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辯論漫談

蔡子強

4月15日，雖然是比美國晚了50年，英國終于還是出現(xiàn)了該國歷史上首次大選黨魁電視辯論，由執(zhí)政的工黨黨魁、現(xiàn)任首相戈登#8226;布朗與在野的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黨魁大衛(wèi)#8226;卡梅隆和尼克#8226;克萊格，進行3回合中的首回合交鋒。

英國雖是走向民主和政治現(xiàn)代化的鼻祖，但大選電視辯論這個玩意，還是肇始于其前殖民地美國。1960年，美國舉行了史上第一次總統(tǒng)選舉電視辯論，由肯尼迪對尼克松，全國有700萬人收看了直播。兩人的支持率原本旗鼓相當，但9月26日的那場辯論之后，尼克松的形勢卻急轉(zhuǎn)直下。

民意調(diào)查顯示，聽收音機的人，大都被尼克松的精彩言論打動，認為他應獲勝;相反，看電視的人卻認為肯尼迪應該獲勝。似乎電視觀眾記得尼克松的滿面胡須、額上汗珠以及一臉病容，多于他的滔滔雄辯。負責論壇的CBS電視臺事后進行民調(diào)，推算出有400萬選民聲稱受到這場辯論影響而決定了最終的投票，其中有72%投了肯尼迪一票。結(jié)果肯尼迪以微弱優(yōu)勢入主白官，創(chuàng)造了大選電視辯論新的一頁。(見2008年11月1日本專欄)

同樣是工黨，2001年大選時的黨魁布萊爾，便拒絕了電視辯論這個主意。工黨的傳訊部門主管Lance Price(不錯，就是那本《Spin Doctor's Diary》的作者)便擺出如此官腔:

“我們不相信領袖間可以通過電視辯論顯著加強公眾對事物的關注和了解，相反，我們擔心媒體在辯論過程中對政策以外的議題的聚焦，會讓辯論產(chǎn)生與原先期望相反的效果?！?/p>

工黨元老Margaret Beckett亦為布萊爾擋駕，稱英式政治與美式政治不同，他們著重的是政黨，不是個人，因此類似“個人表演”的美式電視辯論秀并不符合英國國情。布萊爾亦補充，美國總統(tǒng)是通過直接選舉產(chǎn)生，而英國首相則是通過間選選擇。

其實歸根究底，當時布萊爾聲望如日中天，民調(diào)顯示工黨正遠遠拋開對手，作為執(zhí)政黨領袖，最佳策略是穩(wěn)扎穩(wěn)打，實無必要以身犯險;況且，雖然兩大黨黨魁辯論是英國國會內(nèi)的“家常便飯”，但在大選中與對手平起平坐辯論，那又是另一回事，可免則免。更何況，這會惠及第三黨自由民主黨(正如這次的情況)。

早在去年10月，英國三大電視網(wǎng)絡BBC、ITV及Sky，再次力主舉行黨魁大選電視辯論，在野兩大黨黨魁卡梅隆和克萊格立即爽快答應，而戈登#8226;布朗卻猶豫不決。

天空電視于是使出激將法，說無論如何都會舉辦這次辯論，哪一位黨魁不出席，他們就為其擺出一個空位，讓他丟臉。

其實激將還在其次。當年保守黨黨魁William Hague亦譏笑布萊爾是“一只真正的膽小雞”(a real chicken)，沒膽量面對辯論是因為“他知道沒有政治化妝師的直接幫助，他將會失敗”。但這也沒有改變布萊爾的決定。那么這次的關鍵是什么呢?

關鍵是，執(zhí)政的工黨民望落后于保守黨，戈登#8226;布朗有孤注一擲的僥幸心，期望通過電視辯論翻身。

回顧美國的電視辯論史，不難找出類似的軌跡。

正如前述，尼克松因為電視辯論輸?shù)袅?960年的大選。原本因為1959年“廚房辯論”壓倒蘇共總書記赫魯曉夫、對于辯論自信滿滿的他，一下變成了驚弓之鳥，令幾屆大選的電視評論都難以成事。直到1976年大選才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當時是由在任總統(tǒng)福特對挑戰(zhàn)者卡特，福特因為民望低迷，而且從沒經(jīng)歷過大選洗禮(他在眾議院領袖任上接替貪污的安格紐任副總統(tǒng)，再接任因“水門事件”下臺的尼克松而當上總統(tǒng))，因而缺乏接受度，所以期望以辯論翻身。

再舉一例。1992年美國大選克林頓挑戰(zhàn)爭取連任的老布什，提出其中一場辯論以“里民大會”(town-hall meeting)這種新的形式舉行。這種較為活潑的辯論形式，自然對較為親民、天生是演員材料的克林頓較為有利;相反，對嚴肅、呆板的老布什則不利。當時老布什作為在任總統(tǒng)，理應有較大話事權(quán)，但為何最終拒絕不了?

原來，克林頓就是用了激將法，公開說老布什因為要遮掩其惡劣執(zhí)政尤其是經(jīng)濟記錄，因而在電視辯論環(huán)節(jié)諸多留難，躲避面對群眾?？肆诸D的支持者打扮成雞，并拿著“膽小雞喬治”(Chicken， George)的標語牌，到老布什的選舉集會中嘲諷，令老布什按捺不住，被迫就范。

當然，受經(jīng)濟低迷拖累，老布什的民望一直落后于克林頓，到后來更在CNN進行的民調(diào)中落后17個百分點，所以急于靠電視辯論翻身，也是一個主要因素。

因此，執(zhí)政者民望過低和想要翻身的僥幸心態(tài)，以及對手的激將法，往往是出現(xiàn)大選黨魁電視辯論的原因。而一旦辦了幾屆，公眾有了期望，成了一個政治傳統(tǒng)，那就會一直辦下去。

不過要補充一句，想通過這種辯論重新贏得民望、僥幸翻身的執(zhí)政者，往往都會失望收場，福特和老布什，都是如此。

那么如今的戈登#8226;布朗呢?

這次首回合辯論，事后《泰晤士報》進行的民意調(diào)查爆冷顯示，克萊格獲得61%受訪者的支持，卡梅倫獲得22%，而現(xiàn)任首相戈登#8226;布朗僅得17%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