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重現(xiàn):與老友交談

在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想

去看看你。我們坐在

彼此面前。交談不多

也不局促。沒有多余的

表情。沒有禮拜天的教堂里

一束光線傾斜，有著

不被覺察的移動。攤開的書頁

在微微的氣流里重又合上

我們在一間很高的地下室

仿佛堆放的靜物。偶爾

端起水杯。免去的話語

像鐘聲轟鳴?；覊m從穹頂

下落。微揚(yáng)。

斑馬

今天是星期二。人們置身于

星期二的事務(wù)里。

我也不例外。使這個單獨(dú)的早晨

留下來，留下的陽光

也特別好，使我忍不住

想把手伸進(jìn)去，想抓住什么

但它們太好了，陽光里

什么都沒留下，包括灰塵

都沒有揚(yáng)起

我想象了一下那只

還沒伸出去的手

在空無一物的地方

明暗交替

變沒了

三段論

木偶們在平面上移動

問題看起來很簡單

也守規(guī)矩。方圓百里有一口口

默不出聲的窨井

我們關(guān)上門說話:那個不停揮著鐵鍬

慢慢下陷的挖掘者迅速跳進(jìn)

規(guī)則的掩體，成為掩體

不規(guī)則的延伸物

那些凸起讓事物有了輪廓;讓

偽裝者有了邊緣;讓邊緣感

有了擴(kuò)散;讓聆聽變得

艱難起來;而跳起來的

青蛙，又紛紛跳進(jìn)消失的問題里

我是說如果沒有蝌蚪，逗號和蛙鳴

關(guān)于青蛙將不會出現(xiàn)任何問題

我們在房子里靜自獨(dú)處，像跳棋的模樣

不斷地居于一點(diǎn)又紛紛擴(kuò)散，思考著

假如下棋略過運(yùn)思的過程;或者

讓過程慢下來:快上一百倍

會是什么樣子?僅僅是跳起的模樣?

即使凹進(jìn)去摸，我們將看不清自己

非人為部分的凸起物;我們會不會

戴著一頂高帽子，在舞蹈與癲癇之間

來回游蕩?我們純粹

玩瘋了

小人國(二)

邁著小人腿兒，來到了五六年

建造的鐵路橋。先是沿著石子坡

揀落在口袋里的石子，它們很好看

都是我從沒見過的石紋色澤遠(yuǎn)古圖案

現(xiàn)在我已忘了它們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樣子

只記得它們在口袋里很笨重，使我看上去

像一頭走出來的豚，把石子坡踩得嘩啦啦響

玩累了，我們變得很輕，那些口袋里的碎

圖案

來自青灰石頭里的夏夜星漫天飛舞的飄上

了斜面

我們飄啊飄，落在枕頭的木頭上

落在木制床的靠背上，一幅幅不干膠貼畫里

像廂內(nèi)的熊坐著雪地的小火車

變成大火車把夏夜趕走的那一刻

后來我知道了綠火車往南是到杭州

而往北的那一列灰褐色貨車是到南京

再后來，我不得而知當(dāng)時我是怎么知道

南京與杭州的。只覺得那時

杭州與南京

大而遠(yuǎn)。高而方。像球場邊上

兩塊刷著熒光漆的籃板

對周圍的介入

桌子上放著一個裂開的石榴。

桌子上放著石榴。

桌子上，一只石榴熟透了。

我無法描述這只石榴

我無法看清

這一結(jié)果，結(jié)出了多少果實(shí)。

我的牙齒剛剛接近

它們

就長成臼齒的形狀

一群蓬松的

馬蜂，和

一塊蜂窩煤餅

男孩在吹氣球，表面上，女孩吹著泡泡糖

這些周圍的事物

觸及我們感官的凹陷

混濁

今天天陰。不知何時。白霧形成

浮著針尖那么大的涼

我想起四年前，合肥，某個橋頭拐彎的地方

樹杈挨著樹杈，向看不清的地方延伸

有人坐在冬天的石頭上

記錄著什么

我已經(jīng)忘記了

仿佛現(xiàn)在

裝在喝空的牛奶杯子里

半杯清水搖晃著

灰白的

微微嗆著嗓子的薄霧

這是2009年11月27日下午

某個天空的蒼茫

一塊灰石片，在高處

漸漸剝落

鋸片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