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單位到家里,開車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因為妻子在外地工作,我一日三餐都在單位食堂解決。一個人回到家,一切都簡單而程式化:洗漱完了,泡杯茶,鉆到書房里看書寫字,聽歌看碟,偶爾上網(wǎng)打會游戲,困了就上床睡覺。我?guī)缀醪豢措娨?,因此,客廳、臥室、餐廳里擺著、掛著的三臺電視機都成了擺設(shè)。同事錢君建議我不如就在單位里過夜,省得每天開車往返,反正食堂、浴室、廁所一應(yīng)俱全,開水房里全天有熱水供應(yīng),網(wǎng)絡(luò)日夜不斷,不僅省了日常開銷,還可以減少尾氣排放,符合環(huán)保要求。
我笑笑,依然堅持每天往返于單位和家之間。我喜歡家的感覺,哪怕只有我一個人在。
十三歲讀初中起,我就開始住集體宿舍,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xué)四年,整整十年。畢業(yè)后來到蘇州,又在郵政局的集體宿舍里住了五年。離開郵政局后,我才結(jié)束了宿舍生涯,先是借住在親戚的老房子里,一年半后終于搬進了自己的新家。
畢業(yè)以后住集體宿舍,讓我覺得很不自在。畢竟是單位的房子,下了班回到宿舍,還是走不出工作的“氣場”,不能徹底地放松。自己的家就完全不同了,關(guān)上家門的一瞬間,我把工作甩在了門外,整個人都是自由的。
我討厭把工作和生活混合在一起,盡可能地想把它們分開。工作,我不愿意說它只是我的一個謀生手段,但它確實只是我的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決不是全部,我對生活還有更多的理解和想法。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三分之一用來睡覺吃飯,這八個小時是純生理的;三分之一給了工作,這八個小時是社會性的;只剩下三分之一了,我希望是私密性的,是豐富多彩的。如果連著兩三天在外應(yīng)酬,我就不可避免地會莫名地?zé)┰?,心里像是長滿了荒草。
在私密的八小時里,我有時會和純粹的朋友(而不是所謂的業(yè)務(wù)伙伴)聚會,有時會出門走走,但更多的時候是靜靜地待著,一個人看一張年代久遠(yuǎn)的碟片,讀一本情節(jié)平淡的小說,不愿被任何人打擾。有時我會寫一些文章,也想讓人看到,所以或者拿去發(fā)表,或者貼在網(wǎng)上,但我很抗拒與人談自己的文章,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在此地靜靜地寫,人在彼岸靜靜地看,有會心處不妨莞爾一笑。
我請朋友為我寫過一句蘇東坡的詩——無事此靜坐,一日當(dāng)兩日,竟然是正襟危坐的顏體正楷,我不太喜歡,王羲之的行書才恰當(dāng),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灑脫空靈,這是我想要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