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正月十五的晚上,我站在長長的街頭,看著一串串的紅燈籠,高高地掛在街道的上空。擁擠的人群似潮水般,從一個方向,涌向另一個方向。我也是來自這洶涌的潮水,那一刻,卻像一粒沉淀的小小石子,站在那兒,不知道該不該走進(jìn)這暗紅的夢里。
臨來時,依然去問媽,是否和我們一同去看燈會。媽照例笑著搖頭,太遠(yuǎn)了,我有些累。嗯,你們?nèi)グ桑液湍惆衷诩铱措娨?。待我們走時,她又似不經(jīng)意地說了句,在家里,不好么?
我也只是笑了笑,像往年那年。走出屋的步子總是快得很,怕是會有什么因?yàn)槲业碾x開,而輕微的有些裂痕。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很想離開,卻加快了步子。
其實(shí),我是很想拉著媽的手,隨著那些歡樂的潮水,慢慢地就涌到這個燈會的灘頭。
記憶中,只有一次,在吃罷正月十五的晚飯后,媽帶著我們一同去看燈會。我依然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吃的是新鮮的海帶燉豆腐。媽那天說累,讓我和妹洗的海帶。媽吃得并不多,只是看著我們把海帶吃光。海帶的鮮腥味,現(xiàn)在仿佛還彌漫在唇間。
飯后,我們怯怯地問媽,帶我們?nèi)タ礋魰??那天,媽就是那樣笑的,媽說,去啊,你們穿上漂亮的衣服吧!我和妹妹弟弟們暈暈的,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只是說,哦,媽,你很累的。其實(shí),我們是多么的想去看燈會呵!但是,待媽真的答應(yīng)了,卻有些猶豫了。媽的身體并不是很好,她累了一天,最需要的是休息。但,我們,那天,也只是幫媽洗了洗海帶而已。按媽教我們的那樣,一寸一寸的去洗,那樣,媽才會認(rèn)為我們洗得干凈,才會放心地去吃。然而,她也只是吃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
那天晚上,我們在媽的身前身后走著。媽不時地讓我們靠邊走。媽媽的臉上總是有著那種我們難以言表的笑容。我們都開心得很。隨著看燈會的人潮,我們不知不覺就成為其中的一條魚,艱難地在人海里游過去,再游過來。高高的紅燈籠,也是這樣高高地掛著,各種冰燈,盡顯妖嬈。
媽盡力扯著我們的手,怕我們走散。我們一個一個扯著手,順著走過那條長長的街。現(xiàn)在,有些記不起媽媽那天晚上的樣子了。只是,記得媽媽的笑,一直都掛在臉上。像那一串串高高掛著的紅燈籠,讓我仰望、迷戀。
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們幾個蹦蹦跳跳地走在媽媽的前面。在路邊的時候,弟弟還揀來半串紅色的大地紅,噼噼啪啪地放起來。媽媽并沒有說累,就那樣微笑地看著我們。仿佛我們才是她的燈展,才是她的高高掛著的紅燈籠。
如今,我們不用媽媽帶著,反而是自己帶著自己的孩子,年復(fù)一年的去看燈會。兒子魚一樣的,在人海中穿梭。其實(shí),我知道,他是一盞高高掛著的紅燈籠,不論他在哪里,我都能第一時間找到他。
媽媽再沒帶我們?nèi)タ礋魰?。而那天晚上,我聽見媽沉重的翻身,一次一次。也就是那天晚上的紅燈籠,成為我夢中的一道最美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