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海一邊盯著西餐廳新裝修的背景,一邊聽著岳母不停的嘮叨。老太太可精著呢,打扮得優(yōu)雅標(biāo)致,決不像她那個分不清四季的女兒。想到這兒他真想抽自己個嘴巴,哪有媽像女兒的。 “你倆又打冷戰(zhàn)了?”“沒打呵!暖和著呢……”莫非是于芬芳跑家去告他的刁狀,老媽真擺起了盤子陣?他一邊用勺子舀著湯,一邊盤算著對策。“我又不是兩頭賣軍火的。實話實說吧。”“……芬芳對您講啦?”“她甭裝笑臉,一連仨禮拜跑來蹭飯。誰看不出其中有奧妙……”“這些日子太忙,沒倒出工夫給芬芳做飯。雙休日也沒空?!薄安还馐钩鰡我坏氖侄伟?,瞧她那邋遢樣子,像丟了孩子。一看就知是自己收拾的?!毕奈暮13殖聊!氨抡f你,我也干夠了。今個兒到外面吃飯,也是為了扔下飯鍋。一年下幾回飯館還行,要是三天兩頭的下,那日子不得讓飯館給吃黃了……”夏文海乖乖地聽著。“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崩咸鹕硐蛩狭艘还?,這舉動把夏文海嚇了一跳。
“媽,讓您操心了。打從家里搬出來,我沒少教她,可她打骨頭里排斥?!痹滥父袊@地說:“我做啥壞事了,養(yǎng)了個懶丫頭,打小那張臉就不讓人洗。眼看也一輩子了,自己伺候不了自己。那你就訓(xùn)導(dǎo)吧。一邊訓(xùn)一邊給她做飯,別餓著她。馬戲團的小貓小狗馴得多好,一個有文化的大活人……”“真不行!馴化那是條件反射。芬芳她不讓馴呵!”“……馴化的尺度你自己把握,別較真地整,逼急了她,恐怕適得其反?!毕奈暮Uf:“你不較真,她拿事兒當(dāng)笑話聽,根本不往心里去?!崩咸畔碌恫?,用餐巾沾了一下嘴唇?!斑@回你是要動真格的了?”夏文海點了一下頭,沒敢抬頭瞅,眼睛數(shù)著盤子里的魚子數(shù)?!皨屒竽悖阆胍质?,就抓緊帶一帶她,當(dāng)媽的管不好女兒,丈夫能管了。說不好她,你嚇唬她,別動狠的收拾就得,媽沒意見。歸到齊都是我的錯,打小沒管教好,當(dāng)父母的別對孩子太善良了,到頭來把她害了,她再害別人。讓個小鬼鬧得,在親戚朋友面前,我都抬不起頭?!闭f到這里,老太太露出悲傷的表情?!皨?。我會教到芬芳能挑門另過,再幫她找個小保姆……”“雇個小老媽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過那個土地主的洋日子,你們年輕人咋想的……”她發(fā)出一聲長嘆,從包里掏出個小盒打開:一塊古董級老爺表?!袄项^子留下的,你喜歡這些東西。放你手里也會保管好?!毕奈暮J侄哙轮跗鸨?,嘴上連連說這也太貴重了。老太太示范個微笑。“別愁眉苦臉,你個大男人,還能讓小女人把你壓倒?!崩咸珡牟弊由险陆z巾。“朋友從土耳其回來送我的。你給芬芳捎回去,春天沙塵大,讓她系上,那衣領(lǐng)也能干凈些。我看也適合你。男人系條絲巾也很時尚?!毕奈暮=舆^來搭在脖子上。老太太感嘆地:“芬芳有你這修養(yǎng)就好了。虧她還是搞藝術(shù)的?!蹦闷鹨伪成系呐缙鹕硪?。夏文海把手舉起來:“服務(wù)員,埋單!”老太太說:“說好我請客?!毕奈暮Uf:“就算我盡一份孝心吧,以后機會也許不多了?!碑?dāng)夏文海關(guān)上出租車門,老太太把車窗降下來,又叮囑道:“求你的事兒別忘了……”望著大街上相互裹挾的車流,夏文海感到壓力太大了。
從餐廳回來。夏文海趁著辦公室沒人在網(wǎng)上下載了不少生活教材,打印成冊。那些往事也從熒屏閃跳出來:機關(guān)里一位大姐找到他要了解個人生活問題。夏文海愣了:一老本實不敢犯呵……大姐樂了。“生活豐富多彩,先看你小子的衛(wèi)生意識咋樣?”夏文海伸長脖子?!耙r衣領(lǐng)子還行吧?!贝蠼愦笮?。“還是全面來吧,從你宿舍開始?!钡搅撕笤核奚?,見屋里擺了兩張床,一張簡單鋪蓋。夏文海說是司機小何的,出車趕早趕晚跑這兒蹭宿。另一張床上,被褥疊得像賓館床鋪。屋里潔凈整齊到處放光?!斑@屋子怎么不配椅子?”“都拿隔壁去了,那群哥們天天玩撲克到半夜。”“你不讓他們在你屋里玩?”“那禍害勁誰能抗了,煙味三五天放不出去?!贝蠼銌枺骸靶∠模v衛(wèi)生的習(xí)慣是咋養(yǎng)成的?”“餓出來的?!贝蠼愀@訝了。“我媽從小就對我采取斷絕糧草之非常手段。手臉洗不干凈不準(zhǔn)吃飯?!薄按蛐【团履銒尯??”“到現(xiàn)在她說打還打呢?!闭覀€潔癖!大姐一笑,搖身一變介紹起對象來:女方家長提出的條件是單身,家在外地,更重要的是本人干凈,起碼能打理自己。一般人家挑女婿是不要外地的,怕逢年過節(jié)往老家跑,再不就偷著往老家寄錢。這家反著整。介紹人說完女方情況,擱下話題讓他消化。他問啥時候能見面?介紹人面有難色地說給女方兩天準(zhǔn)備時間??吹墓媚锸菐煼秾W(xué)校的音樂教師,模樣出類拔萃,稍有股趾高氣揚的勁兒,夏文海心里真喜歡,自我介紹說在機關(guān)工作,將來事業(yè)上恐怕很有發(fā)展。女孩說:“我考大學(xué)時是高分,是我媽不讓我報外地大學(xué),我才上本地的師范。不然準(zhǔn)混個名牌大學(xué)的牌子?!毕奈暮2唤遄斓溃骸澳銒屢彩堑模粸槟闱巴究紤]?!迸⒉粷M地說:“都奔著一家人使勁呢,還說外道話。我媽就是為了我考慮,不讓我單獨出遠門。”讓她上個四流大學(xué)還是為她考慮?是她缺心眼還是她媽吝嗇火車票錢,真鬧不懂未來丈母娘的家風(fēng)。夏文海和于芬芳蜜月之旅歸來,岳母立即讓他搬進家來住。夏文海背后問過于芬芳,于芬芳說是有些不方便,我媽是讓我們省點錢,一起過她也好照顧咱們。在岳母家住的期間,夏文海跟岳母學(xué)習(xí)生活技藝。生完孩子的于芬芳就要去進修,與女兒爭搶著另立中心。打有了女兒,夏文海捧在手心里玩得溜溜轉(zhuǎn)。比孩子還要人操心的于芬芳由她媽一手管著……一家人享受著天倫之樂,那才是幸福日子。自打夏文海挑門過日子,才發(fā)現(xiàn)于芬芳根本不沾家務(wù)事,這才明白她親媽為啥不讓女兒去外地讀書和結(jié)婚后仍然拴在家里。
夏文海下班準(zhǔn)點回家。回家后,把老表放在抽屜里,把絲巾掛在衣架上,便開始打掃自己的領(lǐng)地。如今他倆在家里試離婚,分居狀態(tài)下的冤家夫妻各自擺住家。男人的臥室床鋪整潔,衣櫥里掛的疊的清楚。書房壁櫥的書和紙碼得整齊,閑時在畫案上習(xí)畫臨帖。兩個房間的窗臺擺滿花盆,窗下水族缸里魚兒游得正歡。雖然春雨剛過,窗上的玻璃仍擦得干凈。其余的地方都不歸男人管轄嘍,臉蛋上的客廳陣地早已失守,茶幾當(dāng)成書報桌,沙發(fā)成了衣服攤,地毯卷起推到墻邊。女人的抗?fàn)幨侄魏軇e致:男人不是好干凈嗎,她故意把靴子扔得一只門左一只門右。廚房悲慘得鍋朝天盆朝地,一摞飯碗沒洗。衛(wèi)生間里亂得一塌糊涂,女人那些不宜見人的東西大張旗鼓示威一般吊在明面……一進入冷戰(zhàn)指揮部和預(yù)演戰(zhàn)場,夏文海立馬頭痛。病根長在妻子身上,人倒不是個水性楊花的壞蛋,卻是標(biāo)準(zhǔn)的馬大哈加一等大喇乎人。
女人打小就什么也不往心里去,聽過的一概主動忘掉。咋就把歌譜上小蝌蚪的位置記牢了呢。多年以來踩著男人承包家庭的扎實肩膀,在單位混得如魚得水。爭強好勝中,又喜好責(zé)備丈夫,嘴上諷刺挖苦不斷。最可怕的是她的私欲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膨脹。趁這幾年老年人業(yè)余合唱團像土匪拉桿子一撥一撥地掀起浪來,她也迷上了指揮,倆小手把事業(yè)的旋律劃拉得蒸蒸日上。男人甘當(dāng)小公務(wù)員,不愿跑官,只混個業(yè)務(wù)通。事業(yè)封頂后,只好對生活填點幻想,心甘情愿地做些家務(wù)事,在自家領(lǐng)地當(dāng)好主人。男人當(dāng)然不愿受女人的氣,斗爭的意識日益高漲。真盼望那一天她指揮砸了,遭受難以承受的核打擊!好一改她的大腦電路,……這樣就好管理她的生活了。兩個中年夫妻的戰(zhàn)事雖然頻繁,但處于不見輸贏的膠著狀態(tài)。
寫字臺上擺著幾頁稿紙,夏文海幾經(jīng)努力也不見成效的家庭公文——試離婚協(xié)議書。寫過幾稿都讓于芬芳給攪和了。對試離婚期間應(yīng)分?jǐn)偟馁M用,于芬芳一毛不拔,還嚷道:……打掃廚房和衛(wèi)生間的輪換制不合理。你雙日我單日,倆月我要多干一天。雙方抓鬮解決單雙之爭方式不妥,改為每周輪換。夏文海不和她一般見識。面對一項持久工程,心靜下來就重新規(guī)劃。
于芬芳在外經(jīng)常混上飯局,對此夏文海不屑一顧。晚回來的她拎著鞋堵著門口播放新聞,不管硝煙如何濃密,她是不記仇的人,該講還是得講。 “早晨襪子又少一只,找出一雙新的穿上。上課時,我一揮手就從袖口里往外鉆東西……我邊講邊核計:今早穿的衣服可以呵,沒多套兩層呵。啥東西?我往里塞,它偏偏要往外出,我又塞,堆在袖口不出來了。一會兒手甩大勁了,它刷地一下射出來,爬到了黑板上,眼看一只襪子貼在玻璃板滑下來,全班傻眼。女生們借機尖叫,下課后男生滿走廊唱:……暗藏袖中劍,課堂夢斬斷,美女一腳套,驚呆桃花顏……”
夏文海面不改色心不跳,破襪子的糗事聽得太多不足為怪。見夏文海愛答不理地寫著東西,于芬芳斷定他在磨煉協(xié)議書,沒好氣地說:“……續(xù)上,我進衛(wèi)生間時,你少往里擠,家里也男女有別。”于芬芳抻長鼻子嗅了嗅。“哪來股香水味,和哪個小姘鬼混上了?”夏文海說:“小姘混不上,就混上她姥姥?!薄皠e跩!老實交待!”“沒啥交的,不信問你媽去!”“我媽招惹你了?!薄澳銒尳o你一條絲巾,在墻上掛著呢。”于芬芳真就打過去電話核實,結(jié)果被老媽罵了一通。于芬芳萬分委屈:“……媽,你啥立場呵,總站在他那邊!”摔下電話后沖著夏文海叫嚷:“別以為有我媽撐腰就對我暗下毒手!”喊完,躲進臥室練哭去了。
這日子咋過!轉(zhuǎn)贈一條絲巾惹出一頓爭吵。沒等夏文海發(fā)怨氣,手機響了,是月牙打來的。夏文海按下忽略鍵,回手發(fā)了個短信: QQ。隨即電腦QQ上一條狗尾巴頻頻閃動。
毛毛狗:老爸,親媽不接電話。
齊天大圣:忙著練聲呢。聽見我們通電話妒忌。
毛毛狗:戰(zhàn)況如何,用不用我出面調(diào)停?別看離得遠,我能拼湊個聯(lián)合使團。
齊天大圣:擺平你媽不費吹灰之力。
毛毛狗:別跟親媽較真。我今天去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了。
齊天大圣:好呵,經(jīng)常出去見世面換空氣。別把腦袋憋大了。
毛毛狗:海豚是高智商的動物,能與人溝通,所以不要禁錮它,不然會傷了它的自尊心,以后那陰影就難以抹平了。
齊天大圣:那狼不一樣嗎,從小馴養(yǎng)照樣與人能親近。但狼性猶存……
毛毛狗:天!咋這樣比喻,不許含沙射影,那是我媽,傷老自尊了……
夏文海要睡下了,于芬芳推門進來:“明天上電視臺錄像,我穿啥衣服?”“你還懂社交禮儀?不就唱個歌嗎,隨便吧?!薄拔覐膩頉]把穿衣服當(dāng)回事兒,可明天的活動太重要了。這關(guān)系到能不能錄好節(jié)目,能不能選上參加省里大賽。那么多的老大姐老大哥都練過一冬天了!要是落選了沒準(zhǔn)會有犯心臟病得腦血栓的,那么害他們的劊子手就是我。”“你認(rèn)識得忒高了。我要不幫你,我就是幫兇,是隱藏在背后的主謀,甚至比你還是東西……”“行了!別幸災(zāi)樂禍?!薄澳悴皇怯幸路??沒光著呵。”“我要穿那件粉上衣,再套條黑裙子,人家說年輕還漂亮?!薄澳蔷痛﹩h?!薄按┎涣?,洗完沒熨?!薄斑@一個月你管干啥了。不會拿到干洗店去!”“深更半夜哪有干洗店!”于芬芳又將聲調(diào)挑高了八度?!敖袉?,吵醒鄰居聽熱鬧。你不說有事讓你姐妹們來嗎?!庇诜曳颊婢蛽芰穗娫挕D穷^真迷糊:“壞蛋呵,人家睡覺了。”“快來救命!”“聽你嚎的動靜,活得比毛驢還壯實,騷擾誰呀?”“給你打車錢,請你吃夜宵?!薄澳且膊蝗ィ∧隳怯袩岷醯睦瞎??跑你那折騰半宿回家還咋睡。這不是磨人嗎……”“幫我收拾衣服,明天沒穿的,那我不出洋相了嗎?”“好棒耶,等著丟砢磣吧!哈哈……”那頭電話掛了。“有老公棄朋友的叛徒!”于芬芳賭氣地進了屋里。一會裹著睡衣出來,“給你錢?!表樖至喑鰪堚n票。夏文海把頭一扭,錢誰沒有。于芬芳把睡衣迅速掀開又合上?!翱匆娏税?,這好使不?”夏文海大喜,起身向客廳走去。于芬芳鉆進他的被窩里,還不忘調(diào)侃:“這鋪炕還熱乎呢?!敝灰粫墓し?,夏文海就把于芬芳的上衣和裙子加上皮靴都收拾好了,進屋來見她睡著了,便扒拉了她一下。于芬芳說:“困了,別動我。”夏文海說:“你說話算話不?”于芬芳說:“我對你說了二十來年,哪句話不算,又哪句話算了?!毕奈暮Uf:“你這人咋不講理!”這一喊倒把于芬芳弄醒了,起身到客廳里視察了明天的行頭,滿意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夏文海堵在門口講理,于芬芳卻興高采烈地翻起舊賬,看見夏文海氣得臉色鐵青,越發(fā)高興地將翻動的速度加快。夏文海忽然撲上來,把女人壓在床上。被毯子蒙住的于芬芳叫喊著:“來人呵,夏文海要……”早晨醒來,已經(jīng)不見了于芬芳的身影,衣服咋穿的,首飾咋戴的,皮包咋背的,是否按照昨晚的計劃行事?以往每天上班前是夏文海將于芬芳親自安排完,看著她出門后才離開家。他檢查了一圈才放下一半心,另一半是懊悔,不是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嗎?為啥還要管她的區(qū)區(qū)破事。
為了加快推進分手的進程,增加于芬芳獨立生活的可能性,盡早地掌握必要的生活手段。晚飯后,夏文海一本正經(jīng)地將她請到沙發(fā)上坐定,泡上一壺濃茶(意在別把她講睡了),誠懇地舉行辦班典禮儀式。他闡述岳母的御旨,像對待小動物一樣開展一次曠日持久的生活訓(xùn)導(dǎo)班,主講人蹺起二郎腿,手捧著備過課的教案,嘴角冒著唾沫泡,講得天花亂墜。從當(dāng)前生活重要性的偉大意義到未來美好的前瞻美景,以至于由知識女性到家庭主婦的雙重人格輪換,叫做人前入廳堂,裝樣下廚房,床上當(dāng)蕩婦,背后撒潑娘……于芬芳大笑:“我成白骨精了。不再受我娘的白眼,受得了你們的夾板氣……”“諱疾忌醫(yī),無可救藥……”“別念咒了。我根本想不起來怎么做!”不虛心的于芬芳還犯上了犟脾氣。夏文海跳起來咆哮:“那是你媽慣的!”于芬芳堅貞不屈地喘著粗氣:“你是個老爺們嗎,虱子皮大的肚量。想干活自己干去,別拖我下水。多干點就抱屈啦,我給你養(yǎng)孩子怎么不記賬上。那一年多挺著個大肚子容易嗎?除了肉體上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折磨?!毕奈暮3泽@地看著妻子發(fā)瘋?!澳銜銛?shù)不,那是十月懷胎?!薄疤崆把菥毟夭シN的時間不算呵……活生生地讓你禍害成了老娘們?!毕奈暮灹耍瑥囊魳分械母咭絷┤欢箟嬄湎聛?。于芬芳懷上孩子時糟糕透頂,自我絕食還不睡。要不如今別人一夸女兒苗條,女兒調(diào)侃說是我媽打胎里給餓出來的。再看面前這個能吃能睡能張羅還能胖的中年婦女,夏文海不由暗中祈禱王母娘娘快顯靈吧,再讓于芬芳折騰一回,徹底打消她的囂張氣焰,我敬您十炷高香。
又看見燦爛的太陽升起,夏文海想借這光來照耀拯救于芬芳的前景。對忙于抻懶腰的女人說:“從今天起咱們正式實習(xí)……”“切,小樣,還較上勁了!”夏文海極其不滿她那種不把他當(dāng)回事的態(tài)度?!澳阋^就過,不過咱就拆,省著是你眼中釘肉中刺?!庇诜曳颊f:“就看不上眼,有能耐走呵。”夏文海麻利地穿上衣服開門就走了。于芬芳沒勸,還說走就別回來,并且用力地關(guān)上門。分明是個好兆頭!她主動攻擊,說明有沖破家庭牢籠的愿望,既然不讓男人回家,那離分手還能遠嗎?夏文海雄赳赳氣昂昂大踏步地上班去了。到了單位,處里馬上組織開會,剛一坐下手機就響了,他跑出去接電話,是于芬芳打來的。“哎,你把我鎖屋里了!”“我沒鎖!”“那,是我鎖了……”“你鎖你想法自己開。”“我用鑰匙從里面開不了。”“沒事用鑰匙瞎鼓搗個啥,我不管!正開會呢……”夏文海回到會議室,會剛開個頭進來了短信,他打開一讀:救命呵……一會兒又進來一條:放我出去……夏文海低頭忙活這些短信,被處長看見了?!袄舷?,有急事兒?”“……我老婆鎖屋里了?!毕奈暮2缓秒[瞞。處長開起了玩笑:“你怕她出墻,也不能鎖屋里呵,還有窗呢?!苯又粩[手:“趕緊去放人吧?!比诉€沒起身電話又響,接著是岳母打進的電話:“文海呵,芬芳單位領(lǐng)導(dǎo)來電話,說她沒上班,又找不到她。我問你……”老太太轉(zhuǎn)彎抹角地動員他回家開門?!皨專疫@就回家找她去……”夏文海急忙出了會議室,身后是一陣搞怪的笑聲。到了家里,于芬芳還在里面把門鎖鼓搗得噼里啪啦響。夏文海在外面打開了,里面還鎖著呢。“你從里面打開。”于芬芳挺委屈地說:“我沒鎖?!毕奈暮Uf:“鎖下面有個鈕你往左擰。”只聽咔的一聲響,門開了,于芬芳滿臉通紅地站在門口?!熬褪悄愀傻暮檬拢悴换貋砦揖蛨缶议_鎖公司?!薄罢疑恫纾棵髅魇悄阕约号??!笨匆娤奈暮C婕t耳赤,于芬芳真好像怕了,立馬收斂了銳氣。
這晚夏文海斜靠在沙發(fā)上一邊翻來覆去遙控電視頻道,一邊繼續(xù)開班動員:……還有那些兜子,要分場合和用途背。你出去講課,可以背倆,一個裝自己的東西,一個裝文件資料,切記不可混用,不然你又要往外倒東西了,稀里嘩啦地淌一桌子一地,還是找不到。還有皮孩子,要先打好油,別弄個倉促上陣臨陣磨光。不過我警告你,你不能再把一套衣服連穿一周以上……“那怕啥?我不嫌臟就行。”“你不嫌?人家會指我后脊梁骨。說我大老婆夜不歸宿找情人去了,沒回家換衣服,還是昨天的打扮。你別背黑鍋,我也別戴綠帽子……”“你煩不煩呵。真虛偽,連穿個衣服也是給別人穿的。照你那德性,還想包小二小三,非給你弄一打綠帽子戴上不可……”“算了,你愛咋穿咋穿。咱們就生活的細節(jié)展開討論,單說衛(wèi)生間里你犯得著擺上十幾把木梳?”“隨便用唄,反正出差住賓館有的是?!薄澳悴粫梦医o你買的那把桃木的,還有牛角的。塑料那東西起靜電傷頭發(fā)?!薄澳憧次也粊黼姡也坏孟敕òl(fā)點電?!薄俺浔┝耍牙掀诺穆毞Q弄下崗了?!薄澳闶切膽B(tài)不平衡。熬了二十多年,我于芬芳又回來啦!”于芬芳感嘆地微笑。夏文海輕蔑地回擊:“你想挑起家庭生活的大梁,得經(jīng)得起培訓(xùn)這一關(guān)?!詈帽瓤楀\緞,一經(jīng)一緯有講究,決不可胡亂穿梭。訓(xùn)導(dǎo)期間采用休克療法,暴露問題,有病治病……”“你別拐彎抹角地罵人。誰是動物,用你馴導(dǎo)?!薄笆怯?xùn)斥的訓(xùn)導(dǎo),說服教育,犯了錯誤當(dāng)然要訓(xùn)誡?!薄澳悄銘B(tài)度好點……”于芬芳這時才感到被生活逼到了墻角,非常地委屈?!澳隳强瘫〉囊髢H僅是個小序曲,在我合唱的音符中占極少的分量。我一個指揮聽你擺布?不知誰讓人訓(xùn)導(dǎo)呢?!毕奈暮Uf:“那不見得,序曲決定著整個主旋律?!庇诜曳紗】跓o言。正好電話響了。夏文海興奮地振作起來,聽到女兒的聲音是最高興的事兒?!芭畠汉恰阋矃⑴c慶賀一下,爸正在開班呢……”
這個星期天,夏文海極特殊地給自己放假,讀起了閑書。以往,他早起要把于芬芳的衣服打理一番,按季節(jié)從周一到周五在衣櫥里重新排隊,周六和周日另當(dāng)別論。絲巾胸花等佩飾也調(diào)換一番。于芬芳在太陽親吻臉蛋之后才起床,匆忙擺開了整妝待發(fā)的姿勢,并主動請夏文海陪她同往。夏文海故意找茬:“你個大人物用我這個小廝護駕,不給你掉價嗎!”于芬芳說:“我怕找個小白臉弄假成真。別不識抬舉,你們局長也到場?!毕奈暮5纱笱壑樽忧浦l(fā)燒說胡話的女人?!罢Σ恍泻??他夫人是個老歌迷。退休了沒事跑我那兒學(xué)唱歌,人家聽說咱倆是兩口子,非要請吃飯不可。再三邀請你,是局長御點的?!钡搅司茦且豢矗铣獔F來了一幫陪吃的。于芬芳一露面,學(xué)員們起立鼓掌歡迎。于芬芳介紹說這是我愛人。夏文海立即更正道:我有名字,我叫夏文海……左顧右盼,預(yù)測得很準(zhǔn),局長真就沒來。
酒喝得差不多了,主食上餃子。眾人喊服務(wù)員來點蒜醬!趕巧了,小姑娘跑一邊去了。于芬芳來了勤快勁兒。“我來客串一把服務(wù)員。”起身操起桌上的調(diào)料壺給在座的人倒醬油。夏文海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欠起身子剛要察看,于芬芳立即按他坐下,給他的碟子倒了半下子。隨手夾了一個餃子放進碟子里,夏文海說別太多了。用筷子趕緊把餃子撈出來,當(dāng)著眾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扔掉,只好塞進嘴里,卻張開大嘴咽不下去了,一臉的痛苦狀。女人發(fā)覺自己又闖了禍。問道:咸了吧?夏文海使勁咽下嘴里的東西才說出一句:“你給我倒的是陳醋!”“你賴我呵,誰叫它倆的顏色一個樣!”桌子邊十幾只眼睛透過玻璃瓶一齊發(fā)出同情的聲音,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飯局成了笑話局,不時有人借題發(fā)揮。于芬芳又起高調(diào):夏老鄉(xiāng),我鄰居。你的家在山西,祖輩三代是做醋的……夏文海氣不過,不給老婆個下馬威她要翻天了,裝出匪氣借題大怒。“于芬芳,別得瑟好不。只要晴天你就興風(fēng)作浪,啥時候能改掉渾身上下的臭毛??!”說完拂袖而去,扔下一桌子人,最好讓他們不歡而散。
夏文海破例回來晚了,屋里黑著,于芬芳和衣倒在沙發(fā)上,見他進來有氣無力地要坐起來。夏文海不由問了一句:你病了?“沒病,餓的。”“餓不煮飯。”“都半天了還沒熟?!逼婀至耍∠奈暮5綇N房一看,飯鍋開關(guān)沒按下,氣打膽邊生。于芬芳狡辯:“每次都看你直接把鍋膽放進鍋里,哪知道還有那個銷銷……”
屋里的電話響了,于芬芳跑過來接。這基本都是打給她的,業(yè)務(wù)繁忙呵。夏文海盡量不去接,省著生氣。那些打電話的人也是的,張嘴就是于指揮、于教授在家嗎,而沒有親切地問道:是老夏嗎,是小于的領(lǐng)導(dǎo)嗎?于芬芳放下電話老大的不高興,對夏文海說你把媽接上來。夏文海說這么晚了,還讓老媽來干啥?“不讓來好使嗎?到樓下了?!毕奈暮<泵Υ┥闲?,不免問了一句:老太太來干啥?于芬芳說還能有啥閑事兒,搞突擊搜查唄。盡使用特務(wù)那套……夏文海把岳母接上樓來,一進屋見于芬芳的打扮差點驚掉下巴:平時散慣了的頭發(fā)系上了紅發(fā)帶,雖然俗了些,可顯得年輕多了。睡衣外面套了件花睡袍,平時根本沒見她穿過。放屁個工夫咋翻出來了。大跌眼鏡的是給媽倒了一杯果汁,回來坐在沙發(fā)頭,歪靠在夏文海身上。對著老媽有說有笑,不時嬉皮笑臉。夏文海幾次要躲開都被她藏在背后的手緊緊扯住。女人使出嫵媚手段,把在一起生活多年的男人嚇著了,聞香喪膽。老媽一直擔(dān)心他們會打成一鍋糨糊,見到倆人和平相處得喜笑顏開,心里即樂開了花,本次抽檢不虛此行。送走老媽回來,于芬芳把睡袍甩到沙發(fā)上,斜躺著看電視。夏文海繼續(xù)教育?!澳惆巡淮┑囊路S手疊好或者掛上?!庇诜曳及咽忠粩[:“看不慣自己動手,別老指使我,喝五吆六的給誰聽。”夏文海說:“怎么一會兒就變天了。當(dāng)老娘面沒稀罕說你,過后又恢復(fù)了老樣子?!薄拔覄偛叛輵蚰?。不能讓老媽為我操一輩子心。”震耳欲聾的大嗓門趕上4S店賣坦克車的了,夏文?;倚膯蕷?。
不管如何遭遇抵抗,夏文海繼續(xù)堅持授課:今晚油鍋燒著了的重大安全事故暫不追究。切記睡前三件事兒:鎖門、拉窗簾、閉煤氣。以現(xiàn)場監(jiān)督的身份,防備于芬芳投機取巧,她畢竟是老師,會像學(xué)生處心積慮地發(fā)明繁多的作弊手段?!伴T不是你鎖了嗎?”“你忘記鎖門的時候少了嗎!讓賊進來把你殺死?!薄袄昂?!誰脖子那么長能看見屋里?!薄帮@你長得肥呵,錚明瓦亮的光著身子晃悠啥,讓采花大盜看好把你弄死?!薄懊簹獠皇窃玳]過了嗎!”“我讓你把閥門閉了,不是閉煤氣灶,半夜漏氣把你薰死?!薄澳悴痪褪桥挝宜绬?,好娶小老婆。甭你看不上,看不上你找別人去。我還真不攔你,你敢邁出這屋子一步,我立即寫封表揚信貼你單位樓門口去?!薄靶樱貌挥梦?guī)湍銤櫳?,收費呵……”別看于芬芳嘴巴頭又臭又硬,還是小綿羊般乖乖地聽從了訓(xùn)導(dǎo)員的安排,依次完成了上述要求后進屋睡覺。臨關(guān)門時陰陽怪氣地:“一碟小菜,還值得大驚小怪?!?/p>
電視臺播出了合唱團的比賽。夏文海盯著電視開始關(guān)注于芬芳的合唱隊伍:于芬芳格外投入,雙手飄逸落落大方。合唱聲如山谷鳴音,流水和弦……當(dāng)初就是看好她那秀麗的潛力,雖然有些欠缺,也許經(jīng)過努一把力就能優(yōu)雅完美??善谕麉s消耗了近二十年的力氣。于芬芳又回來晚了,進屋就報喜:“文海,來點喝的,鼓舞一下士氣。今天可累壞了,集體收看電視,接下來繼續(xù)排練,你想走都走不了。人到了拼命奮斗的分上,叫做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呵!燃燒吧,青春……”“燒包吧!都青春她媽了……”“你管得著嗎!我那個通訊錄放哪兒啦,再找?guī)讉€美女彪男來,我就不信唱不出費加羅的婚禮,還唱不出茶花女的葬禮來……”于芬芳進到書房拉開抽屜亂翻起來。突然屋靜無聲。夏文海回頭見她手里拿著那塊老手表出來湊到落地?zé)粝伦屑毜乇嬲J(rèn),就干咳了一聲。于芬芳轉(zhuǎn)過身子,火山爆發(fā)地大聲斥責(zé):“學(xué)會做賊了!你早背后下黑手了……警告你,今后不準(zhǔn)邁進我房間一步,別想再占我便宜。”
這天于芬芳準(zhǔn)時回家了,進屋順手把靴子拎進衛(wèi)生間里。拎出來時,夏文海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連靴子底也擦過了。馬上鼓勵:……于同學(xué)經(jīng)過夏老師的孜孜教誨,能夠正確地認(rèn)識生活的真正含義和復(fù)雜道理,開始掌握生活技能,我想你也有了活著的樂趣和勇氣。于芬芳順手把靴子扔在門廳口?!拔冶饶慊畹糜凶逃形?,一天到晚圍在家里轉(zhuǎn),跟蹲監(jiān)獄有什么區(qū)別。居家男人怎能和粗獷的男人比,早就陽痿了,沒有號召女人力了?!薄拔乙仓莱燥柫巳酉峦氤鋈シ棚L(fēng)好涼快??蛇@家誰來管。不做飯你喝西北風(fēng)!屬烏龜?shù)?。剛剛表揚,就伸尾巴,哪天來氣給你剁了去!”夏文海把手中正切菜的刀往菜板上一拍。
正在班上,夏文海的手機響了:“哎!趕緊去買張床。”“又抽什么瘋?有錢自己買去,我沒空。”說完他就關(guān)了機。下班回到家里,立即感到陽光盈滿室內(nèi),原來月牙回來了。于芬芳迫不得已地從避難所搬回原來的房間,雖然是于芬芳當(dāng)值周生,但逼上梁山也不入伙。夏文海緊急打掃親自下廚,廚房里又溢滿了久違的香氣,為了女兒,他甘愿效犬馬之勞。吃完飯,月牙跟著爸爸在廚房里收拾,夏文海說:“再回來先來個電話,我去車站上接你。”“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突擊檢查吧。別在這兒瞎忙,跟你媽說話去?!薄皯械么罾硭?,什么事兒都不當(dāng)真。弄不好那天想起來,還以為我在當(dāng)中挑撥呢?!薄罢σ菜悴坏侥泐^上,你媽記性沒那么差。”“你忘啦,小時候她給我洗澡,不管水涼水熱就往盆里按。我能平安長大全憑老爸保佑?!薄澳敲袋c兒就記仇呵。讓你媽知道得后悔死了?!薄八挪荒亍N姨徇^,她說記不得了。那是親身經(jīng)歷,啥腦袋?我看是故意的……”趁著媳婦沒在,夏文海對月牙悄悄地咬耳朵:“爸向你報喜呵。經(jīng)過培訓(xùn),你媽大有改變?!薄坝终錾蛾幷辛??”“綜合心理學(xué),以刺激的方式溝通你媽那根殘缺的神經(jīng),從潛意識到心靈運動……”“耶!鼓勵你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痹卵琅d奮地跳腳?!鞍趾擞嫴畈欢嘁姾贸吠税??!薄澳阏鎰痈竦模灰覌尷玻∧憧蓜e那樣……”“女兒,你不是一直支持爸嗎?”“我那是支持你倆鬧著玩,閑著沒事逗悶尋開心。樂呵樂呵得了唄……”痛苦馬上移植到月牙臉上,門一摔進屋了。夏文海后悔白浪費感情,女兒再瘋還是媽的貼心小棉襖。于芬芳貓在屋里啥都能聽到,出來手指著夏文海的腦袋做槍斃狀?!霸鐚W(xué)會拉山頭結(jié)黨營私,早就出息了。何必打了多年進步,還只是個小科員?!毕奈暮W詈匏叶獭!澳鞘遣辉敢飧桑B(yǎng)精蓄銳,留著過幾年照看下一代呢?!痹卵栏糁T嚷著:沒那個機會。堅守不住單身陣地,起碼也是個丁克家庭,好聚好散。一天到晚地爭吵。煩死人了!夫妻倆頓時偃旗息鼓,都怕女兒不高興。
夏文海鼓足勇氣上樓來,去見介紹人大姐,倒不是想指責(zé)她,官居副局長大姐既要退休,給他縫上個膽子也不敢。大姐說:……咱老師漂亮穩(wěn)重,把咱羨慕死了。用現(xiàn)在的話說是她的粉絲。偶像的媽好得不得了,親生的女兒能錯嗎?介紹人就是個掮客,那有敢打全程保票的。反過來說,你媳婦要是個四眼齊,會打扮會說話會跳舞會拉近乎,早讓人勾走了。用辯證的眼光看問題,安全感多強呵。你說你都干半輩子了,就差這一哆嗦就滿輩子了……在走廊上他撞到一個文弱女子,擦肩而過時一聲問候蘊藏濃濃暖意?!扒颇氵@幾天把自己折磨得多憔悴,那天你還沒有刮胡子,真讓人心痛。別跟一個心太大的女人較勁,咱就認(rèn)命吧?!毕奈暮iL嘆:“腸子都悔青了,人生太失敗……”女人在他背后拍了一掌。“聽你說一百遍了……咋老了呢?腰挺直了……”夏文海走在往下的樓梯,生怕墜入深淵。人生不僅像有上樓必有下樓一樣,摸牌還有點興點背的時候……
轉(zhuǎn)天,于芬芳一反常態(tài)伸手要錢?!啊瓉韮扇f就行,五六萬更寬裕。”差點把夏文海嚇暈?!澳挠校≠I糧買菜水電費開銷都花我的。你掙得比我多,攢的私房菜能擺好幾大桌呢?!庇诜曳颊f:“少費話,不向你要,是借?!毕奈暮S粲舨粯?,她倒先給自己鋪后路,沒那般便宜事,讓她得逞陰謀。他下班先去了菜市場。這陣子沒正兒八經(jīng)地買過菜,冷戰(zhàn)打得家里菜盡糧絕。于芬芳看過《廚房大比拼》的家政節(jié)目后,揚言要親手比試一番,今晚的機會留給她,比照最后的晚餐整。正收拾著菜呢,聽到于芬芳在樓下大聲地跟鄰居打招呼,斷定她準(zhǔn)又?jǐn)偵洗蠛檬铝?。果不其然,于芬芳沒用鑰匙開門,也沒按門鈴,把門砸得咣咣響。害得夏文海急忙跑出來。于芬芳春風(fēng)滿面,指手畫腳?!皠e在門口堵著,做飯去?!毕奈暮Uf:“臨時改變課程計劃,今晚你做飯。”于芬芳有些不耐煩。“你有完沒完。”夏文海說:“這是你最后一道作業(yè)。”于芬芳鬼魅一笑?!鞍嗖晦k了?”夏文海說:“準(zhǔn)許你結(jié)業(yè)。”“別呵!還有重要的任務(wù)呢?!庇诜曳忌毂圩龀鲲w翔的姿勢。夏文海說:“你是碎紙機,把我一天一張地塞進去,撕成了粉末。就差添把火把我熬熟。退堂鼓已經(jīng)敲響,本老師辭職了?!庇诜曳及褦€著的拳頭伸到他眼皮底下?!鞍鄾]結(jié)束就想逃走,睜大狗眼瞧瞧?!彼_陽臺的窗戶,對著樓下一晃,汽車堆里立即叫喚了兩聲。夏文海瞪圓了眼珠也不敢相信她手心里藏把汽車鑰匙。在于芬芳眉飛色舞的威逼下,夏文海腿發(fā)軟身發(fā)虛,手上的菜掉在地上。嘴里嘟囔:完嘍,女魔怔又出新彩。月牙姥姥,甭想把芬芳訓(xùn)導(dǎo)結(jié)業(yè)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