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革命歷史檔案中，電報檔案是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共產(chǎn)黨在秘密斗爭中也曾使用過明碼加暗語的電報。1928年后，開始籌建黨的秘密電臺，大約在1930年有了密碼電報。此后在黨政軍領導機關中形成了大量電報檔案。但在那個動蕩的歲月，電報檔案損失很嚴重，被保存下來的極為稀少。為了凸顯這部分留存在世的歷史電報檔案的珍貴性，筆者將從電報及電訊工作的形成過程來揭示這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1927年“八七”會議后，中國共產(chǎn)黨一方面繼續(xù)堅持在白區(qū)的斗爭，另一方面進行了南昌“八一”起義和秋收暴動，建立了紅軍，開辟了廣大蘇區(qū)革命根據(jù)地，走上了農(nóng)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正確道路。在新的形勢下，黨中央與各蘇區(qū)黨政軍聯(lián)系單靠徒步行文是不行的，且不說黨中央與蘇區(qū)相隔千山萬水，道路遙遠，而且徒步傳遞文件也極不安全。為了適應革命發(fā)展形勢的要求，黨中央于1928年開始籌備建立機要電臺，開始以迅速、及時、準確、機密的形式進行通訊聯(lián)系。

培養(yǎng)機要電訊人才

人們都清晰地記得革命歷史故事片《永不消逝的電波》中最后一幕：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我黨地下電臺發(fā)報員李俠向延安發(fā)出最后的電波：“同志們，永別了！我想念你們?！眹顸h特務隨即闖了進來，這是黎明前大上海我黨地下電臺極為悲壯的一幕。但故事的現(xiàn)實原型張沈川、李強等我黨無線電臺的創(chuàng)始人，卻不為人們所知了。事件的序幕還要追溯到距離此刻的21年前。

1928年6月中國共產(chǎn)黨在莫斯科召開了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會議期間大會秘書長周恩來從留蘇學生中抽調了毛齊華、方仲如等先后去共產(chǎn)國際無線電培訓班和列寧格勒伏龍芝軍事通訊聯(lián)絡學校學習現(xiàn)代化通訊技術。會后，周恩來同志又根據(jù)黨中央的決定，在中共中央特別委員會下新成立了交通科，選派李強同志擔任科長，主要負責建立和管理黨的無線電工作。1928年10月的一個深夜，剛從蘇聯(lián)回國不久的周恩來再次來到了特科交通科長李強的家。周恩來拉上了窗簾，開門見山的說明了來意：為了溝通上海黨中央與各根據(jù)地的通信聯(lián)絡，中央決定建立我黨自己的無線電臺，委派李強承擔研制發(fā)報機的任務。李強一聽很是興奮，二話沒說就接收了任務。周恩來繼續(xù)說：“白色恐怖下不容易。國民黨對器械材料控制得非常嚴格，而且這方面的書也不容易買到?！崩顝婑R上回答說：“沒有中文書就買英文書，自己研究自己造！”實時30歲的周恩來和23歲的李強，兩位中華英才，就此項工作聊了整整一夜。從這夜開始，由黨的“六大”決定的，由周恩來布置的建立地下電臺的工作，在李強家中拉開了序幕。從這時起，李強便在血雨腥風中專研起了研制發(fā)報機的技術。

也是在10月份的一天，中共江蘇省委通知中共上海法租界黨支部書記張沈川：中央組織部長伍豪（周恩來當時的化名）找他談話。張沈川按照指定的時間、地點見到了伍豪同志后，伍豪代表黨中央派張沈川去學無線電通訊技術，而且是要他自己找學習機會。一天，張沈川在報上看到一則在上海蓬萊路私人開辦的無線電技術招生廣告。張化名為張燕銘去報了名。經(jīng)過考試被錄取。這所學校初次招生五十名，夜間上課。由交通科的兩名教授，教無線電基礎知識，國民黨第六軍的報務員教收、發(fā)報技術。張沈川學習半年后，通過關系，打入國民黨第六軍電臺當實習生。他抓住這個難得的時機，勤學苦練，虛心求教，學會了組裝無線電收、發(fā)報機等技術。并借代理收、發(fā)電報的機會，抓緊抄錄國民黨兩本軍用電臺的密碼交給組織，為我黨以后譯破敵密碼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這樣，李強和張沈川，一個制作電臺搞機務，一個搞報務，兩個人成為我黨無線電臺的創(chuàng)始人。此外，在蘇聯(lián)，我黨于1928年委派了毛齊華、方仲如、陳昌浩、沈侃夫、李元杰、程祖怡、涂作潮、宋濂、潭獻猶、劉希吾等10人秘密學習無線電通信技術，形成了我黨第一批無線電專業(yè)人才。他們先后回國加入秘密電臺工作。1929年下半年到1930年上半年，以李強、張沈川等為教員，在當時的上海巨籟達路（今巨鹿路）四成里舉辦了第一期中共無線電培訓班，對各省選送的優(yōu)秀青年黃尚英、王子綱、伍云甫、曾三、曾華倫、王有才、劉光慧、趙蔭祥、蒲秋潮等人進行培訓。當時，由于上海這個花花世界的特殊環(huán)境和黨的機要工作的性質所決定，培訓采取分散居住、單線施教的方式進行，因此，教員與學員之間往往是互不認識，也不是住在一起。

籌建秘密電臺

延安西路鎮(zhèn)寧路附近的?？道铮固?，是上海極為普通的石庫門建筑，但中國共產(chǎn)黨的第一個秘密電臺就是在這里建立的。1929年7月，張沈川在公共租界租了一間比較隱蔽的房子，購置了器材，經(jīng)過李強等人的共同努力，終于自制出一臺收報機。9月，他們便在福康里9號租了一幢三層樓庫門房子，作為電臺的秘密臺址。然而，這其中的過程可謂艱辛之極。

周恩來為使電臺便于隱蔽，特派女共產(chǎn)黨員，蒲秋潮同志去電臺工作。蒲秋潮原是北京女子師范大學的學生。她從蘇聯(lián)回國就被周恩來選中去黨正在創(chuàng)辦的無線電臺工作。為了適應當時險惡的環(huán)境，周恩來要她和張沈川假扮夫妻，讓他們購置些時髦服裝、家具和裝飾品，讓人感到這里是巨富家庭，絲毫不會懷疑這里是共產(chǎn)黨的秘密機關。李強以無線電愛好者的身份，買了一些無線電器材零件，和參考書刊，與同志們一起刻苦鉆研。最先研發(fā)成功的那一臺收發(fā)報機，只有功率50瓦，靈敏度不高，大家就又試著搞了一臺100瓦的民用收發(fā)報機。但是一按電鍵，它所產(chǎn)生的感應電流，足以把隔壁鄰居家的電燈點亮，因此，大功率電臺的研制工作只能停止。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把電線藏入晾衣服的竹竿，又將發(fā)射接收的天線架在三樓陽臺，或者不易為人察覺的屋脊上。1929年秋冬之際，就在?？道?號三樓上，一臺笨重的、只有50瓦功率的電臺向黑暗的夜空收發(fā)報，“嘟嘟嘟……”這是我黨的第一次電波在空中傳播。

當年，電臺開始使用的密碼是張沈川從國民革命軍第六軍電臺長開辦的“上海無線電學?！备愕绞值?，其“密碼”是人家棄而不用的舊本。當時任中共中央機關直屬黨支部書記鄧穎超帶領張沈川、曾三和伍云甫等對這本舊密碼加以改造創(chuàng)新。而中共中央電臺發(fā)出的第一份密碼電報稿是由張沈川保存的。1930年12月，張沈川等人被敵人逮捕之際，未來得及送中共中央秘書處文件保管處保管(當時中央文庫尚未建立)，只好由張沈川忍痛燒掉了。

1929年底，我黨又在香港設立了電臺。這重要是因為當時我們電臺功率太小，上海要跟蘇區(qū)聯(lián)系，必須經(jīng)過香港中站。李強把香港臺設在了九龍彌敦道。正好鄧小平從上海去廣西，路過香港，兩人還商定廣西那邊有情況用什么方式進行聯(lián)絡。后來廣西那邊百色起義成功，成功的消息就是從廣西發(fā)報到香港，然后由香港把這個情況再轉發(fā)上海。由于環(huán)境的變化，1930年5月，電臺遷至赫德路（今常德路）。以后，在蘇聯(lián)學習無線電的一批同志回到上海，又分別在慕而鳴路（今茂名北路）興慶里１７號、長陽路友邦里東一弄６１號、長陽路乾信坊等處分別設立了電臺和裝配車間。直到中央撤離上海，地下電臺從未中斷過，送出了歷史永記的一段段紅色電波。

紅軍無線電通訊工作的建立

中國工農(nóng)紅軍從1930年起就著手建立自己的無線電臺。在當時的條件下，電臺的來源主要是從敵人手中奪取。紅軍建軍初期，無線電技術人才奇缺，對于所需的技術人才，主要依靠起義和被俘的原國民黨軍隊的技術人員。為調動他們的積極性，不管是來自哪一方面的，都不分親疏，不分彼此，一視同仁。這些人員也很快轉變了觀念，融入了紅色革命的大軍中，在通訊、技術偵察和接收新聞等工作上主要靠他們來完成，培養(yǎng)技術骨干也靠他們當教員。另一方面在《紅星》報上刊登廣告，不拘一格吸收人材，并請求中央軍委輸送機要骨干人員，舉辦訓練班。

首先，紅一方面軍率先建立了無線電隊。1930年8月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組成了紅軍第一方面軍，朱德為總司令，毛澤東為總政委。同年9月紅一方面軍在與敵軍作戰(zhàn)中繳獲了一部電臺，并吸收了王諍等無線電技術人員。此后不久，中央派曾三、伍云甫等來此，組成了紅一方面軍無線電隊。1931年1月，紅一方面軍朱德、毛澤東聯(lián)名發(fā)出《調學生學無線電的命令》指出：“我們成立了無線電隊有半個月了，在這半個月的考查當中，無線電收音機所收的敵人的電報，確使我們對于敵人的位置和行動的偵探得到了不少的幫助，我們現(xiàn)在更積極的準備擴充無線電隊的組織?！睘榇耍偛恳笾醒敫锩娛挛瘑T會秘書處和其他各軍、各軍團抽調1-3名軍齡在14-23歲、高小以上文化程度的男女青年戰(zhàn)士來總部學習無線電技術，學期4個月，結業(yè)后仍回原單位工作。1931年9月中旬的一個夜晚，黨中央的電臺和紅一方面軍總部的電臺叫通了，由曾三親自給黨中央電臺發(fā)出了第一份密碼電報。接著，鄂豫皖、湘鄂西、閩浙贛紅軍也與黨中央的電臺互通電報。當然，上海中央文庫內的電報檔案也就日益增多了。1932年春天，紅一方面軍在中央蘇區(qū)創(chuàng)辦了第一所中國工農(nóng)紅軍通訊學校。該校培訓11期學員，有2100余名機要電訊人才被輸送到了全軍。相比之下，紅二方面軍無線電隊建立稍晚一些。首先是從上海調來幾名無線電技術人員，接著繳獲了幾臺收發(fā)報機。從1932年起紅二、六軍團各籌備了無線電隊，由閻知非任大隊長、江文任政委。大隊下設5個分隊隸屬各軍。開始，以湘贛臺和湘鄂贛臺與黨中央的上海臺進行聯(lián)絡，其密碼電報被中央秘書處收集起來并由中央文庫保存。紅色方面軍于1931年11月組成。在總指揮部內設立無線電隊。1935年2月在無線電大隊基礎上成立電訊處旋即改名電務處。電務處由沈侃夫任處長，最初有5部電臺。紅四方面軍總指揮部電務處除承擔四方面軍與黨中央的無線電訊外，還在1935年下半年到1936年上半年承擔紅二、六軍團的無線電聯(lián)絡任務。

電訊工作在軍事戰(zhàn)爭中是非常重要的，賀龍就曾激動地說過：“對電臺一定要保護好，就是部隊損失一個團，也得保住電臺！”任弼時對電訊人員的基本要求是：明碼電報本上的常用字，要熟記三至四千個。在紅軍隊伍中不僅重視電訊工作，對無線電技術人才更是極為尊重和愛護的。王永浚曾在湖南軍官無線電學校學習，畢業(yè)后到國民黨部隊服役，擔任無線電隊隊長，1933年5月在作戰(zhàn)中被俘，參加了工農(nóng)紅軍。長征途中，王永浚生了一場大病，身體很虛弱。任弼時決定分給他一匹馬，每月補助十塊大洋，讓他買營養(yǎng)品，還派了公務員照顧他。這使王永浚非常感動，更加努力地工作，不論是作戰(zhàn)還是行軍，每到一處，他總是要完成任務后才肯休息。為了調動起義和被俘的技術人員的積極性，中央軍委決定按技術等級每月發(fā)給津貼，夜班還有夜餐費。那時，紅軍的口號是“官兵一律平等”，一般紅軍戰(zhàn)士都是沒有津貼的，即使首長的津貼也是無法保障的，而技術人員，特別是無線電技術人才卻得到了比首長還高的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