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感人肺腑的小小說。作品通過敘述一對家境貧困的夫婦在艱苦的生活環(huán)境中。相親相愛、風雨同舟、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故事，謳歌了美好的人間真情，譜寫了一曲堅貞不渝的愛情頌歌，呼喚人們熱愛生活，藐視困難。崇尚真誠，相互關愛，讓這世界變得更加溫暖和美好。

文章以“襪子”為線索。按照時間的順序推動故事情節(jié)向前發(fā)展。作者運用平緩紆徐的語氣和波瀾不驚的節(jié)奏。向我們娓娓講述了一個凄美而又略帶悲憫的愛情故事：“他”原來是個鄉(xiāng)村小學的民辦教師。后來轉為公辦教師并進城工作，他非常感激妻子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對自己的悉心關照，他為妻子沒有跟著自己過上好日子而心懷愧疚。在妻子遭遇車禍、大腦失憶的情況下，他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妻子，不厭其煩地關愛著妻子。當妻子離他而去時，他異常悲痛，緬懷之情刻骨銘心。“她”原來是個在鄉(xiāng)下種地的姑娘，后來隨著丈夫進城當了清潔工，但不幸遭遇車禍成了癡呆。不管是在鄉(xiāng)下還是到了城里。她都深深地愛著丈夫。悉心地照顧著丈夫的生活，丈夫的腳凍傷了，她便給他織襪子、給他暖腳。即使在大腦失憶后，她仍然不停地織著襪子，并把家里的椅子當成了丈夫，每天念著丈夫的名字，給椅子的腿穿襪子。就這樣二十年如一日。她不停地織呀，穿呀，直到她安靜地離開丈夫的那一天……文中的“他”是一個工作勤奮、吃苦耐勞、忠于愛情、淳樸真誠的好丈夫。文中的“她”是一個勤勞善良、充滿愛心、樂于吃苦、溫柔賢惠的好妻子。這一對夫婦的命運是不幸的。是令人同情的，但也是值得我們羨慕和稱頌的。因為在他們身上，閃耀著我們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的光輝!

小說的藝術特色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四個方面：其一。作者善于捕捉微小的生活細節(jié)來突顯宏大的主題。如本文中描寫“她”為丈夫織襪子、穿襪子的生活瑣事和“他”對失憶后的妻子悉心照顧、不離不棄的平凡細節(jié)來表現(xiàn)人間的真情和大愛，謳歌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其二，在平實質樸的語言中飽含著深沉的意蘊和情感。本文中沒有華麗的詞藻，卻有不少直白如話的短句。如：“他說，臭。她說，不嫌。”看似粗疏淺陋，實則蘊含深情，耐人品味。又如：“她穿，他脫。如此反復，二十年?！本瓦@幾個簡單的字眼，讓我們的心靈受到深深的震撼和感動。其三，小說段與段之間的過渡、所敘事件之間的承接與轉折巧妙自然，別具匠心。如第六自然段，僅用“可好日子沒有在后面”這句十分簡約的話。把在鄉(xiāng)下和城里兩個不同地點的生活片斷勾連起來，在文章的結構上承上啟下。在事件的敘述上卻起到了突轉的作用，掀起讀者情感的波瀾。其四，小說中的人物沒有具體的名字。這顯而易見，作者賦予了“他”和“她”以象征意義，道出了人間期盼“真情”與“關愛”的普遍性。

雪小禪作品的這種新穎的組材視角和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很值得我們中學生學習和借鑒。當前中學生作文不是缺少想象，而是缺少創(chuàng)新，缺少個性，缺少真實。內(nèi)容真實。情感真切。我手寫我心。我手抒我情，作文才會感人?？梢娬鎸嵤俏恼碌纳Γ猩Φ淖髌凡拍艽騽尤?。有獨特的個性和新穎的手法才能使讀者獲得愉悅的審美享受。

[作者單位：湖北當陽廟前中學]

【附】 穿襪子的椅子 雪小禪

他那時一直凍腳。是鄉(xiāng)里的小學教師，在冰冷的屋子里，沒有暖氣，只有很小很破的小蜂窩煤爐子。他為學生批改作業(yè)到深夜，慢慢地。腳就凍了。生了很多凍瘡，甚至。彎不下腰，自己穿不上襪子。

那時的她，在鄉(xiāng)下種地，心疼自己的男人，于是一針一線織毛襪子。然后在他回來之后，把他的腳抱在懷里。一點點替他溫著。他說，臭。她說，不嫌。

那時他們還年輕，不過三十多歲，生活的辛苦被愛情的溫暖照耀著。于是也不覺得多苦了。

他穿的襪子全是她親手織的，因為買的襪子太薄，根本不抗凍。有了她的襪子之后。他的凍腳慢慢好了。后來，就不再凍了。

再后來，他們搬到了城里，他吃上了商品糧，她跟著來城里，當了清潔工，每天四點多起來去掃街道，供兒子在外面上大學。他說，跟著我，你一天的福都沒有享過，而她說，好日子肯定在后面呢。

可好日子沒有在后面。

她早晨起得太早，出去掃街時讓車撞了，一下子撞成了癡呆。不知撞了哪根神經(jīng)，基本上誰也不認識了，每天就知道傻吃傻喝，他抱著她，叫著她的名字，她傻傻地笑，根本認不出他了。

她總擔心家里的煤氣沒有關，于是總是跑到廚房去關煤氣，明明是關著的，她卻要打開，他寸步不離，跟著她，她開開，他就關上。

她還在不停地做另一件事情，只要是有關這件事情。那么。她會極其安靜地做。即使她正在哭正在鬧，只要他說，我要穿襪子，她就立刻停下來，拿起毛表針開始織襪子。

那些年，她一直在織襪子，不停地織各式各樣顏色的襪子?？椛线€不算，她還要給家里的椅子腿穿上，一邊穿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來。穿襪子，穿上就不冷了。

她穿，他脫。如此反復，二十年。

二十年，是的，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里。她織了多少雙襪子呢?總在織，抽屜都織滿了，全是襪子了，而他給椅子脫了多少次襪子?記不清了。

穿過襪子的椅子腿。已經(jīng)磨得光滑了。

兒子大學畢業(yè)留在了北京，她還在織襪子，他還在脫襪子。

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們家的椅子穿襪子，有時她出去，有人和她開玩笑，又給椅子穿襪子了嗎?她傻傻地笑著，穿了穿了。穿上就不冷了。

此時，他鬢已霜，她發(fā)如雪。

六十歲了，他拉著她的手散步，家里仍然一貧如洗，他唱年輕時候給她唱過的歌，她如嬰兒一樣看著他。嘿嘿地笑著，但她抓他的手抓得很緊很緊。

女人是安靜地離去的。

他出去買菜，回來時，她沒有孩子似地跑過來給他開門。

他掏出鑰匙開了門，看到她安靜地倒在沙發(fā)上。手里，有一只沒有織完的襪子。

安葬了女人之后。男人常常會發(fā)好久時間的呆。一個人。整理這二十年她拆拆織織的襪子，很多的襪子，細細密密的針角。男人總是給椅子脫襪子。從來沒有給椅子穿過襪子，那天的午后，他拿出兩雙襪子，然后貓下腰給椅子穿襪子。

很不好穿。

要先把椅子倒過來，然后一只只地套進去，還要和女人一樣。把襪子抻平抻舒坦了。

并且，口中要念念有詞。

要叫著自己的名字，來，乖，來，穿上襪子就不凍腳了。

他淚流滿面。

面對著那些穿著襪子的椅子，他知道，那個疼他愛他的人去了，而這二十年，他沒有嫌煩。天天脫那些襪子，他也知道，那穿穿脫脫的二十年，是他和她的愛情，刺骨銘心、一生不忘。

那些穿過襪子的椅子們。想必也能理解她和他的愛情吧?絲絲纏繞，在風雨同舟的柴米里，在相濡以沫的日子里，那最平凡的愛情。也應該是人世間最動情的一幕吧?

(《向導·讀品版》200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