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殺了小蜜
陸盛強是縣法院的一名副院長。按說法官應是遵紀守法的典范,但自從手中有權(quán)后,他卻漸漸變了。別的不說,一年前他就包養(yǎng)了一個叫春兒的小蜜。當然,這事陸盛強做得很隱秘,他專門在遠離縣城的竹林鎮(zhèn)為春兒買了一套商品房。去會春兒時,他也從不坐單位的小車,每次都是自己騎摩托車來回。
這天是雙休日,天空飄著細雨。吃過午飯后,陸盛強盯著正和幾個同事打麻將的黃臉老婆,越看越不順服,就拿了摩托車鑰匙對老婆說:“我出去一下?!?/p>
“下雨天的。又哪兒去啊……”老婆的話還沒說完,陸盛強已摔門而出。
從縣城到竹林鎮(zhèn)騎摩托要四十分鐘,還沒到小鎮(zhèn)。陸盛強就從口袋里掏出墨鏡給自己戴上,他想自己在縣里大小也是個“人物”,萬一小鎮(zhèn)上的居民有認出來的就麻煩了。
來到春兒的門口,陸盛強輕手輕腳地用鑰匙開門,他準備給春兒一個驚喜。因為這天一早,春兒曾打電話問過他去不去,當時他沒心情,說要出差不去了。誰知扭開鎖舌后,陸盛強卻聽得春兒正淫聲浪語地說著話:“我的好哥哥,你快來嘛,人家澡都洗好了……”
陸盛強把門推開一點。見春兒竟一絲不掛地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給她的“好哥哥”打電話呢!
一時間。陸盛強只覺得自己的熱血直往腦門上涌,他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幾步上前,重重地甩了春兒一巴掌,罵道:“婊子,老子好吃好喝好穿地養(yǎng)著你。你卻背著老子偷人!”
陸盛強原以為自己這一巴掌過去,春兒一定會求饒的。沒想到,春兒在短暫的驚愕后竟像母老虎一樣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重重地還了一巴掌給陸盛強。嘴上還罵道:“你他媽的貪官一個,你真以為姑奶奶怕你來著?惹毛了姑奶奶,小心我舉報你!……”
春兒的話沒說完,陸盛強已經(jīng)呆住了:他一直跟春兒說自己是做生意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春兒已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看陸盛強發(fā)著呆不說話,春兒更得意了,她不屑道:“別發(fā)愣,我要沒點心眼,還不讓你像今天這樣給打死啊——老實告訴你,不是我存心要探你的老底。實在是你自己在電視里審判貪官時讓我看見了。既然今天讓你知道了我還有別的男人,今后我也不再瞞你。我們的合同還有三年才到期。這中間你得像以前一樣按時給我生活費,同時不得干涉我和別的男人好。否則你別怪我無情無義,我可以找你老婆,也可以告你……”
陸盛強邊聽邊覺得眼前這個曾經(jīng)讓他意亂情迷的尤物是那樣的丑陋,那樣的可恨!
春兒還說了些什么,陸盛強已聽不見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沙發(fā)邊茶幾上的一只水晶花瓶上。這只水晶花瓶是一個裸女的造型,以前他覺得漂亮才買來討春兒歡心的,現(xiàn)在這花瓶也突然變得既丑陋又可恨。
陸盛強一把抄起那個水晶花瓶,狠狠地朝春兒的腦門砸去:“老子讓你得意!”
春兒“啊”了一聲,終于停止了“得意”。
看見鮮血和腦漿從春兒的腦門汩汩而下。陸盛強猛地被驚醒了——自己殺人了!他不敢久留,先仔細擦了水晶花瓶上的指紋,又清除了今天自己來時留下的腳印。然后掩好門,急急地下樓去。
在樓下發(fā)動摩托車準備逃離的剎那,陸盛強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春兒對門那家的窗口有一雙眼睛正在直愣愣地盯著自己……
當天晚上,縣電視臺就播放了春兒被殺的新聞。警方斷定。春兒被殺的時間是在下午一點半至兩點之間。警方懸賞兩萬元,讓知情者提供破案線索。有懸賞,說明警方暫時還沒有明確的偵破方向。陸盛強擔心的是萬一警方嚴查指紋,根據(jù)平日在春兒住處落下的指紋。他還是有可能暴露的……
二、攬了車禍
第二天下午。陸盛強正在辦公室里心神不寧地看報紙,兩個穿警察制服的人不請自來了。陸盛強的心里當即就咯噔了一下,好在他很快發(fā)現(xiàn)兩個警察自己都認識。是縣交警隊的馬波和王濤,他們不是刑警。
打過招呼,馬波道:“陸院長,你有一輛藍色的本田摩托吧?”
一聽問到摩托車,陸盛強剛剛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問道:“怎么了?”
馬波道:“是這樣的:昨天下午兩點不到,天云鎮(zhèn)發(fā)生了一起摩托車肇事逃逸案。由于下雨,目擊者沒能看清肇事者的容貌,但目擊者肯定,肇事車輛應該是一輛藍色的本田摩托。所以,只要是藍色的本田摩托我們都要問一問?!?/p>
陸盛強沉思片刻,問道:“那個被撞的人怎樣了?”
馬波道:“搶救過來了,是個乞丐,沒兒沒女的,主要是有人報警了,加上又是肇事逃逸,我們不能不查一查的……”
陸盛強道:“馬波,是這樣的,這人是我撞的,當時我不是有意要逃逸,只是因為有緊急任務,所以才先走了。后來瞎忙,就把這事給忘了……這樣吧,這事我會負責到底的。要不,我直接找你們柳隊長談?”
事出意外,馬波和王濤對視一眼。最后猶豫著點了點頭。
縣交警隊的柳隊長是陸盛強高中的同學,兩人的關(guān)系比較鐵。陸盛強一個電話打過去。沒過十分鐘,雙方就說定了。反正那乞丐沒死,陸盛強負責把他的醫(yī)藥費承擔了,再給一筆安撫金,這事就算結(jié)了。
那么陸盛強為什么要把不是他干的交通肇事案往自己身上攬呢?其實,他這是舍小得大,以防萬一。因為天云鎮(zhèn)、竹林鎮(zhèn)和縣城在地理位置上正好形成了一個三角形。他離家是一點鐘左右,如果他承認在天云鎮(zhèn)撞人了,那么他就絕對不可能又在竹林鎮(zhèn)殺人。
日子又過了一個星期,陸盛強暗中打聽到,春兒被殺一案警方仍沒有任何線索。先以為春兒是被奸殺的,后來法醫(yī)檢驗春兒死前并沒有性行為,加上財物也沒有丟失的跡象。警方已考慮從春兒的人際關(guān)系著手,朝仇殺方向努力了。更令陸盛強振奮的是,因為置春兒于死地的那個水晶花瓶上連一個指紋也沒有,警方已懷疑是老手作案……陸盛強最盼望的就是這個案子永遠破不了,時間一長它成為懸案后自己也就安全了。
三、挨了敲詐
這天,陸盛強正要下班,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他剛拿起話筒就聽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道:“陸大院長,你還關(guān)心著竹林鎮(zhèn)的兇殺案吧……”
陸盛強一驚,急道:“你是誰?你什么意思?”
那人道:“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陸大院長一些不太想讓人知道的事——或者說見不得人的事……”
陸盛強強裝鎮(zhèn)定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p>
那人道:“你其實已明白了——春兒,那個被殺死在竹林鎮(zhèn)的漂亮小妞不會正巧是你的小蜜吧!哈哈哈……”
陸盛強最害怕的事終于來了,他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問:“你想怎樣?”
那人道:“記住紫江銀行65……4321這個賬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往里面存5萬元,兄弟手頭缺錢花了,看在春兒的面上,你不會不借給我吧,哈哈哈……”
說到這里,對方不等陸盛強再作表示,就掛了電話。
捏著話筒,陸盛強呆呆地愣了足有十多分鐘……
第二天,陸盛強乖乖地往紫江銀行那個賬號上存入了5萬元。陸盛強想的是,自己必須先穩(wěn)住對方,然后查明是誰,再考慮應對措施。
思前想后,陸盛強終于想起了案發(fā)那天,自己逃離春兒的住處時,在下意識回頭的剎那間看見的那雙眼睛。
“一定是對門鄰居聽到了春兒最后的那聲慘叫,又記下了我的摩托車車牌號……”陸盛強這樣想。
接下來,陸盛強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悄悄摸清了春兒對門鄰居的大致情形。那家父母死得早,現(xiàn)住著哥倆。三十六歲的哥哥叫花向東,三十一歲的弟弟叫花忠民。這花向東二十歲那年和人拼過刀子,吃了十多年的官司,去年才出獄。出獄后他一直沒能找到工作。幾個月前,街道為他接了一份給紙品廠糊信封的活兒。這活兒在家里做便可,所以他很少出門。而花忠民呢,初中畢業(yè)后雖也在社會上混過,卻沒像哥哥那樣混進監(jiān)獄。三年前還在一家酒店找了份看管停車場的活兒,正正經(jīng)經(jīng)干到現(xiàn)在。據(jù)說哥倆也不知為什么一直吵架。由于關(guān)系不好,花忠民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陸盛強的心里有底了,敲詐自己的一定是花向東。而就在陸盛強調(diào)查對手的期間,他又被電話“借去”了5萬元。
當?shù)谌齻€敲詐電話在星期一打來時,陸盛強斷然道:“花向東,我不會再給你往銀行里存錢了?,F(xiàn)在的銀行都有攝像監(jiān)控設備的,我老去存錢,總有一天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我現(xiàn)在能支配的錢總共還有30萬,我可以全部當面交給你。如果今后你再要敲詐,那么我們只有同歸于盡了。你再回到監(jiān)獄過余生。我最多吃槍子兒,大家一了百了。如果你同意30萬一次了斷,那么你說個時間地點,我把錢帶來……”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哈哈笑道:“陸大院長,既然你這樣爽快,我也不用再擠牙膏似的一點點‘借’了。我同意30萬一次了斷,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p>
第二天一早,陸盛強就接到了那個等待中的電話:“星期六下午三點,你帶好錢在西郊的七星橋上等我!”
放下電話,陸盛強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冷笑。原來,他雖基本斷定對手是花向東,但畢竟這是推理。他必須當面和敲詐者見上一次,驗證一下對手的真假,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除了這個家伙。
市郊的七星橋一帶本來有好幾個磚窯。這些年各地的環(huán)保意識與日俱增,那幾個污染環(huán)境、破壞耕地的磚窯先后被關(guān)停了。由于土質(zhì)已受到嚴重損害,有關(guān)部門盡管要求復耕,但事實上還是成了荒地。除了齊人深的茅草外,這里一直人跡罕至。敲詐者能選擇這樣一個地方,正是陸盛強所企盼的。
四、進了法網(wǎng)
星期六很快來到了,湊巧的是這天也下著細雨。陸盛強事先作了充分的準備,他先支走了家人,又特意把他開大卡車的一個表弟請到家里,然后在表弟的飲料中加了安眠藥。讓他好好睡一覺。等表弟睡著后,他悄悄開了表弟的大卡車上路了。
不知是下雨的緣故,還是這地方實在太荒涼,大卡車離七星橋還有一公里多就已看不到一個路人,他的心里不由得更為自己今天充分的準備而自豪。
離七星橋只有一百米了,陸盛強看見七星橋的引橋邊站著一個打傘的人。也許是聽到了大卡車發(fā)動機的聲音,那個人不由得扭過了頭來。陸盛強仔細一看,正是花向東!
老實說,今天來這兒前,陸盛強是做了兩手準備的,萬一在這兒等他的不是花向東,或者不止花向東一個人,那么他只有先付出30萬元。如果來的只有花向東一個人,那是最理想的?,F(xiàn)在看來花向東也不想這事讓更多的人知道,以免分享掉他的收獲。
陸盛強從駕駛室里伸出一只手,向花向東招了招?;ㄏ驏|猶豫一下,迎著大卡車走過來。
當花向東走到離自己只有十來米遠時。陸盛強使勁一踩油門,大卡車突然加速直奔對方而去。
按陸盛強的想法,大卡車應該一下子就能碾死花向東的。但也不知是他心慌,還是花向東反應快,只見花向東猛地往旁一躍,大卡車的車輪又往另一邊偏了偏。結(jié)果,花向東沒碾著,陸盛強自己倒是因為控制不當,連人帶車一起沖下五米高的引橋,飛落在了引橋下一人多高的茅草叢中。
出人意料的是,在大卡車落下的剎那間,茅草叢中居然有人“啊”的一聲慘叫。
陸盛強摔得不輕,有鮮血從他身上幾個部位流出,他的身子已無法動彈。他艱難地從已變形的駕駛室里伸出頭往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輪下正壓著一個長得很像花向東的人。那人的整個下身都被壓得血肉模糊了,眼睛恐怖地睜著,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這時,陸盛強的腦中一片混亂。最后,還是已骨折的右胳膊的疼痛讓他稍稍清醒了些。
陸盛強一抬頭。瞅見花向東正手握一塊石頭,眼中噴火地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陸盛強原以為花向東會把手中的石頭砸向自己。誰知,花向東看見車輪下那個人后,突然扔了石頭,俯下身去痛哭起來:“弟弟,你怎么在這兒?你快醒醒啊!……”
“原來車底下那人是花忠民,看來是兄弟倆一起敲詐我了。壓死一個,我也算夠本了……”陸盛強苦笑著暗想道。
不知什么時候,花向東已再次站起身來,他用手指著陸盛強罵道:“我們無怨無仇的,你為什么想碾我,又壓死了我的弟弟?”
陸盛強冷笑道:“是呀,我們無怨無仇的,你們?yōu)槭裁匆@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敲詐我?要不是你們太貪心,拿了第一次的5萬元后,再不打電話來,能有今天這事嗎?”
花向東迷惑道:“什么敲詐?什么5萬元?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陸盛強正要說“你真會裝啊”,大卡車的車輪下突然有微弱的呻吟聲傳出。花向東低頭一看。他弟弟花忠民的一只眼珠居然在動——他沒死!
花向東一把奪過陸盛強插在駕駛室卡座上的手機。撥通了110。
經(jīng)過搶救,花忠民和陸盛強都緩過來了。
那么花忠民怎么會躲在七星橋下的茅草叢中的呢?根據(jù)他本人事后的交代,這事跟他哥哥花向東還真的沒任何關(guān)系,他自己才是真正的敲詐者。
原來,在天云鎮(zhèn)交通肇事逃逸的正是花忠民。那天他因為被一個大賭頭追討賭債,慌不擇路之下就撞了人。事后,他一直關(guān)心著這事,當他得知交警已知道肇事車是一輛藍色本田摩托,正在挨個查車后,心里很是著急,一度還考慮是否該去自首。可就在這時,他又聽說撞人的是縣法院的副院長陸盛強,人家是在執(zhí)行公務途中出的事……花忠民糊涂了,這陸盛強為什么要攬這樁不是他干的交通事故呢?七想八想,他就是想不明白。后來有一天,他無意間聽哥哥花向東跟人閑聊時說:“春兒被殺那天,我正好看見那輛時不時來一下的本田摩托來過??上覜]記住車號,否則這也許是一條破案線索呢……”花忠民聽后先是一愣,跟著心里立即豁然開朗,他基本猜到了陸盛強為什么要攬下車禍了。
由于陸盛強的摩托車跟自己的是一個牌子,又是同顏色。此前花忠民雖沒見過陸盛強本人,但還是特意看過不時停在自家樓下這輛摩托車車牌樣。雖然如今記不全了,但尾數(shù)“88”他是記得的。花忠民第二天就去縣法院的法務公開欄查看了陸盛強的照片,當陸盛強下班時推著那輛尾數(shù)為“88”的藍色本田摩托走出法院大門時,花忠民就知道自己發(fā)財?shù)臋C會來了。他馬上去銀行開了存款賬戶,然后撥通了陸盛強的電話……
那天陸盛強提出一次了斷時,花忠民也是有過猶豫的,他知道跟被敲詐者直接接觸是有危險的,但30萬元的巨款對賭債纏身的他來說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好在陸盛強把他誤會成了哥哥花向東,況且花向東出獄后又老是拿自己作反面教材。要求他好好做人,不要賭博,兩人經(jīng)常吵架?;ㄖ颐窬蜎Q定選一個可以藏身的理想之地,然后設法讓哥哥先出場,如果陸盛強一個人來,不像有危險的樣子,他再現(xiàn)身,否則有什么不測的話,就由哥哥替他承擔……
星期六一早,花忠民先騙哥哥,昨晚做夢夢見死去的父母了,他想和哥哥一起去給父母上上墳。讓哥哥下午三點準時在西郊的七星橋等他,他下班后到七星橋和哥哥會合,再去離七星橋五里地的公墓上墳。他唯一真正做夢都沒想到的是,陸盛強雖一個人來了,卻會飛車壓上了早早藏在茅草叢中的自己……
因為舉報有功,花向東獲得了來自警方的兩萬元懸賞獎金。而陸盛強與花忠民則雙雙被起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