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民國初年的一天晌午。一聲晴天霹靂過后。傾盆大雨接踵而至,整個大燕鎮(zhèn)頓時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就在李桂根正準備關(guān)自家的大門時,一位年輕的后生突然從雨水中沖了過來,一下子站到了他的面前,忐忑不安地對他說:“大叔,不好意思!我是過路的商人,能不能在你家躲一下雨呀?”
李桂根猶豫了一下后,還是讓年輕后生進了家門。接著,便將一只紫砂茶壺遞了過來,笑著對他說:“坐下來喝點茶吧!”
“謝謝!”年輕后生接過紫砂茶壺后,根本就沒有喝茶,而是捧著茶壺左看看右瞧瞧。
李桂根不禁感到疑惑起來,于是便笑著問:“小老弟,你在看什么呢?”
年輕后生連忙夸獎著說:“好茶壺。好茶壺啊!這可是宋代官窯燒的,說不準還有可能是皇宮里的寶貝呢!”
李桂根聽后,不禁撲哧笑了起來,揶揄地說:“說不準還是宋太祖趙匡胤用過的呢!”
“怎么沒有這個可能呢?”年輕后生看了李桂根一眼后,十分認真地說:“告訴你,我家過去是開古董店的,我從小耳濡目染,當然也就精通古物了,我一眼就看出這只茶壺是古董。”
李桂根聽他這么說,心里更是感到好笑,這小家伙真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在我這個古物行家面前口出狂言,真是自不量力。想當初我在揚州城里開古董店時,你恐怕還沒有出生呢!不過,他雖這樣想著,但卻未說出口。當年就因為自己少年氣盛說話不注意得罪了不少。人,最后才弄得傾家蕩產(chǎn)的。但他又覺得這小子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一只普通的紫’砂茶壺,他偏偏說是古董,還跟宋朝皇宮掛上:了鉤,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想到這里,決定拿他開一下玩笑,于是便笑著說:“按小老弟的意思,這茶壺是古董了,我想請教一下,它能值多少錢啊?”
年輕后生見李桂根這么問自己,便又裝模作樣地將紫砂茶壺打量了一番,爾后十分認真地說:“我看這只茶壺真是價值連城,根本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p>
“是嗎?”李桂根更是感到十分可笑,明明是只普通的茶壺,又怎么可能價值連城呢?于是便故意逗他開心地說,“小老弟,這樣吧!你只要給我五萬大洋,我就將這只茶壺賣給你,怎么樣?”
“真的?”想不到年輕后生竟然高興得跳了起來。十分激動地說:“大叔,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你說話算數(shù)嗎?”說著,他便連忙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來說:“大叔,我身上沒有帶這么多錢。這一千大洋的銀票算是定金,一個月內(nèi),我保證將五萬大洋送來,到時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怎么樣?”
李桂根見年輕后生一副范進中舉的樣子,不禁感到有些疑惑起來,這小子是不是大腦有問題啊?自己本來是想拿他尋開心的,他竟然當起真來了。要知道,五萬大洋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啊!就是一般有錢的大戶人家也很難拿得出這么多大洋來的啊!再說,就是這小子有眼無珠,錯把黃銅當黃金,我也不能坐在家里讓他上當受騙啊!這種昧良心的錢根本不能賺,否則是要遭報應(yīng)的。想到這里,他便笑著說:“小老弟啊!不是我說你,你大概看走眼了吧?這只茶壺根本就不是什么古董,我一塊大洋都能賣給你?!?/p>
“大叔,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年輕后生幾乎跳了起來,十分生氣地大聲叫嚷著:“你就是不想賣給我,也不能這樣說啊!”
李桂根見他一副剛愎自用的樣子,心里不禁想著,看來這小子不吃點虧,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呢!既然他一口咬定是古董,我又何必再跟他爭呢?倒不如讓他吃點虧,今后才不會這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呢!不過,李桂根也不想做得太過分,于是又笑著對年輕后生說:“小老弟,這樣吧!我收下你這一千塊大洋的銀票,你把這只紫砂茶壺帶走,再請別的行家看看。如果真的是古董的話,你就把錢送來。如果是假的話,我就把定金還給你,怎么樣?”
“不行,不行。”年輕后生連忙搖頭,十分固執(zhí)地說,“就是你對我放心,不怕我一去不回,我也不能這樣做的。我們還是按規(guī)矩來,這只茶壺還是您保存。一個月后,我保證將五萬塊大洋的銀票送來?!彼f到這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大叔,我們說了這么長時間,還沒有告訴您我叫什么名字,我叫胡來兒,家住在省城?!?/p>
李桂根聽后,不禁暗自發(fā)笑,真是人如其名。
這時天已經(jīng)不下雨了,胡來兒向李桂根再三叮囑了一番后便告辭了。
如期登門
光陰荏苒,轉(zhuǎn)眼間約定的一個月時間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李桂根知道胡來兒是不可能再來的了,他肯定拿不出這么多錢來的。不過按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來討要這一千塊大洋的定金的。他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自認倒霉。所以李桂根仍像往常一樣,早飯后,他便拎著鳥籠出去跟鎮(zhèn)上的幾位老友玩鳥。自從二十年前老婆去世后,他便跟幼小的女兒玉琴相依為命,吃盡千辛萬苦,終于將女兒拉大成人,并且供她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xué)。女兒玉琴還真爭氣,去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便在省城的一家銀行找到了一份工作。李桂根便辭去了在揚州一家珠寶店的工作,回到老家大燕鎮(zhèn),過起了無牽無掛的清閑日子。
中午時辰,李桂根在外邊遛夠了鳥。便準備回家做中飯。想不到剛走到家門前,就發(fā)現(xiàn)胡來兒正蹲在他家的門前。不禁倏地一怔,看來這小子還真把這件事當真了?
“大叔,你可回來了啊!”胡來兒見到他后,連忙站了起來,埋怨著說:“我早就來了。想不到你到現(xiàn)在才回來,讓我等得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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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真的要買我的茶壺?”李桂根一邊開門一邊試探性地問著。
“大丈夫男子漢,一言九鼎,怎么可能會言而無信呢?”胡來兒說完后,便連忙捧起放在堂屋桌子上的紫砂茶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臉上充滿了得意的笑容。
李桂根一邊給胡來兒倒茶,心里卻在想,小子,你別高興得早了,有你哭鼻子的時候吶!
胡來兒接過茶杯后,一口氣將杯中的水喝光,爾后便從身上掏出銀票來,對李桂根說:“大叔,這是剩下的四萬九千大洋的銀票。按照我們生意人的老規(guī)矩,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款當面看清,走后就概不負責了。”
李桂根不禁倏地一驚,看來這小子不是一般的大戶人家,否則怎么可能一下子捧出這么多銀票出來呢?不過,按照古董生意場上的規(guī)矩,買主不愿說出自己的來歷和身世,賣主是不好詢問的。既然這小子能拿得出這么多銀票來,他家一定是有錢有勢了。為了不找來麻煩,李桂根沒有去接胡來兒手里的銀票,而是正兒八經(jīng)地對他說著:“小老弟,我再次提醒你一下,這只茶壺根本不是什么古董。你是不是再仔細地看一看?到時后悔就來不及啦!”
胡來兒揮了揮手,不屑一顧地說:“大叔您放心,我看古物從來就沒有看走過眼。再說,我們本來就是愿買愿賣,就是我看走了眼,也絕對不會再來找您退貨的。”
既然胡來兒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桂根也就不好再跟他說什么了,心里只是感到十分好笑,這個愣頭青是不是真的大腦有毛病啊?
李桂根收下銀票后,對胡來兒說:“小老弟,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如果十天之內(nèi),你發(fā)現(xiàn)這只茶壺不是古董的話,你就來找我。我保證將你的五萬塊大洋的銀票一文不少地還給你?!?/p>
胡來兒聽了他的話后,只是朝他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就連忙捧著紫砂茶壺匆匆走了。
出于禮節(jié),李桂根將胡來兒一直送出了大門外,本來還想勸他幾句,可見他一意孤行,就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他相信,這小子一旦知道受騙上當后,準會再找上門來的,畢竟是五萬大洋啊!
惹火燒身
當李桂根回到家中時,突然發(fā)現(xiàn)桌上放著一封信,他連忙打開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他根本不叫胡來兒,而是過去揚州祥和珠寶店的少東家張祥瑞的兒子張得福。
往事如夢,二十一年發(fā)生的事又重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二十一年前的正月十六。父親去世后,李桂根子承父業(yè),正式成為揚州瑞祥珠寶店的少掌柜。這天中午,李桂根在得月樓擺了十桌酒席,請來了揚州城里的社會名流和珠寶店的同行,場面十分熱鬧。
李桂根自幼聰慧,又經(jīng)過父親的精心培養(yǎng),十六歲就開始到柜臺上做大師傅了。這么多年來,他經(jīng)手了無數(shù)的字畫古玩,幾乎沒有發(fā)生過任何差錯,被同行譽為古玩圣手,所以他就一直很自負。這次他借自己接任瑞祥珠寶店掌柜之際,將揚州城里的社會名流和珠寶店的同行請來的目的,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
酒過三巡,應(yīng)邀參加酒宴的王員外突然從隨從手里拿來一幅字畫,對大家笑著說:“各位珠寶店的老板,老朽前天有幸得到了唐伯虎的一幅美人圖,不知是真是假。今天想借此機會請各位老板幫我鑒定一下,老朽這廂有禮了?!闭f著抱拳朝大家作揖。
大家聽后,都紛紛朝王員外的酒桌擁來。祥和珠寶店的少東家張祥瑞也是一個少年聰慧的年輕后生,他看完王員外帶來的字畫后,不禁大聲叫了起來:“真跡,絕對是唐寅的真跡?!?/p>
李桂根見張祥瑞搶了自己的風頭,又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臉上頓時露出鄙視的神情,嘀咕著罵了句:“真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你懂個什么屁!”
張祥瑞本來也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見李桂根這樣瞧不起自己,心里頓時怒火萬丈。不過,他還算是個有修養(yǎng)的人,知道在這種場合下,不便跟他爭吵,于是便將心中的怒火強壓了下去。
一個月后,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頭來到瑞祥珠寶店。爾后顫顫巍巍地從身上掏出一只十分精致的酒杯,笑著對李桂根說:“掌柜的,你瞧瞧我這只酒杯怎么樣?能值多少大洋?”
李桂根拿起酒杯端詳了一番,雖然覺得這只酒杯除了比普通酒杯精致一些外,卻沒有其他什么獨特之處,連杯底都沒有出窯的年號,分明是只普通的酒杯,便以為這位白發(fā)老頭是來故意考驗他,拿他尋開心的,于是冷笑了一下說:“大爺,你這酒杯根本就不是什么古董,值不了幾文錢啊!”
白發(fā)老頭見李桂根這么說,沒有講什么,而是從隨身帶來的一只包里掏出一壇酒來,打開酒壇后,便往酒杯里倒酒。想不到奇跡終于發(fā)生了,只見酒杯里有九條龍在來回游動著。李桂根看后,不禁大吃一驚:“九龍杯?”
李桂根早就聽父親說過有關(guān)九龍杯的傳說,說這九龍杯看上去跟普通酒杯沒有什么差別,只有將酒倒進杯子里后,才看到有九條龍在杯里游動。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得到這只九龍杯后,如獲至寶,整天捧著不放,就連睡覺時,也要放在枕頭邊。朱元璋死后,朱允炆繼位。想不到他的四叔朱棣以“清君側(cè)之惡”的名義舉兵反抗朝廷,很快便篡奪了皇位,從此這只九龍杯便從明朝皇宮里消失了。有人說是被建文帝帶走了,也有人說是被大火燒毀了??傊窍侣洳幻鳌,F(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在李桂根的面前,他心里不禁一陣狂跳。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啊!他暗地里吁了口氣,將眼前的老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見他雖然白發(fā)蒼蒼,卻氣度不凡,便感到這老頭不像是一般的等閑之輩。于是直截了當?shù)匦χ鴨枺骸按鬆?,你準備多少大洋出?”
白發(fā)老頭伸出三根指頭說:“一口價,三萬兩銀子。說實話,我急需要錢才肯賣它的,否則說什么也不會把祖上的傳家之寶賣掉的。唉!”說到這里,他嘆了口長氣,顯得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李桂根心里又是倏地一驚,這個價根本是他意料之外的。這樣價值連城的寶貝,三萬兩銀子又怎么能買得到呢?想到這里,他當即對白發(fā)老頭說:“大爺,對不起!說實話,我手頭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錢,能否容我三天時間,我保證一齊給你。”
白發(fā)老頭搔了一下白發(fā),沉思了片刻后說:“行,不過,你一定要快,我正等著銀子用呢!我就住在對面的興隆客棧。等你把銀子湊齊了,就來找我?!?/p>
為了能得到這只價值連城的九龍杯,李桂根除了將自己的周轉(zhuǎn)金全部拿出來外,還將自己的瑞祥珠寶店作抵押,向別人借了兩萬多兩銀子。三萬兩銀子湊齊后,他當即就跑到對面的興隆客棧,找到白發(fā)老頭后,十分激動地說:“大爺,這是三萬兩銀票,你點一下?!?/p>
白發(fā)老頭看了一下銀票后。便將九龍杯遞給了李桂根。笑著說:“掌柜的,銀票我看了,沒錯。你再驗一下貨,是不是真的。呵呵!離開這客棧后。我就概不認賬了?!?/p>
李桂根掃視了一下九龍杯后,信心十足地說:“大爺,沒錯。就是錯了,我也絕對不會再找你的?!闭f完,便連忙捧著九龍杯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瑞祥珠寶店。上當受騙
自從得到九龍杯后,李桂根一直處于亢奮之中。他感到自己這次真的發(fā)大財了,只要這只九龍杯一出手,少說也要賺一倍的銀子。想到這里,他激動得渾身戰(zhàn)栗?,F(xiàn)在最主要的就是要趕緊找到買家,畢竟自己借了人家兩萬多銀子要還。但他也十分清楚,雖然揚州是一座千年古城。曾經(jīng)有過輝煌歷史。但由于近代鹽業(yè)的衰敗,加之連年饑荒民不聊生,真正有錢有勢的買主已經(jīng)不多了。只有到省城這樣的大地方,才有可能遇上真正識貨的有錢買家。這時他突然想到了在省城也是開珠寶店的堂叔李林群。他在省城認識的有錢人很多,只有找他才有可能找到買家。于是他懷揣九龍杯。帶著一名機靈的伙計急匆匆地來到了省城。
李桂根找到堂叔李林群后說明了來意,爾后得意洋洋地拿出九龍杯。
李林群在省城算得上是個赫赫有名的古董行家。所以當他將九龍杯看了一眼后,就不禁朝李桂根瞪了一眼,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個混小子!真是聰明過頭了。告訴你,你上大當了,這根本不是什么九龍杯,而是一只普通的酒杯。”
“這怎么可能呢?”李桂根連忙跳了起來,十分不服氣地說:“叔,你如果不信,就倒酒到杯里,馬上就能看到有九條龍在里面游動。這可是我親眼看見的,絕對不會有假的啊!”
“你這混小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李林群沒好氣地罵著,當即讓伙計捧來一壇酒,將酒倒進杯中,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到有龍出來。
“怎么會是這樣呢?”李桂根簡直瘋了似的跳了起來,喪魂落魄地說:“我那天明明看到有九條龍在杯中游動的,怎么現(xiàn)在沒有了呢?”
李林群惡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沒好氣說:“那天你看到的那只九龍杯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后來白發(fā)老頭再給你時,已經(jīng)被他調(diào)了包了。你呀!太年少氣盛。過分自信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李桂根聽堂叔這么一說。終于恍然大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自己當時看那白發(fā)老頭一副眉善目慈的樣子,也就放松了對他的戒備,想不到就這么一個小小的粗心大意,竟然弄得自己傾家蕩產(chǎn)。
回到揚州后,李桂根立即來到興隆客棧,白發(fā)老頭早已經(jīng)人去樓空。他真搞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遭到如此的陷害。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其他選擇,只得將李家?guī)状丝嘈慕?jīng)營起來的瑞祥珠寶店變賣了還債。這樣一來,他也就從一個家財萬貫的大老板一下子成了個窮光蛋。
真是雪上加霜,李桂根老婆經(jīng)不起如此的打擊,竟然一病不起,很快就扔下他和女兒離開了人世間。為了自己和女兒的生活,李桂根不得不到另一家珠寶店去做伙計。一年前,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省城工作,李桂根便回到了老家大燕鎮(zhèn),過上了清閑生活。
李桂根看完信后,止不住的老淚縱橫。原來讓自己傾家蕩產(chǎn)的人竟然是祥和珠寶店的少東家張祥瑞。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當年就因為自己一句年少氣盛的話,竟然被他弄得傾家蕩產(chǎn)。
臨終遺愿
那么,張祥瑞的兒子張得福為什么明知道李桂根的這只紫砂茶壺是假的,竟然還要花五萬大洋買下來呢?其實他是為了了卻父親張祥瑞臨終前的遺愿。
話說張祥瑞自從那天在酒桌上被李桂根羞辱后,對他真是恨之入骨。為了報一箭之仇,張祥瑞便找到了自己的一位遠房親戚,也就是那個白發(fā)老頭,上演了一出誘騙李桂根的戲。開始的那只九龍杯的確是真的。那么,這只真九龍杯又是從何而來的呢?這就說來話長了。
原來張祥瑞的祖上曾經(jīng)做過明朝建文帝的御前侍衛(wèi),深受建文帝的寵愛。后來朱棣起兵,朝廷兵敗,為了迷惑四叔朱棣,建文帝便放火燒皇宮。接著建文帝在侍衛(wèi)的護衛(wèi)下,趁機逃出了皇宮。開始建文帝還一直做著卷土重來的美夢,暗地里派張祥瑞的祖上聯(lián)絡(luò)自己的舊部,謀圖舉兵反撲。然而,朱棣登上皇位后,一邊大肆屠殺建文帝的親信,一邊又籠絡(luò)人心,很快就穩(wěn)定了江山。建文帝見大勢已去,感到十分絕望。便上山削發(fā)為僧。為了不拖累張祥瑞的祖上,也好讓他早點成家立業(yè),建文帝便要他從此隱姓埋名,再也不要過問江山社稷之事。在臨走時,建文帝為了感激他多年來對自己的貼心照顧,便將皇爺爺朱元璋傳給自己的這只九龍杯賜給了他。從此以后,這只九龍杯也就成了張家的傳家之寶,世世代代傳了下來。
張祥瑞十分清楚,要想讓李桂根傾家蕩產(chǎn),就必須要有真正價值連城的古董才能騙得了他。于是便瞞著家里人,偷偷地將九龍杯拿出來,跟遠房親戚上演了這出騙局。
得手后,張祥瑞看著李桂根頓時家破人亡。真是高興得欣喜若狂。自己不僅報了仇,還用一只假九龍杯騙得了三萬兩銀子。
光陰荏苒,轉(zhuǎn)眼間二十年過去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年齡的增長,張祥瑞對當年設(shè)計誘騙李桂根這件事越來越感到心神不安,就因為李桂根的一句話得罪了自己,竟然弄得他傾家蕩產(chǎn),確實是有點太過分了。為了防止李桂根知道這事,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十多年前,當父親去世后,他便變賣了祥和珠寶店,爾后悄悄地舉家從揚州搬到了省城,在省城開了家錢莊。盡管如此,每當想到這事時,他除了擔驚受怕外,還感到十分內(nèi)疚,于是就有了想彌補的念頭,將自己騙來的三萬兩銀子如數(shù)還給李桂根。可卻又生怕李桂根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反而更不放過自己,所以這事也就一直成了自己的一塊心病。
真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今年春天。張祥瑞突然一病不起,找了省城的很多名醫(yī),都沒有瞧出他是什么病。張祥瑞想到自己才四十多歲的人,竟然得了這種絕癥,覺得這是老天爺對自己的報應(yīng),心里更加痛苦萬分。
眼看飯吃不下,人日漸消瘦,張祥瑞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的日子不多了。為了了卻自己的這塊心病,不想讓自己在九泉之下跟李桂根相逢時難看,于是便將兒子張得福叫到自己的病床前,淚水縱橫地說:“得福啊!爹看來快不行了。爹有一件事一直未了結(jié),只能請你來完成了?!庇谑潜銓⒆约涸O(shè)計誘騙李桂根的全部經(jīng)過如實地告訴了兒子,并且一再囑咐兒子,一定要想方設(shè)法將自己騙來的三萬兩銀子還給李桂根。這樣自己在九泉之下才得安息。
張祥瑞去世后。張得福便開始著手完成父親生前的心愿。他也感到這件事比較棘手,如果自己直接去找李桂根了結(jié)這件事的話,顯得不太妥當,弄不好還會被李桂根反咬一口。經(jīng)過一番苦思冥想后,他終于有了一計,于是便上演了開頭的那一幕戲。
李桂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不但沒有怨恨張家。反而感謝張家父子倆的一片用心良苦。
好事多磨
李桂根得到張得福給的五萬大洋的銀票后,就有了想重開珠寶店的念頭。他覺得只有這樣做,才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和祖輩,可卻又怕女兒玉琴不同意。為了得到女兒的支持,他便急忙趕到揚州,爾后乘小輪船直奔省城。
來到了省城后,李桂根連忙將自己得到五萬大洋的經(jīng)過告訴了女兒。他總以為女兒聽到這個消息后,一定會欣喜若狂的,想不到女兒卻顯得很平淡,甚至臉上還掛著愁云。他見狀。便十分詫異地問:“玉琴,你怎么啦?好像有什么心思似的啊?”
“唉!”玉琴長嘆了口氣,苦澀地說,“這話讓我怎么說呢?”,
李桂根不禁心里倏地一驚,迫不及待問著:“玉琴,究竟發(fā)生什么事啦?你快說呀!”
玉琴看了父親一眼后,又嘆了口氣:“唉!得福為了這五萬大洋的銀票、,已經(jīng)將銀行里的周轉(zhuǎn)資金全部抽空了?,F(xiàn)在銀行連周轉(zhuǎn)資金都沒有了,如果這事一旦被儲戶知道了,麻煩就大了。他們肯定會一起跑來取回自己的存款,到時可怎么辦呢?”
李桂根聽得云里霧里的不知怎么回事。他怔怔地看了女兒一眼后,詫異地問:“玉琴,你究竟在說什么呀?你怎么知道張得福的?什么銀行周轉(zhuǎn)資金啊?我怎么被你說得莫名其妙的呀?”
“爹呀!你真笨!”玉琴低聲說著,“得福就是我們銀行的老板,我、我們……”她的話還未說完,已經(jīng)是滿臉的羞赧了。
李桂根畢竟是個精明之人,女兒這么吞吞吐吐的說話,他很快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原來女兒已經(jīng)跟張得福這小子好上了啊!這么說她應(yīng)該早就知道張得福還銀子的事了?只有自己一個人被蒙在鼓里。想到這里,他不禁嗔怪地罵:“好你個吃里扒外的死妮子,瞞著爹跟別人私定終身不算,竟然還跟張得福這混小子兩人合起來捉弄爹啊?爹真是白疼你這么多年了?!?/p>
“爹,你別怪我和得福。其實起初我們兩人都不知道你跟得福爹所發(fā)生的事,直到得福爹臨終的那天,我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當時也十分氣憤,氣得幾天都沒有跟得福說話。后來覺得得福爹已經(jīng)為這件事懺悔,正在想方設(shè)法彌補自己的過錯,我們有什么理由再記恨一個即將去世的人呢?再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啊!”玉琴說到這里,掃視了父親一眼。滿臉羞澀地說:“如果不是發(fā)生了這件事,我早就把我和得福相好的事告訴你了?!?/p>
十多年前,張祥瑞來到省城開錢莊。生意并不太景氣。后來張得福到英國去留學(xué),學(xué)的是金融專業(yè),知道外國人開銀行很賺錢。于是便建議父親將錢莊改成銀行,這在民國初年,在省城還算是件新生事物呢!
再說張得福留學(xué)回來后,便回到自家的銀行,協(xié)助父親的工作。玉琴在大學(xué)里學(xué)的也是金融專業(yè),去年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正巧張家的銀行招聘銀行職員,她便參加了應(yīng)聘。當時張得福是招聘的主考官,兩人一見鐘情。經(jīng)過半年的花前月下,玉琴想將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父親。想不到這個時候,張祥瑞一病不起,并在臨終前將自己當年為了報羞辱之仇,弄得李桂根傾家蕩產(chǎn)的事說了出來。張得福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也為了能得到未來岳父大人的諒解,在玉琴的協(xié)助下,終于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wù)。
當李桂根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后。不僅感嘆萬分:“或許這是老天爺?shù)墓室獍才?,為了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才有意讓我和張祥瑞兩個冤家的兒女結(jié)為秦晉之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