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羅利是英國著名的歷史學家,1603年他受人誣告被判處死刑,在倫敦塔中一關(guān)就關(guān)了十三年,是歷史上倫敦塔內(nèi)滯留時間最長的一名囚犯。在污水遍地,潮濕陰暗,寒風刺骨,毒蟲遍地的牢房里,他用十二年的時間寫就了《世界史》,聊以自慰。
歷史究竟該怎么寫呢?在獄中,他抓緊時間,想在生命結(jié)束之前完成他的《世界史》。然而,有一件事情,卻幾乎擊碎了他的夢想。一天,看守他的兩個衛(wèi)兵發(fā)生了爭執(zhí),羅利從頭到尾目睹了這場爭吵。與此同時,他的一個朋友來探監(jiān),恰好也目擊了此事,于是向羅利提起了這件事。但羅利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人的觀察,特別是對觀察到事物的描述大相徑庭。同時,他還發(fā)現(xiàn),兩人在獄卒誰是誰非的問題上,也截然相反。羅利頓時心灰意冷,一件極其簡單的事件,竟然產(chǎn)生了這么大的歧義。他連一樁耳聞目睹的事件都不能準確地進行描述與記錄,又有什么權(quán)利去描寫、仲裁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事情呢?于是他將已完成的手稿付之一炬。
這里揭示了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歷史事實是客觀存在的,但如果站在不同的立場和角度,就會觀察到截然不同的場景。
不用故意歪曲,僅僅是視角的錯位,就足以令歷史產(chǎn)生諸多荒誕。比如世界史,在有的人筆下是一部驚心動魄的廝殺史,而在有的人筆下卻是一部熱血豪情的奮斗史。
然而,最終羅利還是完成了他的世界史。就在那間潮濕又狹窄而且墻壁上滲著污水的牢房里。盡管他要忍受著刺骨的嚴寒,盡管他的左臂因為風濕病變得僵硬起來,而且手上長著毒瘤,痛苦異常。至于他是為什么最終又拿起筆完成了那部世界史,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從查考。不過,我在一本書中發(fā)現(xiàn)了他的這樣一段話:古人認為美好的,我們現(xiàn)在依然覺得美好。古人認為罪惡的,我們依然認為是罪惡。我們的歷史,似乎一直在與人性的罪惡作對,但一直在解釋為什么會失敗。這也許就是羅利最終寫完了那部世界史的原因。
或許,歷史真的容不下至善至美,正如人性中的善與惡相互并存一樣,人性中的善與人性中的惡,都以不同的角度仲裁著歷史。善良人眼中的光明或許就是惡人眼中的黑暗,惡人眼中的天使或許就是善良人眼中的魔鬼,歷史也一直就在光明與黑暗、天使與魔鬼之間糾葛。好在,這個世界上,人性之善遠多于人性之惡,正義總會戰(zhàn)勝邪惡,不然人類社會也不會發(fā)展到今天。因此,只要人類沒有滅亡,正義就仍將繼續(xù)戰(zhàn)勝邪惡,歷史就與未來一樣是光明的,任何對歷史事件的陰暗解讀,都是人性的游移甚至失落,也是一種對人類自身令人痛心的不敬。
本欄目責任編輯 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