲言,朕允你一個心愿?!?/p>
云隱深深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微微翹起,卻是掩在輕紗下。“云隱想求皇上賜婚。”
所有人都詫異看著云隱,這個女子,好大膽。
“哦?那是何人?”皇帝卻是不以為意,既然比賽已經(jīng)講明了,為了顏面也斷然是不能言而無信的。
“四皇子?!庇匣实厶綄さ难劬?,不驚不慌地淡淡地說。
眾人又是一陣嘩然。
“若是皇上不愿,便算了?!币娭实垡荒樃呱钅獪y,云隱依舊點塵不驚,眼眸幽幽地閃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光。
“云隱是認定了?”皇帝不露聲色地問道,縱然心中也失了主意,面上也不能有所表現(xiàn)。
云隱極聰明地反問,輕笑出聲,如風中的飄絮般空靈飄渺,“皇上認為呢?”
“若是如此,姑娘卻又不以真面目示人。”皇帝灼視著無顏的眼中散發(fā)出強烈的好奇,這個前來求賜婚的女子顯然也是出了他的意料了。
“皇上有話直說更好,云隱愚昧卻是不知圣上的意思?!痹齐[云淡風清地說著,卻字字針對,“云隱不認為皇上心中沒有答案。”
“君無戲言,朕自當允了?!辈焕⑹腔实郏杂羞^人之處,因著,對云隱的身份已是猜透了幾分。
“多謝皇上成全,如此,您也不會反對了,是嗎?”云隱轉(zhuǎn)向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眸,竟?jié)庥糁荒ㄕf不出的恨意。
斂去擔憂的神色,閃過一抹復雜的神情,中年男子出聲:“臣不敢,自當由皇上做主?!?/p>
次日,圣旨下,云隱郡主與四皇子七日后奉旨成婚。
淺草苑內(nèi),竹亭傍著幽幽南流的冷水溪,清風披拂過微波蕩漾的湛湛水面。夾岸百花妍妍開,在細雨中落英繽紛,雜亂地飄入流水中。真?zhèn)€是花落水流紅,殘景落紅煙雨兩重。
司徒云隱慵懶地坐在竹亭內(nèi),一雙如清水的雙目看似不染塵埃卻又藏著一閃而過的深不可測。一滴雨水恰巧落在她的睫毛上,闔上眼,忽然卻多了一抹清冷的笑容。輕紗隨風拂起,白皙的右頰竟現(xiàn)出一朵妖嬈的血色薔薇。
清寒的微雨漸漸止了,竹亭的四周浮滿了灰白的水霧。微微抬眼,似有若無地注視著越走越近的刺目的紅色身影,清淡如水的眸色漸漸染上一抹深深的寒意。
“姐姐?!彼就皆剖婵羁钜撇街林裢?。
云隱舒雅自在地坐著,視線重新落在花紅流水逝的冷溪。
“姐姐…”見云隱不語,司徒云舒再次出聲。
云舒不悅地皺了皺眉,冷冷地開口:“司徒小姐有這時間,不如去求求皇后,或者也可嫁于四皇子為側(cè)妃。”
“不是的,我只是……”司徒云舒急著否認,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是與不是,都與我無關(guān)?!庇|及刺目的紅色,云隱清寒的眸子閃過一絲極其厭煩的情緒,以及眼底深處的無情狠唳。
“姐……”司徒云舒只覺得委屈,已是黯然泣淚,竟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
云隱垂下眼簾隱去眸中那抹諷刺,優(yōu)雅起身,徑自越過司徒云舒,離開竹亭。 “司徒小姐慢走,云隱不送了。”清冷的聲音在竹亭散開來。
溪畔長滿青苔的墻角,血色的薔薇妖冶地開著,桀驁地舒枝展葉,倦怠的花蕊揉著絲一般的花瓣,妖艷刺目的紅色。
停下腳步,俯下身,伸手摘下一株。纖指被花刺刺破,白皙纖長的手指染上一絲血紅,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現(xiàn)一種對比奇異的妖魅的美。
清冷地看著指上妖冶的紅色,抬手,緩緩將手中的薔薇湊向鼻尖,幽幽淡淡的香氣沁鼻撲來,帶來一刻的眩暈。輕紗下,唇邊淺笑,淡如清水的眸子里卻帶著一絲攝人心魂的妖異。
“淺、草、殘?!睖\淺淡淡的呢喃如風中的飄絮在空中飄散開來。
從此,司徒云隱不再,她只是淺草殘,淺草流音殘留下的女兒。
殘顏、殘恨、殘心……
精彩點評
司徒云隱,如同她右頰生出的妖燒的血色薔薇,止步于遠,嗅到的攝入心魄的馨香,姍若靠近,便感寒氣灌頂,令人生畏,但若有膽量身臨其旁,你變看到她的殘缺和脆弱,遍身的刺只是虛無的防衛(wèi)。久久彌蕩在心頭的是壕角怒放的那簇薔薇,桀駑,妖艷,靈動,也讓人心生憐憫。畢竟,她是一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