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將媒介融合的研究思路延伸至有關人的領域，認為媒介融合是對人的多媒體特性的一種積極響應。對該命題的論證與闡釋主要依據(jù)麥克盧漢“媒介是人的延伸”的觀點和保羅·萊文森的媒介進化理論，同時以媒介融合過程中的特定現(xiàn)象為現(xiàn)實例證，以求理論和現(xiàn)實相互統(tǒng)一。

關鍵詞:媒介融合 人 多媒體特性 進化理論

有關媒介融合的探討和研究儼然成為新聞傳播學界和業(yè)界的熱點之一。無論是涉及媒介融合概念、形成動因、層次結構及其未來走勢等基本理論體系的建構，還是諸如報網(wǎng)融合、融合新聞、傳媒轉型、人才培養(yǎng)等針對產(chǎn)業(yè)實踐的研究，都力圖使這個曾被視為“新聞學上的假設”①的新興理論變得愈加血肉豐滿。

然而有一點應引起我們的注意:當前對媒介融合的探討似乎總是圍繞著技術層面、運作層面、實踐層面和社會層面，而忽略了對作為技術與社會存在的核心——人的考量。換句話說，之前關于媒介融合的研究多是走實用至上路線;事實上，我們還可以從作為個體的人的微觀角度進行思考。

在筆者看來，媒介融合不僅是技術、產(chǎn)業(yè)等物理層面上的匯流，由于人的存在，它還表現(xiàn)為一個活躍的、指向明確的、帶著生命氣息的演進過程。由此，本文提出“媒介融合是對人的多媒體特性的積極回應”這一命題，試圖從麥克盧漢和保羅·萊文森兩位傳播學者的相關理論出發(fā)，對其予以闡釋。

媒介是人的延伸:人的多媒體特性在理論上存在的可能性

“媒介作為人的延伸”②，這是加拿大傳播學家麥克盧漢在上世紀60年代提出的著名論斷。在他看來，媒介是人的感覺能力的延伸或擴展。比如，印刷媒介是視覺的延伸，廣播是聽覺的延伸，電視是視聽覺的綜合延伸，同時作用于人的神經(jīng)中樞。這種延伸的機制能夠改變?nèi)嗽谑褂妹浇闀r的感覺平衡狀態(tài)，產(chǎn)生不同的心理反應。

如果對此作逆向思考:由于人的視聽覺主要依賴于眼睛、耳朵、嘴巴、神經(jīng)中樞等器官，因此，印刷媒介、廣播、電視等也就相當于延伸了人的眼睛、耳朵、嘴巴、神經(jīng)中樞;反過來，在視聽覺的意義上，上述人體各器官便具有了和書籍、報紙、廣播、電視等媒介相似的特性，比如，我們就可以說，耳朵在聽覺意義上具備廣播媒介的特性。

當然，如果從廣義的媒介出發(fā)，即“媒介是指使雙方(人或事物)之間發(fā)生關系的人或事物”③，那么，眼睛、嘴巴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媒介。例如人要以圖像的方式獲取外界信息，必然離不開眼睛。由于本文探討的是媒介融合，媒介理應限定為狹義的大眾傳播媒介，因此，筆者僅將人的身體器官視作具有某種大眾傳播媒介的特性。

這樣，人的“多媒體特性”便具有了理論上探討的可能:眼睛在視覺、圖像層面上具有印刷媒介和影視媒介的特性，耳朵和嘴巴在聽覺、聲音層面上具有廣播、電話(手機)媒介的特性，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在記憶、運算等層面上具有計算機、互聯(lián)網(wǎng)媒介的特性，甚至可以說整個人體在自由移動的層面上具有手機(便攜式網(wǎng)絡設備)媒介的特性，由此，作為個體的人便融合了多種媒介特性于一身——此即人的“多媒體特性”。

此外，傳播學上的“人內(nèi)傳播”概念亦能為人的多媒體特性提供理論支撐，它是指個人接受信息并在人體內(nèi)部進行信息處理的活動。④在這個定義中，“接受信息”和“信息處理”已經(jīng)暗含了媒介的存在，因為對信息的接受勢必要依賴于媒介，而對信息的處理則落腳于終端概念。這就意味著，人體自身需要有特定的媒介來完成獲取信息的任務，同時需要有特定的媒介對信息進行處理。顯然，承接上文可知，眼睛、耳朵、嘴巴等器官成為人最常用也最重要的信息獲取與交流的工具，是人內(nèi)傳播中“接受信息”的媒介;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則是人體的“最高司令部”——負責“信息處理”。如果將此置于今天媒介融合的語境之下，不難發(fā)現(xiàn)，其實人體自身就是以一種媒介融合的形式存在的。

媒介進化理論:媒介融合是對人的多媒體特征的一種回應

美國傳播學者保羅·萊文森在其博士論文《人類歷程回放:媒介進化理論》中提出了三個富有啟發(fā)性的概念:前技術世界、技術世界、小生境。⑤在萊文森看來，當技術參與到當前環(huán)境中來時，我們便處在一個技術世界，反之就是前技術世界。因此，前技術世界實際上就是沒有技術性制約的環(huán)境，亦即自然世界或真實世界。

萊文森在論文中說“在媒介進化過程中，媒介回應的環(huán)境必然是前技術的環(huán)境，或是人們喜歡或渴望再現(xiàn)的真實世界的傳播模式”，而“當一種媒介對前技術世界做出了滿意的回應，或者接近于前技術世界的某些基本要素時，該媒介便找到了它的人類小生境”⑥。由此，“一切媒介的進化趨勢都是復制真實世界的程度越來越高”⑦。

對此，萊文森以廣播與默片、黑白照與彩照、靜照和抓拍等為例加以解釋。比如，在他看來，在前技術世界里，有聽覺而無視覺的傳播模式較之于有視覺而無聽覺的傳播模式，更符合人的生理需求，廣播媒介由于接近于前一種傳播模式，因此得以生存，而默片則不得不淡出歷史舞臺。

筆者以為，萊文森在分析媒介生存與進化的原理時，是以特定的單個媒介為例闡述的，比如照片、廣播、電影、電視等，并認為每一種媒介得以生存和進化的原因是符合其所對應的前技術傳播要素;而媒介融合表現(xiàn)為多種不同的媒介走向聚合，并伴隨著新媒介的產(chǎn)生，這一動態(tài)的演變在筆者看來，就是試圖去找尋到它所對應的前技術世界的“小生境”，并以一種具體的媒介形態(tài)完成對這一“小生境”的響應。

那么，媒介融合對應的人類“小生境”，即前技術傳播模式究竟是怎樣的呢?回想一下常態(tài)中的人際交流形態(tài)，幾乎不是單獨依靠某一個器官，如眼睛或耳朵，來完成信息傳遞與接受，而總是眼睛、耳朵、嘴巴、大腦，甚至肢體動作、空間位置等同時發(fā)生作用，相互協(xié)調(diào)。

很顯然，媒介之所以走向融合，就是希望在傳播模式上更傾向于后一種情形，從而更貼近人的自然生理特點——這便是媒介融合所對應的前技術世界人類“小生境”，而最終回應這一“小生境”的具體媒介形態(tài)，即是融合媒體，如手機、便攜式計算機等。結合本文第一部分的探討，筆者將媒介融合對應的“小生境”看做是人的多媒體特性(人的多媒體形式的傳播特性)，從而認為媒介融合是對人的多媒體特征的一種呼應。

同時，媒介融合也符合媒介的進化趨勢是“復制真實世界的程度越來越高”這一法則。以手機這一媒介融合終端形態(tài)為例，它集文字(短消息、網(wǎng)絡信息)、圖像(彩信、MP4和移動電視)、聲音(音樂、通話)于一體，復制的是真實世界中融語言信息、視聽覺于一體的人際交流模式;同時，手機接通互聯(lián)網(wǎng)后，就具有了類似人類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功能，復制的是在信息交流中個體的記憶、計算、反饋等內(nèi)容;而手機本來就能夠實現(xiàn)自由移動，加上GPS功能，這對應的是真實世界里人際交流可隨意發(fā)生位移的特征;另外，手機在設計上日趨輕薄化、便攜化和人性化，以實現(xiàn)與人體的完全融合，試圖抹去它在復制人類“小生境”時所遺留下的技術性痕跡。

“技術的人化”:媒介的融合及其進化應以人為核心

一方面，媒介進化理論通過“小生境”概念，將媒介與人的自然存在聯(lián)系起來，認為媒介只有對人類的自然傳播模式作出積極回應，才能得以存活和發(fā)展，萊文森稱之為媒介的“人性化趨勢”⑧。這說明媒介的進化會受到人的因素的制約，從而朝向符合人的特性的方向。但另一方面，媒介的日趨完美越來越依靠技術進步，其中的人性化和技術性是并存的關系，甚至往往出現(xiàn)技術先行、技術引導、技術中心的現(xiàn)象，這應當引起我們的足夠重視。

媒介融合對技術的依賴程度更深，這是當前學界專注于技術、產(chǎn)業(yè)層面研究的一個重要原因。那么，既然媒介融合在媒介進化的層面上是對人的多媒體特性的回應，就應該在人和人性方面受到更多的關注。

筆者愿意稱其為“技術的人化”。一方面，通過對媒介硬件(如體積、重量、材質和人體工學)的改進，使媒介融合的終端日趨輕薄化、便捷化;另一方面，通過對媒介軟件(如工業(yè)設計、操作界面、程序設計和智能化)的創(chuàng)新，提高媒介融合終端的審美性、智能性。這樣可以使媒介融合持續(xù)地積極地對它的人類“小生境”作回應，不斷趨向人性化，真正實現(xiàn)技術服務于人類需求。

注 釋:

①2006年6月，美國密蘇里大學新聞學院副院長Brian Brooks在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所作的關于媒介融合的講座上稱，“媒介融合是一個新聞學上的假設”。

②馬歇爾·麥克盧漢[加]著，何道寬譯:《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第96頁。

③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第928頁。

④百度“人內(nèi)傳播”: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42225433.html

⑤⑥⑦⑧保羅·萊文森[美]著，何道寬譯:《萊文森精粹》，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33～48頁，第35頁，第35頁，第36頁。

(作者單位:重慶大學文學與新聞傳媒學院)

編校:趙 亮